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杀意

不等老皇帝开口，下一息姜云升就将脊背挺得笔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陛下天恩，臣无以为报！愿以此残躯领兵出征，攻伐叛军，以复陕州！！”

领兵出征？

老皇帝看着他，不知这个心腹爱臣是在表忠心，还是真的在请命。

思索片刻，老皇帝更倾向于姜云升是在表忠心。

什么以此残躯，平叛复州。

你一个文臣，闹呢？

本朝虽文武并举，不重文轻武，但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老皇帝还是懂的。

姜云升一介文官，哪怕是提督京营，也左右不了天下大势。

能在京城地界横行就是极限了。

更何况……

京营，还有可战之兵吗？

怕是连朕的几百宫廷禁卫也打不过！

老皇帝出言安抚：“卿之忠心，朕已知之。”

“然兵者，凶也，姜卿乃国之肱骨，朕不可一日无卿。”

他见姜云升张口无言，像是要再度请命，干脆道：“领兵之事，朕不许，卿无需在言。”

姜云升叹了口气，显是万般无奈。

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一叹气，老皇帝立马就发现，这朝堂活了！

底下文武百官，朝中众臣不再是泥塑雕塑。

金銮殿一下喧哗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这个求领兵，那个要出征，一时间争相报国，个个都是朝廷的忠臣，陛下的心腹。

老皇帝看起来很高兴，开怀大笑：“满朝公卿俱是贤臣，朕要好好思量才是！”

朝中众臣这次很有眼力见，在百官之首姜云升的带领下，山呼：“陛下仁德，臣等感念君恩，必护吾皇社稷永存。”

“哈哈哈哈，好！好！好！”

老皇帝一拍龙椅，站起身来，他双手张开，激动道：“朕有满朝正臣，何愁家国不宁，何愁江山不固！”

此情此景。

真是好一个君臣相宜，好一个众正盈朝！

朝会就在这满朝大和谐中落幕了。

退朝后，老皇帝脸上挂着笑，体态轻盈的走回后殿。

陪同太监跟在他身后，见老皇帝心情不错，便谄笑道：“陛下圣明，百官皆欲报效国…国…”

“国什么？”

老皇帝变脸堪称一绝，瞬息间脸上尽是寒意，冷到了陪同太监骨子里！

“国家…”陪同太监硬着头皮说完，他意识到这马屁可能拍到马腿上了，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只见老皇帝摆了摆手，随从的禁卫便冲了上来，一把将陪同太监拖走，还顺便堵上了嘴。

瞧这模样，显然是熟练至极，干了千百遍般得心应手。

陪同太监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不过说了一句陛下圣明，百官报效国家，怎么就送了性命？

陛下难道不圣明吗？！

老皇帝当然认为他是圣明的，他在意的是后半句。

“百官皆欲报效国家……呵！”

老皇帝冷笑一声，面上尽是嘲讽，“真当朕老糊涂了！”

“报效国家，他们报效的是朕吗？！”

“是姜云升！！”

老皇帝心中杀意沸腾，姜云升，一个臣子，说白了就是他的狗腿，他的奴才！

一个靠溜须拍马，一个靠出卖恩师换来荣华富贵的小人而已！！

姜云升，他今天是在干什么，他是要干什么，他是在威胁朕吗！！

“一条狗也敢反噬主人？”

老皇帝恶狠狠的低语，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皇帝绝不能犯的错误！

平衡，朝堂失去了平衡！

数十年的乾纲独断，数十年的一言决之，数十年的承平天下，让他失去了身为皇帝的警觉性！

先是孙泽行，后是刘元丰…

姜云升，这个狗东西竟敢谋划到朕的头上！

朕没看错，这天下，就没有一人不盯着朕的龙椅！

“好在，朕醒了！”

老皇帝背负双手，仰头望天，这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

等处理陪同太监的禁卫回来，他命令道：“去，派一队人盯住姜府，给朕看住姜云升！”

他不可能现在就直接下令，杀了姜云升，概因陕州沦陷，而姜云升又是如今朝堂唯一的支柱，沟通上下最重要的枢纽。

若是无故下令，直接诛杀，致使朝堂动荡不安，上下失和。

稍有不慎，叛军可能真就打到京城了！

可万一真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

“若事有不谐……”老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先斩后奏，姜府之人，杀无赦！”

姜卿，你就别怪朕行不忍言之事了！

…

姜府。

任朝堂如何疾风骤雨，在姜云升这颗大树的护持下，姜府仍是安静祥和，一派宁静。

等姜云升上完早朝回府时，福伯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了。

姜云升问道：“人接回来没有？”

“回老爷话。”福伯态度恭敬，“夫人一早就去了于府，至今未回。”

“夫人亲自去的？”

姜云升面色一沉，朝会上，老皇帝下令杀绝于府。

以那些宫廷禁卫忠心死板的态度，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开始了！

亲自去于府，这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有没有派人保护夫人？”

听到老爷这话，福伯愣了下，老爷明明说的是若夫人不允，才要派人…

而且夫人坐的是姜府的马车，去的又是于府，不可能出事……吧？

福伯心里一空，面上老实应答：“没有。”

“唉！”

姜云升仰天长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夫人二十年不出府，却偏偏今次出府！

希望老皇帝忍耐的功底好一点，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机！

“罢了罢了…”姜云升嘱咐了一句：“好好看着府邸，老爷亲自去一趟。”

“老爷可要带……啊…啊？”

福伯话说了一半，就变成了啊啊的声音，老爷竟在他眼前就这么，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夭寿了！

老爷成仙了！！

老奴福伯陷入了持续性震惊：关于我侍候了二十年的老爷是仙人这件事！

论自家老爷在面前突然消失不见是一种什么体验！

震惊了，整个姜府难道只有我福伯才是凡人？！

福伯还在震惊，门外传来急声呼喊，江不离的贴身侍女竹姑娘，衣裳染血神情惊慌的冲了进来：“快，快找老爷，快救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