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信任

于文忠傲然抬头：“我当然是靠自己躲过去的！”

“否则我无背景无身家无人相护，怎能二十年来安然无事。”

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胜！

当浮一大白！

姜云升气急：“朝堂之上众多大臣，哪个不是官官相护？”

“没人护着你，莫说二十年，就是两年你也呆不下去！”

“姜云升！你放屁！！”

于文忠也急了，这官位是他二十年来如一日，坚守本心，爱国为民换来的，怎能容他人污蔑！

“我上不讨好上司，下不笼络下属，一心为公，何须他人相护！”

“说话啊！”

“怎么，哑口无言了？你倒是说啊！”

于文忠激动的直拍桌子，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怒道：“姜云升，你莫非以为天下人都如你………”

“放你娘的狗屁！”

姜云升气急爆粗，脸色涨的通红，几乎是咆哮出声：“这二十年来不是老子护着你，你早就不知烂在哪个臭水沟里了！”

“于文忠，你他娘除了一腔忠直，还有个屁的本事！！”

“你说谁没有本事，姜云升，你他娘的……”

于文忠脏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一股凉意从尾巴骨直蹿天灵盖。

“你说什么？你护着我？”

姜云升先是沉默，脸色很快恢复平常，倒了杯酒道：“没有，气急之下胡言乱语罢了。”

这一否认，于文忠心都凉了半截。

“姜云升，你说的是真的？”

于文忠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眼前这个大奸臣护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这二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是什么？

是笑话吗？

自诩忠直之臣的自己被一个奸佞之臣护了二十年……

于文忠心中的信念开始坍塌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这个，曾经的至交好友。

仔细想想。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放弃针对姜云升，对方是皇帝亲信，天子近臣，对方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格人尽皆知。

若姜云升真是个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的小人，早就该收拾他了。

可偏偏，这么多年，他除了被当面挖苦嘲讽过几回，从未感受到别的绊子。

于文忠声音开始颤抖，又问道：“告诉我，这二十年来，你是不是真的一直在护着我？”

姜云升低头饮酒，沉默不语。

这于文忠还真不是自己护着的，不过是这人运气好，不结党不营私，恰巧躲过几轮朝堂的清洗。

“我数次痛骂你，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给你难堪，你从未与我计较过是不是？”

“我问你，是也不是？！！”

姜云升继续低头饮酒，沉默不语。

还真不是没计较，这个世界的自己曾经给于文忠使了不少绊子，结果每次都阴差阳错的避了过去。

于文忠见他不答，心中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二十年来平安无事，二十年来屹立朝堂，这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什么。

他长长叹口气。

“云升，当年的事……有隐情对吗？”

姜云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道：“没有，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然而，怎么可能没有呢？

于文忠开始自发脑补，面无表情成了面冷心热，这段话的意思不就是：有隐情，但我不能说，这背后种种，就由我来承担叛徒的罪名，独自背负。

姜云升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拍在桌上：“我要你救的那人，姓名事迹都在这里，只盼你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帮我一把，救到人后，把信给他。”

说完，他最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径直起身向外走去。

“姜云升，你等等！”

“话还没说完，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云升！！！”

声嘶力竭，悲怆不已。

前方，那漫步在阳光下的身影终于顿下了脚步，但也只有那么一瞬罢了，下一瞬，他就在于文忠的视线下，慢慢拉远。

于文忠呆呆的看着远方的背影。

孤寂，冷漠，疲惫。

二十年来，他一个人究竟承担了多少啊。

于文忠不敢细想。

他大声的喊着：“云升，我相信你！我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还有，这酒我很喜欢，你别忘记另外那两坛！！”

姜云升失笑摇头，背对着摆了摆手。

看来这货，也不真是个傻子。

消失在于文忠视线里的姜云升掐指收诀，这也太可欺了，自己还是经历的少，竟然会有点不忍心。

看来去陕州这一路得给于文忠安排好，免得人还未到，就被流贼宰了，曝尸荒野。

道观内，于文忠抱起酒坛，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道观。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就知道，当年的事情有隐情，云升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信念好像又回来了，一个忠直之臣被自己的至交好友护了二十年。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无论姜云升再怎么试图否认，再怎么试图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隐瞒，也瞒不过他。

云升他一声不吭的承受痛苦这么多年都没人发觉，的确厉害，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于文忠骄傲的拍了拍酒坛，无论再怎么隐瞒，也终究是在他这露出了马脚。

自诩聪明的人从来不觉得别人比他聪明。

他们只相信，自己窥探出的秘密。

于文忠现在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道观依旧残破不堪，神像依旧倒了半边。

今日种种，除了他手中这坛酒，一切都是假的。

这道观确实如他一般，二十年未变。

然而，他自信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云升径直回了府，这个世界的自己身为一品大员，在朝堂中历练多年，笑面虎只是其中一面，

他年少时以聪慧扬名，现在则以心机深沉，狠毒著称，尽管家中的主母形同虚设，偌大的姜府依然运转的井井有条。

无论下人们私底下如何议论，当着老爷的面，那是半点都不敢放肆的。

正在做事的下人们瞧见姜云升回来了，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恭敬行礼：“老爷。”

“嗯。”

姜云升点头回应，径直往府中最偏僻的院落走去。

姜家的主母，就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