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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沂俐戳着那两个毫无热气,凉的硬邦邦的馒头和那一碗榨菜青菜汤。

她将那馒头撕成小块泡入热气腾腾的汤碗中,不住叹气。

想起那取了百多芙蓉花与鸡汤磨的豆腐熬制而成的雪霁羹。那鲜艳的玫红配上雪白的豆腐,不比这惨惨淡淡的白馒头配绿青菜更还沾着锅灰的汤更诱人么?

出门在外,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人家也算是一片好意,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沂俐笑吟吟地用勺子挖起一勺汤水送去南奕唇边。

“你先吃。”

南奕摇摇头。

沂俐恍然大悟:“哦对,先试毒。”

平日里试毒这项工作都是宫中下人做的。沂俐叹了口气,笨手笨脚地捞出一小块馒头,放在了窗台上。

木质筷子划拉在凹凸不平的砖块上,声音有些许刺耳。

南奕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外,苍苍古树上的鸟儿落在了窗台上,沂俐趴在窗台边,笑吟吟地用指腹抚了抚那并不怕人的鸟儿。

兴许是生长在寺庙里的缘故罢,那鸟儿并没有飞走,反而轻轻啄了啄沂俐的指尖,扑扇着翅膀低低鸣叫了几声。

沂俐笑笑,挪开手,笑眯眯地看着那只黑白相间的鸟儿啄食着那块沾了菜汤的馒头。

南奕慢慢摸索到了沂俐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

他在沂俐的指引下,也轻轻触了触鸟儿额头上那两三根翘起的羽毛。

温软轻柔微微潮湿的手覆在他的指尖上,他微微一颤,笑着在她的指引下摸了摸那鸟儿稍显肥硕的身子。

树林阴翳,一两缕光芒从树叶缝隙间悄悄探入屋内,落在站在窗前的两人身上。

岁月静好。

南奕指尖轻轻触着沂俐,带着些许迟疑。

“郡主,刚刚那人……有武功在身。”

“我发现了。”

“但现在带着你逃跑……肯定也来不及了。”

“不就是一个老和尚么?这个年纪的,本郡主一个人能打十个。”

那双乌黑深邃的凤眸里依旧是一片茫然,他心不在焉地戳着那鸟儿的羽毛,倚在窗边,鬓角碎发轻扫在沂俐面颊上。

女孩儿微微偏了偏脑袋,他一怔,索性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沂俐倒是愣了一下,她拍了拍南奕的胳膊,示意他放手。

谁知他搂得更紧了。

“阿俐,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温热又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了她的腰际,让她没有了挣脱开来的冲动。

暧昧的气息混着松柏清香吐在了她的耳尖,她耳尖绯红,心在突突狂跳。他的下巴搁在沂俐肩上,那股清凉华贵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染红了她的面颊。

她有些慌乱。

“你先放手!”

“不要……”

男子脸色有些苍白,他透过眼前蒙蒙一片灰白,看不清女孩儿的脸色。

但他感受到了沂俐面颊上的灼热。

他摇摇头,笑了。

平日里装得那么好男色那么不正经那么喜欢调戏美男,现在……可不还是害臊了么?

沂俐咬牙切齿。

这个家伙不过就是自恃中了蛊毒,知道自己不忍心抛下他,才越发嚣张。

“起开。”

“不要。”

某人指尖快速划过沂俐柔润的掌心,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处。

或许有玫瑰与桂花混合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可惜他已经嗅不到了。

指腹轻轻揉搓着她的乌发,他叹气。

“别扔下我好不好?”

“好,不扔下你。”她轻轻拍了拍他紧紧环着腰际的胳膊,“你先去吃点东西。”

沂俐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南奕似是感受到她的尴尬,他松开她,斜挑眉,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嘲笑。

她灰溜溜地关上了窗,灰溜溜地将南奕半拖半拽至软榻边。

一勺裹着汤水的馒头送至南奕唇边时,那汤汁几乎泼出了大半。

“吃。”

南奕躲开,嫌弃地用白帕拭去嘴角的菜汤,无奈摇摇头:“我自己来。”

“郡主,你……不饿么?”

“这种东西,谁吃得下去?”

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黑头昏脑胀站都站不稳的沂俐“大度”地把装着食物的陶碗推在了南奕面前。

不过是不想吃罢了……

她看着那汤汤水水,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高汤熬出的玉质龙筋。

所谓龙筋,不过是去了一尾极长的鲟龙鱼,取其脊髓,再佐以整鸡猪骨火腿干贝羊肚菌熬制一个时辰的高汤加入蟹膏蟹黄后再熬制半个时辰,便是玉质龙筋了。

饿得更厉害了。

她抓起剩下的半个干硬的馒头慢慢啃着。

南奕适时地推来一杯水。

馒头干硬,别噎着。

沂俐正正地望着那杯子,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

还好他没看见。

指尖飞速滑动在他的掌心。

“南奕,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蛊毒拔不了,又该如何?”

南奕那茫然的凤眸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郡主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么?”

“不管你丢不丢下我,我赖上你了,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郡主,你可别丢下我啊……”

沂俐咬了咬下唇。

“不会的。”

轻轻软软带着馥郁玫瑰香气的指尖在南奕稍显粗糙的掌心轻快地滑动:“待我及笄后,皓阳公主府必定会为你留一间院子。”

灰蒙蒙的视野里像是出现了一股亮色,他追寻着那股光亮传来的方向看去,伸手触摸时,却什么都不曾摸到,也不曾看见,随即,眼前又陷入无边的灰暗。

他唇角勾了勾。

“我信你。”

从尔虞我诈波云诡谲的京城一路到达这山中古刹的路上,逃过追杀,有过异念,相互猜忌相互扶持,最后却只能相互信任。他低垂着脑袋,纤长的睫毛在窗外照射进屋子的阳光下显得金黄。他垂首抿了一口菜汤,凄凄惨惨地笑了,随后抬头“盯”着沂俐坐着的方向。

“这种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没有为了滔天权势斗得你死我活,没有口蜜腹剑,没有见风使舵……”他的指尖轻柔地游走在桌面上,面颊上泛起因激动而出现的红晕,沂俐支着脑袋看着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随后有些抱歉,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你已经出不来了。”

在官场纵横这么多年,与京城官员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深深浅浅的联系。

想要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

兴奋的红潮退去,男子颓然,他脸色惨败地坐在桌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桌面上留下一行歪七扭八的水渍。

“我知道,我就随便想想。”

是夜。

那老和尚送来了斋饭,沂俐道了声谢,将那老和尚请进了屋。

开么见山,沂俐直勾勾地盯着那老和尚苍老的双眼:“说吧,银草和万年蛊王……都在何处?”她起身,点起了方桌正中烛台上矮矮的蜡烛,“这蜡烛的香气……是沉香罢?”她深深吸了一口,笑得很勉强,“你们这寺庙倒是奇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里老和尚的胳膊上,顺着胳膊滑下,落在了他布满了老茧的手上。

闭着双目的老和尚猛然睁眼,眼神很是凌厉,如刀子一般落在了沂俐身上:“皓阳郡主这么多问题,贫僧该先回答哪一个?”

沂俐被识破了身份,却也不气恼,她盈盈笑了。

烛光落在了那套黑色缂丝衣裳上,竟将那衣裳照得通亮。

她负手立在老和尚身前,微微弯腰,像是极其谦逊地请教问题似的:“你就先回答第一个吧。”

“那万年蛊王和银草,究竟在何方?”

女孩儿探索的目光迎上了老和尚如刀子一般犀利的眼神。她皱了皱眉头。

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在大沂见过的僧人……眼神都没有这么凌厉。

“郡主,那万年蛊王与银草都养在芜疆宫殿之中。”他垂下头,躲开女孩儿探索的目光,“当然,对于郡主来说,拿到那两件镇国之宝或许轻而易举,但是否能逃出来……就不知道了。”?

“唔……”

沂俐垂眸。

“那……能劳烦您再念一段《金刚经》么?”

她抱歉似的笑笑:“中了蛊毒后很是烦躁,因而想着让老师傅念一段经文,或许能安抚他。”

窗外,树叶摩擦的细微声越发明显。

沂俐笑得虚怀若谷,她在桌边晃着,烛光落在她的玉带上。

那老和尚也隐隐约约看到她藏在腰带之下的银鞭。

烛光跳动,沂俐慢慢靠近南奕身边,挨着他坐下。

衣裳纠缠在一起,沂俐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颊,而那老和尚坐在侧旁,根本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外面有人。”

“多少?”

“至少十个。”

不过是衣裳纠缠在一起,沂俐提起袖子整理衣裳的那一瞬间,她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烛油滴落,落在了桌上。沂俐扶着南奕起身,拿起桌边的小剪刀,指引着剪去了烛花。

那老和尚支支吾吾含混不清地念了几段支离破碎的《金刚经》。

温软的小手抓住南奕骨节修长的手,她不安分的指尖在他掌心扒拉了几下。

“这个老和尚不会念经。”

南奕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把握么?”

“明凤军的凤尾部……应该就在附近。”

南奕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一僵。

“那就……拜托郡主带我出去了。”

宽大的袖袍遮住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两人相互依偎着,烛光将两人剪影投在了白粉斑驳的墙上,悠长的梵音诵经声回响在耳边。

沂俐扬起脑袋,微微笑了笑。

长发扫在南奕脖颈处,他便知道,她正仰起头,冲着自己微笑。

因而他抬手,轻轻抚了她的头顶。

除了那双眼神茫然的凤眸外,根本看不出他的眼已经盲了。

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明显。

梵音诵经声戛然而止。

沂俐笑得淡然。

“您出家这么多年,竟连金刚经都颂得这么磕磕绊绊的。”她抬手撩开鬓边碎发,“这几年……混得不错吧?”

那张皱巴巴的脸逐渐舒展开来,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了沂俐面前。

身后,有人破门破窗而入,将屋中三人团团围住。

沂俐冷冷笑了。

她胳膊拦在了南奕腰处,将他护在了身后。

开口时,声音软软的甜甜的。

“慢着!”

坐在角落列宁男子一个眼刀飞去,所有刺客齐齐停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笑得很是谦卑,“这位……”她思索半晌,似是在思考该如何称呼他比较好,“这位兄台,你有没有感受到胸闷气短?”她笑意浅浅,安抚着南奕紧紧抓住自己腰带的手,“是不是很想咳嗽?是不是耳鸣头昏眼花?”

她带着南奕一步一步向前,弯下腰,温言软语地问道:“感觉……如何?”

她大笑,眼角余光瞄到了烛台上那矮矮的蜡烛。

刺客们不等那男子吩咐,便一拥而上。

南奕微微蹙眉,抽出沂俐腰间银鞭,朝着似是有轻功传来的微震方向抽去。

三人伤口被抽得血肉模糊,倒地哀嚎。

当然,南奕是看不见的。但他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微微笑了。

看来……自己就算瞎了聋了也没那么废物嘛……

沂俐一把勾住了他的腰带,将他拉在了自己身后。

他抬手时,摸到了沂俐藏在袖中的旗花。

恍然大悟。

就在刺客们破窗而入的那一瞬,他们就输了。

耀眼的旗花飞出支离破碎的窗户,高高升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愣了。

为首一蒙面黑衣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恼怒。

“撤!”

从天而降的数十名黑衣人呼哨了一声,齐齐从窗户窜出,消失在了黑暗中。

沂俐笑吟吟地转身望着那被自己米晕过去的男子,拔出匕首,割开了他的腰带。

她的面色沉了沉。

摸了摸袖子,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眼神如晦。

她掰开那男子的牙,用匕首挑出他藏在齿缝中的毒。

搬空一座深山古刹,用一名死士与数十名刺客配合只为杀两个没有带护卫的人。

当真是好大手笔!

她笑得惨然,南奕却拉了拉她的衣袖,飞速在她掌心写道。

“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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