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闻君有两意

柳岚静下来，手自然的摊在桌子上，看着晴儿爸爸，“我们分开的，各自的未来生活。”

晴儿爸爸反而镇定了下来，自然的将手伸出来，覆盖住柳岚的手，紧紧的握住，然后分开，“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觉得我高攀了你，你本来是学校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孩子，因为我，你误入歧途。事实证明，没有了我，你即使在人生低谷你也能顽强的起来，一步步的往上走。我记得你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面朝太阳，春暖花开，是的，你是那种向着阳光生活的人，我也感激你，一个人，把晴儿照顾得如此乖巧。”

晴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望着自己的父母，晴儿爸爸抚摸着她的头，柔声的说，“爸爸妈妈在说话，你玩你的。乖。”

再侧身，看着柳岚，“我知道我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爸爸妈妈期望我们能和好，在里面的每一天我都想着等我彻底戒了，我努力，让你们过上好的日子，这是支撑我的无穷动力。只是，当我看到你，我知道，回不去了，我们的那些本就是错位了的快乐时光。”

柳岚有些震惊，不过接近一年的时间，面前这个男人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果真是要经历这些坎坷，人就容易一夜长大，更何况长期在那样的环境里。

“你成熟了很多。”柳岚由衷的赞叹。

“在里面，没事的时候我也开始学着你看看书。每天都看，看书的时候日子就会过得比较快。”又侧头看着晴儿，轻声的说，“空的时候就想她，还有你。只是会发现，想得比较空白，晴儿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我竟然完全没有参与。”

“来得及的。以后多陪陪她。我其实也一直比较担心，父亲角色的缺失会对她的性格造成影响。现在，你回来，真的太好了。”柳岚发自内心的开心，“你以后准备做点什么？找工作么？想要做哪方面的工作，我可以让周围朋友留意留意。”

晴儿爸爸狠狠的吸了两口可乐，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有个不情之请。”

柳岚立马警觉，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除了晴儿的抚养权。”晴儿又抬起头，柳岚立马禁声，微笑的等着晴儿再次迷进她的IPAD，才小声的对着晴儿爸爸，“这个没得商量。”

“我大姨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想办法去美国，她在那边有餐厅，我们能帮着照顾餐厅。当然，你肯定是不可能，我会找合适的机会给她说。但是我想让晴儿和我一起过去。”

柳岚头手并用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柳岚，你冷静点，听我说完。”晴儿爸爸扯过柳岚的手，让她镇定。

柳岚抽回手，身子往后退，靠在椅背上，一脸严肃的望着他。

“现在国内很多家长都想尽各种办法送子女出去，他们也会忍受分别之苦，还要搭上一辈子的积蓄。我是以探亲的身份跟出去，不花钱，其他杂费大姨会负担。我过去了后就好好在她餐厅工作，慢慢拿绿卡。那边的教育好，对晴儿是有帮助的。我不是要拿抚养权，抚养权依然归你，如果我照顾得不好，你随时可以叫晴儿回来，只是我希望至少能有个尝试，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对晴儿有利的决定。”

柳岚沉默了。她心甘情愿和汪总做的交易里，有个重要的规划，是挣够足够的钱，送晴儿去国外，接受良好的教育，开拓自己的眼界。而现在，晴儿爸爸说的，比自己的规划更为快捷。

只是这样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误会了今天见面的目的，不是如妈妈分析的一样请求和好，而是要分割她和晴儿，用了无力辩驳的晴儿未来这样的理由。

气氛有些难过。柳岚找不到理由来拒绝，晴儿爸爸找不到更合适说法来说服。

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新月几疏星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

楚杰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柳岚本来说好今天回家，可是临时发消息说有事，爽约了。这让人非常沮丧，这婚礼前后加起来的见面次数一个手就能数出来，特别是在婚礼当天给柳岚发的情真意切的消息，天知道楚杰多想立马见到她，再亲口说一遍。可是造物弄人，将楚杰满怀的激情撕得一地碎片。

在公司，小胖基本已经对他形同陌路，几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受尽冷眼。楚杰只能靠着心里那个新游戏的规划支撑着自己，将上班的时间填满。晚上回到家，没有柳岚，家里一片冰凉，深深的被世界抛弃感让楚杰非常挫败。只得将白天脑子里的想法在晚上的时候一点点的记录下来，写进方案策划里，消磨时间。如此反复。

间隙的时候楚杰会自我安慰，大概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让他可以安静的完成他的游戏，许多大诗人都是在人生最为低谷寂寞的时候写下了传世佳作。楚杰对自己的游戏有信心，很多时候写下那些情景描述的时候脑子里就有着非常立体的画面，天赋异禀大概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

这种莫名的自信心爆棚的时候楚杰的情绪就会稍微好转，将自己的现实和想象掰成两个人，像周伯通的左右互博术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接近昏睡前的最后一秒，楚杰听到手机响。他以为是错觉，可是接二连三的提示音直接将他炸醒。摸到手机，屏幕的光线有些刺眼，解锁，看到消息的时候，楚杰彻底吓醒，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消息来自已经沉寂很久的“绝情谷”微信群，发信息的人是已经把楚杰拖了黑名单的小胖。

没有文字，全是一张张图片。图片里是失约了的柳岚，她和她的前夫、晴儿坐在麦当劳的餐厅里，靠窗的位置，或低头浅笑，或深情对视，或一起慈爱的望着他们的女儿，或者。。。或者在桌子上旁若无人的牵手。。。十五张图片，足够完整整个爽约背后的故事。

“如果不是你的背叛让我发了狂，我不会去调查这个女人背后的故事。她用她与世无争的状态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这是你的情比金坚，是你宁愿背上无耻的背叛也要追随的爱情。还有更多她和汪总在一起的照片，等你要，我就给你看。揭穿她，不是为了让你清醒，是洗刷我错爱的耻辱。”小胖在群里发，他没艾特楚杰，黑桃红桃完全沉默，聊天记录戛然而止的空白是楚杰无限延绵的独白。

楚杰摸索着下床，拖鞋摆在面前，脚钻了几次都套不上去。作罢。光脚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点一根烟。头脑一片空白，怎么都集中不起精神去思考。惯性的一口接一口的抽烟，看着烟灰缸里的烟头越堆越多，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之前柳岚提过，家里人的期望是如果晴儿爸爸能改好，还是希望他们能和好，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听这话的时候楚杰觉得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柳岚当时没表达自己的观点，他们唯一深聊过晴儿爸爸的一次，柳岚是心怀愧疚的，觉得自己选择离婚是对结婚誓言的背叛。

那么，这照片里的场景该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期望吧。父母安心，晴儿开心，柳岚也能放下愧疚轻松生活。晴儿爸爸的状态看着不错，脱胎换骨后还是年轻人的状态，说不定柳岚还能想起他们相爱时的点滴，毕竟那是她心甘情愿离家出走的爱情啊。

那自己算什么？无聊时候的玩伴？寂寞太久后的温暖？

楚杰起身将已经满了的烟灰缸倒掉，再点一根烟。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接近凌晨3点，他确定自己没有愤怒感，他彻头彻尾的平静。仿佛这是意料之中，仿佛这是自己和柳家的魔咒，接连去爱，接连被遗弃。

心里唯一有的感觉是讽刺，这种讽刺诚然来源于被柳岚的抛弃，更多的来源于小胖将自己的被抛弃堂而皇之的公布于众。他无比羡慕小胖这种少年天才的能力，轻易的能通过各种方法找到自己的答案，也完全可以不顾及任何眼光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点都不想找柳岚对峙，一点都不想问她她在父母面前对自己爱的宣言言犹在耳为什么就能轻易的遗忘。甚至一点都不想问，她被晴儿爸爸牵手的时候有没有想念过自己的怀抱？大概是自己的怀抱太过单薄，抱不完她满溢的情感。

烟灰缸买得太小了，低估了自己抽烟的能力，几个烟头下去又显得满满当当。楚杰拖过垃圾桶，再次将烟灰缸倒掉，烟头倒了下去，烟灰缸底层是厚厚的一层烟灰。谁说过的烟灰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物质，经历过高温然后，留下可以观看的纯净。

楚杰觉得自己心里是害怕的，他的不质问是因为怕，怕自己逼着柳岚做出选择，接近真相。

将空了的烟盒拿起来，使劲的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拿过手机，打开他们绝情谷的群，“小胖，如果你顾念我们的情分，这些照片希望不要再外传。其实外传了也没意义，前妻前夫破镜重圆该是没事，无非就是对我的嘲讽，你恨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报复我，不要以柳岚的名义。这是对我们爱过的人最起码的尊重。”

发完消息，楚杰将身子完全的躺在沙发上。客厅酒柜上放了个花瓶，那是柳倩买的，她摆在那里的时候说这样的花瓶可引酒换月，可插花弄影。当时楚杰是感叹柳倩将文学的优雅浸入了生活，现在看来，那是她的一种生活态度，任何事情，都留有两面，进可攻退可守。楚杰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比较过柳家两姐妹，他知道柳岚的各种文学功底不比柳倩差，所以，这样的生活态度怕是两相传染，或者叫同根同源吧。

她们有多种选择，而自己却一条路走到了黑。这一点赵菲菲肯定感同身受，就是这么决绝无望的爱着一个人，即使有退路，都会亲自斩断。

群里小胖没有回复，这样的夜深人静时，该是只有他独自在伤痛。楚杰点开右上角的按钮，选择了退出群聊。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