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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她拍了拍手,曼声道:“进来吧,没必要躲着藏着掖着了。”

卢家家主带着卢家子弟鱼贯而入,跟在最后的是身着樱花粉色衣裳的卢珍。

她双眼红肿,低垂着脑袋,进了长生殿后目光直勾勾落在了柱子边那具女子尸体上。

黄舒面色惨白。

“李大人,你给朕解释一下?”

“没什么。”沂俐慢条斯理地挽好了衣袖,“如你所见,珍妃娘娘……让你失望了。”

“李院首,你骗朕?”

“臣觉得此事错不在珍妃娘娘,因而自作主张将珍妃娘娘从枫狄轩内放了出来。”

“那死去的这人又是谁?”

“她呀……”沂俐懒洋洋地瞥了地面上那具尸体一眼,“刑部大牢里的一名死刑犯,我用格物书院令牌将她提了出来,易了容,送到了这里。”

沂俐承诺保住了她一家老小,那死刑犯才肯替了珍妃去赴死。

“错不在珍妃?”黄舒冷笑,“若是朕没记错,死在李院首手中冤魂……应该也不少吧?”

黄舒上前一步,戳了戳沂俐心口:“依朕所见,李大人你也不是同情卢珍,你只是……狠下了信要抓住朕的把柄,要拂了朕的颜面罢了。”

“所以呢?”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蒙蒙的雾气,“你想让无罪的人死,而我想保下无罪的人,至于我出于什么目的,重要么?”

确实不重要,只要卢家人感激她,欠下她一份人情,就足够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

黄舒轻轻哼了一声,笑了。

他的胳膊微微抬起,长生殿之外便似暗潮涌动,朔风卷起铠甲特有的冰冷气味,吹入大殿。

沂俐知道,若是那胳膊再抬起一点点……

就像在卢府那日一样,无数人涌入大殿,将大殿之中除了黄舒以外的所有人就地砍杀。

“想灭口?”

黄舒笑了笑,胳膊缓缓地抬了起来。

“哎,朕想办的事情……还不曾有人胆敢阻拦。”

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对黄舒这么赤裸裸地挑衅的人。

黄舒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长生殿外传来了兵甲撞击声。

南奕猛然抬头,瞥了沂俐一眼。

而沂俐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回首。

两人对视,沂俐转过头去。

“那陛下该如何对外解释卢家全家上下以及臣与宁翰林的死因?又该如何解释整座长生殿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只有陛下您一人活了下来?”

“哦?李院首身为大殿之中武功最强的人,拼死护送朕出了长生殿,却在出门那一刻被一支暗箭射中后心。此刻朕的护卫恰好赶到,而李院首您……不治身亡。”黄舒遗憾似的耸耸肩,“卢家本就是戴罪之人牵连到的家族,宁翰林出身低微无人在意。”

“所以,朕除去你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唔……”她形似鬼魅一般游荡至书案便,轻轻执起那樱花粉骨瓷绘梅的小茶壶,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那臣就不脏了陛下靴子了。”

胳膊缓缓抬起,那只小壶被举高。

壶嘴倾斜,眼看酒液就要落下时,面色不善的黄舒冲上前来,打掉了她手中小壶。

沾着鸩酒酒液的樱花粉色瓷片飞溅,卢家众人纷纷避让。

她微微一笑。

果然。

一滴酒液顺着嘴唇滑落,从脸颊上落入领口。黄舒抓住了她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站在一旁的南奕见沂俐举起小壶时,猛然抬眼,但当手中小壶被打翻在地时,双眸又垂了下去。

沂俐指腹抹过嘴唇,将那一滴酒液轻轻甩在了地上:“怎么?不让我们死了?”

黄舒朝着长生殿外勾了勾手指,埋伏在大殿之外的士兵排山倒海涌入,将卢家上下百十余人团团围住。

“不杀你。”黄舒略带遗憾地踢了踢地面上的瓷器碎片,“但是卢家的人,朕不能留。”

他转头:“来人,给朕把这些人全部带下去。”

语气里的失望与恼怒平衡拿捏得恰到好处。

沂俐弯腰,将地面上白绫缓缓卷起塞入袖中:“你不让卢珍留下?还有卢俊呢?你亲手挑选出来送入格物书院的卢俊?”

卢家上下将整座长生殿堵得乌压压的百十余人被御林军带出了长生殿,沂俐若有所思地看着晃晃悠悠拖着步子走在最后的卢珍。

卢珍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慢悠悠地回首,哀怨地凝视着她。

她不知道这位李院首是何人,但这个人总是能给她带来莫名其妙的信任……像极了在庭治殿内称病长卧不起的皇后娘娘。

“严炎。”

卢珍突然轻轻说了这么一句,黄舒愣住。

就是那个被黄舒手下栽赃陷害打入大牢却又被南奕救了出来的严炎。

卢珍看着黄舒犹豫的那半刻,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华贵步摇纹丝不动,大笑着的女人怨恨地走出了长生殿。

小声回荡在长生殿之中,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陛下若是当真要对卢家下手,不如就在这长生殿内将卢家解决了。”她负手立在一旁微微一笑,“毕竟……严家那位就是个先例。”

从碧澄居被带走的严炎入了刑部大牢当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舒被戳中了心事,面色沉了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陛下,昨日捉奸之时,不少人都见着夏家那小公子也在场,若是您只处决珍妃娘娘,怕是会引来别人非议吧?”

“是啊。”沂俐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后退半步站在了南奕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南奕藏起了眼底无尽笑意,垂下眉眼,静静等着黄舒发话。

“虽然依我看,这事儿就是下药人的罪过。”她冷哼一声,语气阴阳,“不过既然陛下下定决心要查抄卢家,那就不如把夏家一起查了呗。”

黄舒有些头痛。

侍立在一旁的小兴子扶着他坐下,给他端上了热茶:“陛下先歇歇罢,操劳过度,伤身子呐……”

落日西沉,飞鸟归巢,长生殿内的烛火被依次点燃。烛光照在了黄舒的脸上,却将侍立在一旁的两人隐在了暗处。

长生殿之内的人因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微哑,黄舒漫无目的,却又若有所思地摆弄着小兴子新递上的一管狼毫。长长笔杆在指尖转动着,他以比为剑,那杆笔像是一柄利剑在指尖挽出了一朵剑花。

随后,那杆笔直直跌落在地面,墨汁再次溅起,飞落四方。

他一惊,一抖,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来人,宣夏次辅入宫。”

夏秦入宫时,恰好迎面撞上押解着卢家上下男女老少出宫的御林军队伍。他抖抖索索地进了宫门,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了长生殿。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长生殿,却是他最恐惧的一次。

侍立在黄舒身边研磨的宁歆嘴角带着安抚心绪的笑意。他眉眼蒙上一层淡淡的金黄,煞是好看,温温柔柔的,足以安抚夏秦入宫这一路上见到的所有指指点点。

而侍立在阴影处的李立,面容倾城绝色像是碧澄居内头牌舞姬,而他眉眼间时不时地无意间飘出的一点点嚣张骄横的味道,往日里莫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而此刻却想夏秦觉得……有些安心。

他是混了官场大半辈子的老狐狸,能敏锐地捕捉到三人间气氛微妙。待他行完跪礼起身有意无意瞄到小兴子的面色时,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深夜宣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夏次辅,你这是在给朕……装傻么?”

“老臣不敢。”他拱手,疑惑地瞄了静静负手立在一旁的李院首。

这位宁歆日日在长生殿内伺候笔墨,因而他在这儿也算是正常,只不过……这位李院首不好好地在格物书院呆着,为何会跑到这长生殿内来?

“你儿子呢?”黄舒闲闲地端起茶盏,似是在同他唠家常,“夏瓒在兵部任职,刚刚散了午朝回府,夏峥呢?朕倒是好久没见过他了。”

好久?

明明是昨儿才见的……

夏秦听到黄舒提起“夏峥”时,却也面不改色,“回陛下,峥儿……现在怕是已经歇息下了。”

“是么?”黄舒笑笑,“可是……朕手下暗卫却说……刚刚在碧澄居见到夏家小公子了。”

“掷黄金千两只为买花魁一夜。”黄舒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秦,“朕倒是不知道,你们夏府的人,何时出手这么阔绰了?”

千两黄金……

沂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掐了掐手指,心底又是一声感慨。

夏秦也是微微一怔:“陛下……想来是暗卫看错了……我夏府何曾有过那么多黄金?”

“把人带上来。”

一张床榻,将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抬了上来。

大殿中众人齐齐垂首,只有黄舒一人笑吟吟地端着茶杯,走到那床榻前。手中茶杯中的茶水泼了出去,滴在了床榻上衣衫不整的两人身上。

夏峥猛然惊醒,他仓皇起身时,映入眼帘的则是当今圣上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容。

“陛……陛……陛下。”他哆哆嗦嗦地扯出了被女孩儿压在身下的被单裹在了身上,“陛下……陛下为何会……”

他话音未落,就被夏秦一个眼风堵住了嘴,他垂下头去,默默咬住了唇。

从碧澄居到长生殿,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两人赤身裸体在床榻上纠缠在一起……

黄舒笑得倒是很温和:“夏小公子歇息得倒是挺早哇……”

“嗯……”夏峥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在夏次辅的瞪视下幡然醒悟,“没有没有……臣……臣……”

他支支吾吾半晌,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还能怎么说?昨日从卢府中出来他就放了狠话要买了那碧澄居花魁的一夜,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他还能怎么说?

黄舒和善地笑了笑,让给小兴子给他送来了一套衣裳:“先把那女子抬下去罢。”

“夏峥,你……这歇息得倒是挺早啊?”

“陛下,臣昨日听闻碧澄居新出了一位舞女臣就……就一时鬼迷心窍,就……就拿了……银票去碧澄居候了半日才等……”

从昨日被发现在柴房与珍妃苟合到今日傍晚在碧澄居嫖妓,这位公子哥儿似乎……并没有他老爹教训。

黄舒见他行事张扬,也不气恼,他笑嘻嘻地看着沂俐:“李大人,碧澄居倒是不错啊……咱们什么时候有空去逛一逛?”

沂俐笑吟吟地摸了摸下巴:“说起碧澄居,臣倒也算得上是那边的常客,只不过……今日花魁之事,臣为何没有听闻?”

瑟瑟缩缩跪在黄舒面前的夏峥听说李院首自称也是碧澄居的常客,长长地松了口气,却被他老爹狠狠瞪了一眼。

“朕也不曾听说啊……所以夏峥,你这消息,是从何处来的?”

沂俐如坠冰窟。

昨日黄舒得知自己将人擅自扔入柴房后,想来是心中愤恨,为了报复自己,所以要对碧澄居出手?

黄舒不一定知道碧澄居究竟是何地,但他能隐隐猜到碧澄居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沂俐虽说重挫了黄舒的谋划,但黄舒反将一军,而这一军,足以置沂俐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可争权夺势可不就是这样么?你算计我,我骗骗你,看的就是谁更懂人心,看的就是谁能沉得住气。事情反转反转再反转,到最后拼的也不是谁足智多谋,而是耐心和诡辩。

“还有。”他的声音慢慢的缓缓的,“你能解释一下你昨日为何会出现在卢府柴房之中?”

“回陛下,臣冤枉……臣昨日被一人打晕套上了麻袋,那人扛着臣不知道去了何处。臣醒来时只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边躺着一女子,臣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

夏峥虽荒唐,却也不是缺乏教养之人,有些话他能说出口,但有些话却不能。

夏秦站在一旁,不住叹气。

“陛下,老臣听闻那屋子里燃着合欢香,或许……或许珍妃娘娘与夏峥是被陷害的也……也未可知啊。”

香烟袅袅,沂俐站在廊柱旁,她的脸藏在黑暗中,微弱的烛光时不时地跃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漠然看着跪在黄舒身前一老一少两名男子。

她一点都不愧疚。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善茬,为什么要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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