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对你是放心的。”
皇帝轻轻摇头，想到昨日的荒唐，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
一帝，一后，多久没有如此放纵过了？
自从当了皇帝，一举一动，甚至连表情也不能松懈。
必须时时保持威严，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个符号，而不像个人。
想必，皇后也是如此…
“今日有何事？”
他问了一句。
皇后沉默半响，放下茶杯，徐徐跪下：“臣妾，请陛下恕罪。”
“嗯？”皇帝撑起身子，眉头微皱：“何罪之有？”
“臣妾擅自做主，准了忠勇侯的奏章。”
“你！”皇帝一怒。
朕还没死，你还不是皇太后！
后宫干政，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找死吗？！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很快平静下来。
他又缓缓靠了下去，叹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既已下了旨意，是人是神，入京一观便知。”
…
“皇帝下了旨意，招姜云升入京！”
“谁？”
“姜云升，那个三年前得仙神托梦，号称祥瑞，又将忠勇侯两个儿子教成举人的姜云升！”
“什么？陛下招姜先生入京？！哎呀，糊涂啊！”
“嘘！慎言，听说是忠勇侯递了奏章，陛下应允此事！”
“勋贵这是要做什么？编织文官中的羽翼吗？！”
“姜先生入京，吾家孩儿，有师傅啦！”
京城又掀起了一阵关于“姜先生”的风潮。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大多是家中孩子不成器，迫切需要先生管教的。
忧愁的是家中孩子已经成器，或者内定了一些位置，不想姜云升进场的。
当然，这说的都是富贵人家，哪怕是京城，平民百姓也请不起姜云升这样的先生，更用不上说什么“自家孩子不成器”之类的话。
这年头，贫富差距实在太大了，虽然哪个年代都一样。
富贵人家心中欢喜，尤其是和黄光宗一样的勋贵人家，勋贵家中出纨绔啊！
京城十个纨绔里，有九个是勋贵出的，还有一个是文官那边。
没办法，“家学渊源”，就好出这个！
“黄光宗那两个儿子都能成才，我儿子不比他们强多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在大多数人眼里，黄宏耀和黄宏祖能考上举人，完全就是找了个先生的原因。
几年前两兄弟是什么样？
找了先生以后又变成什么样？
大伙心知肚明！
京城流传起了“姜先生”的传说，而身为传说的姜云升，则安安静静呆在自家小院品茶。
“白毫银针？”他品了一口，讶异道：“哪家送来的？”
江不离摇了摇头，最近送礼的太多了，一开始她还记着是谁家的。
后来干脆不记了。
不是礼不礼的问题，而是她记的速度，完全没有人家送来的快。
有的权贵人家，今日送到了一份礼，第二日又送到了一份。
家中又没有下人，实在无法统计。
姜云升笑着摇摇头，记不得就算了，这茶虽贵，却称不得顶尖。
“先生…”江不离也抿了一口，没觉得这白毫银针同别的茶水有什么不同，就是好像泡的久了点。
“嗯，怎么了？”
“先生不打算去京城吗？”
江不离有些疑惑，皇帝的旨意前两天已经到了，先生也接了旨，怎么毫无动静？
“不急。”
姜云升泰然自若，继续品茶，见江不离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解释道：“会试还没开始，殿试也未定榜，不急，不急。”
这话就一个意思，时机未到！
他确实觉得时机未到，京城是这个时代的中心，将两个纨绔教成举子，远没有教成进士来的震撼。
举子有上限，连府城级别的官员都很难担任。
而进士，只要奋发上进，耐心钻营，金銮殿上都能有一席之地！
“可是……”江不离犹豫道：“陛下不会怪罪先生吗？”
她有些担忧，先生这行为，是妥妥的抗旨吧？
“怪罪？”姜云升不以为然道：“旨意上只写了召我入京，又没说何时入京。”
江不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也对，旨意上确实没说先生什么时候入京。”
这话也就江不离信了，皇帝下旨哪有具体时间的？
应该说，有必要写具体时间吗？
哪个接到圣旨的敢磨磨蹭蹭，讨价还价，怕是不要命了！
“放宽心。”姜云升给她斟了杯茶，淡淡道：“便是抗旨，一个凡俗皇帝罢了，能奈我何？”
以如今的修为，他确实有资格说这话。
江不离暗暗好笑，先生又在说胡话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先生总喜欢说些前世今生，仙啊神的之类的话。
姜云升在穷乡僻壤淡然品茶，这“磨磨唧唧”，迟迟不肯入京的态度可把京城之中的某些人急坏了。
“先生怎么还不到，我家束脩都准备齐全了！”
“我早都准备好了，吾儿也整日叫嚣，要把忠勇侯的孩子比下去呢！”
“有志气是好事啊！”
“这姜先生不会是怕了吧？难道没什么真本事，忠勇侯的两个是靠自己真本事考上的？”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就是淡泊名利，看不上京城罢了！”
“也有可能是怕黄宏耀和黄宏祖，会试落榜了丢人，不敢来了。”
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随着时间流逝，“姜先生”的热度也慢慢降下来了。
毕竟是京城，不可能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京的教书先生。
冬去春来。
全国各地的举人老爷汇聚京城，进京赶考。
会试，到了！
纷纷衿佩止时文，竞巧趋新做日程，一试奔驰天下士，三年冷暖世间情。
这大抵是所有参加完会试举子的心情。
黄宏耀和黄宏祖扫了一眼周围的“对手”，面色平静，十分有礼的拱了拱手。
“这就是姜先生教出来的弟子？”
有举人看了两兄弟一眼，心底不屑，自己苦读三十年，难道还比上一个所谓的“先生”，教导三年？
简直荒谬！
两兄弟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从考题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会试，稳了！
先生真乃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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