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离开

“这是槐花蒸饭，还有槐花肉馅饺子，如今槐花落了，今年估计再也吃不到了。”

秦楠看着桌上的美食，都是他父亲爱吃的，或许，他父亲不是爱吃，是他娘爱吃。

老仆人还端来一坛子酒“这是槐花酒，你尝尝。”

清香的槐花和酒味凝聚在一起，和外面买的槐花就不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秦楠不说话，静静吃着饭，喝着酒，听着老仆人说话。

“后院有一棵梧桐树，树的南面底下埋着状元红，你要是想喝就挖出来。不过要少喝一点，埋了二十多年的酒，后劲很大。”

“地窖里放着不少槐花酒。”

“南院的荷花要开了，池塘里养着一些鱼，这条鱼是庄子里养的，味道不错。”

“主院那边有书房，书房里的书刚晒过，里面有一些孤本和名画。”

秦楠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吃着桌上的饭菜，偶尔喝一小口槐花酒。

这么多年，他的时间过得很快，吃饭于他而言只是填饱肚子，除非是宴请一些人，在酒桌上商谈声音，否则他不会花这么多时间用在填饱肚子上。

而喝酒，更是少数，算下来，除了必要的宴请外，一年喝酒下来喝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他也从来不会花时间听别人闲话家常，更不会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如此毫不设防。

也没有人会这样跟他说话。像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说着普普通通的话。

没有唯利是图的商场搏斗，没有朝廷争斗，没有一开口就是算计。

原来，他是喜欢这种平淡普通的生活。

原来，面对陌生人的他，也是可以放下戒心，不去想那些尔虞我诈。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他也不在意，继续一口一口吃着。

桌上的槐花酒也一点点下肚了，酒气有些上头了，却还是继续喝。

时间慢慢过去，老仆人走了，桌上放着钥匙，庄子里安静到不行。

而他还在喝酒，直到坛子里空荡荡的。

耳边响起老仆人说的话：地窖里放着不少槐花酒。

看着没酒的酒坛，秦楠撑着桌子起身，一步一步走出院子。

看着眼前陌生的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往地窖的。

秦楠看着左边的路，那就走左边的路，看着顺眼。

身子晃晃悠悠往前走，没过多久来到一个院子，正想继续往前，却被凸起的石头绊倒。

砰的一声，身子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夜色慢慢降临，昏暗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出现，扶起醉过去的秦楠往院子里走。

……

与此同时，离开的老仆人正在司马家。

房间里只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老夫人看着老仆人，眼里满是不舍“其实，你可以留在京城，你都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好，就不要走了！”

老仆人摇摇头“想着我这几十年，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伺候过那么多贵人，期间有好几次差一点丢了性命。”

“后来，又在那个庄子里待了二十多年，转眼我都六十多了，脑子也越发不好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活头，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我这辈子啊，还没离开京城，我不想留在京城，只要走出京城，就算很快死在外头，也甘愿！”

说着，老仆人望向一边的小男孩，继续说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不像你有家有牵挂，要不然，我就邀请你一起出去走走了。”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走出南国，去更遥远的地方，我当时说只想走出京城，你还笑话我，说我想要的太简单。”

“结果你看看，我都六十多了，都没能离开京城，如今虽然腿脚不利索，身体也不好，可我还是想离开京城。”

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笑着点点头“去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是有空，就给我写信。”

“老夫人，今此一别，就真的再无相见之日了，珍重！”

“好，你也珍重！”

简单道别之后，两人看着对方，眼前都出现彼此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一切都是那样岁月青葱，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老夫人拄着拐杖，来到门口，看着慢慢离开的背影。

直到人已经走了，天也彻底黑了，还是站在门口。

“老夫人，进去休息吧！”

老夫人像是没听见，眼睛虚虚地望着来人离开的方向，喃喃着。

“阿素，都走了……全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老夫人，您看，您又说胡话了。你还有嫣儿小姐呢，她还在京城，您还有我们，还有小公子。”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嫣儿这孩子，对父母，对亲人，没有太多的期待，对她不好也不难过，对她好她也不稀罕。”

“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看似对谁都好，可好的像是客套，有些薄情。正是因为这样，一旦得到她的认可，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人好。”

“我这副身子，也快不行了，要是……我也走了，依着她的性子，你说她该怎么办……”

“老夫人，您别这样想，大夫不是说您最近想多了，对身子不好，您该想一些高兴的事情，小公子长进很大，连先生都夸他。”

“还有青公子，现在也正在备战今年秋闱，先生看文章看见地，说青公子会有一番作为。”

“您看，很多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走，司马家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些消息并没有让老夫人开心，沉默片刻后，又换了话题。

“阿素，你说，要是当初我没有管那件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一问后，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响起声音“老夫人，您不会不管那件事，要不然皇贵妃就不会找您帮忙。”

“至于事情的走向，我们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夫俗子，谁也不到预料后果，有些该发生的事情，不管我们多不愿意，多抗拒，都无能为力。”

“我们能做的，就是……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