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正月十四和正月十五两天，关于如意堂的消息就满天飞，期待的，嘲讽的，还有那夸张的，仅仅两天传言就变了样，连如意堂请到益州大儒陈世生与蒋玉共同出席文楼开业这种一听就假得不行的消息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比如陈蒋二人为参加如意堂开业典礼，暂停骂战握手言和，商议着共乘马车前来，又比如陈蒋二人下榻的酒楼都定在了如归居，还比如漱玉楼当家娘子柳花语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款待二人，如此种种，不一叙述。
“没想到如意堂那烂泥居然还有遇见火精的时候，化腐朽为神奇，真真令人羡慕。”
平安街一家茶楼里，一个湛蓝色长衫男子连楼下精彩的说书都不再关注，与另一灰衫同伴议论起如意堂来。
“可不是，陈大儒与蒋大学士都能请到，背后没有通天的本领，我可不信。”灰衫男子饮一杯茶，展开手中扇靠近蓝衫同伴，待同伴倾身低头，两人同时置于扇后，才悄声道：
“三十多年前那些义士军都是些没有户籍身份的流民，在边城这地界，平常时候病了死了，往那山沟沟里一扔，臭了烂了被野狗拖走了，连个去找的人都没有，后来协助丘将军御敌，即便有功，也不至于办个善堂，就这么天天年年地养着他们的亲属。你瞧瞧，后来就算有那主动请缨的，再没了这待遇，哪个不是几两银子就打发了的？”
“你的意思是？”青衫男子抬起头来看灰衫同伴，灰衫男子收起折扇，轻扬轻点，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安于心中便可。”
“严兄谨慎甚好，小弟还是如此莽撞，惭愧，弟当向严兄学习。小弟以杯中酒，敬严兄，谢严兄不吝赐教，请。”青衫男子听了那话，好似恍然大悟，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只见他提起桌上青瓷冰裂纹温碗中成套的酒壶，拿过同是青瓷冰裂纹的酒杯置于两人面前。倒好酒，将酒壶放回温碗中，青衫男子双手举杯过胸前，向对方敬酒。
“陈兄过誉了。”灰衫男子放下手中扇，同是双手举起酒杯，接受了这一杯敬酒。
相较于这两个长衫书生的打哑谜式寒暄，同家茶楼的一楼大堂中，一边剥核桃，一边闲聊的两个闲汉就敞亮许多。
“让我相信如意堂开文楼，还不如相信老寿星会上吊，我看多半是假的。要是真的，才两日就把衙门官差和街坊邻居都得罪光，怕是开起来没两天也得关门。”
“如意堂开文楼开不开得起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那破地方穷得多寒酸，连只老鼠都不愿意去。”
“谁说不是。往栗山村去经过那寨子，要不是门框上还挂着‘如意堂’的牌匾，谁能相信那里还是住着人的。一个一个窝棚乱七八糟挨在一起，远远看去，不看那气派的议事厅房子，跟那一个一个坟包也没甚区别。”
“呵，你是好久没往那边过了吧。听说换了个奶娃娃堂主，人小本事大，又给添了两排木瓦房，比往年更气派了。”
“还有这事？我这不是趁机多跑两趟商，赚个路费，真许久没往那方走过，你给细说细说。”闲汉将手中已经剥好的核桃递给对方，对如意堂突然修起两排木瓦房很感兴趣。
“还记得如意堂李老堂主不？”
“你是说李来旺老堂主？”
“正是。”
“此事还和他有干系？除了知道他痴缠春丽妈妈，还真不知他有其他大本事。若真有本事，哪还让春丽妈妈在怡红院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将人赎出来了吧。难不成，那老实人其实不是什么老实人，偷偷藏了许多钱？”
“李老堂主是真老实，你也与他打过交道，真老实假老实你还看不出来？搞出这么个大动作的，是李老堂主的儿子，李苍竹。”
“什么？那小娃娃不是被拐走了么？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三年多前，还是怡红院春丽妈妈留意到，在被卖来怡红院的孩子里认出来，才给找回来的。要是没人留心，那孩子可能就稀里糊涂死在那里面了也没人知道。”
“哎，春丽妈妈也是好心，只是命苦。那小娃娃能建成两排房子，难不成春丽妈妈贴补他的？”
“你这关里关外倒腾三四年，许多消息都不灵通了吧。春丽妈妈那时已经赎身要嫁人去了，哪有那许多钱资他？就算真当亲儿子看待，也没那个大方拿钱建房给一群懒汉住。那房子，就是李小堂主带领那群懒汉自己建的。”
“真的假的？哪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天地颠倒，那群懒汉也能钉在地上不动一下，真干出自己建房的事儿？”
“你还别不信，乍一听到，我也不信，那群懒汉开始干活儿，引得十里八乡都去围观了好些天，我也去瞧了好几天，做梦似的，还真是那帮子懒汉自己动手做的。上前问他们，要么一个两个累得跟狗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嚷嚷让人别妨碍他们做事，要么就是嘴巴没个闲，叭叭叭骂个不停，就骂李小堂主扒皮抽血不是人，半点没问出来他们变勤快的原由，直叫人感慨李小堂主有本事能使唤得动那群懒汉！”
“你说，那群懒汉听个小娃娃的话乖乖干活儿？你莫不是诓我的吧？”
“哎，再过两天，如意堂那个大酒楼不是要开业了么？到时你再去看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么？”
“倒也是，到时咱们一起去。今日这书说得恁无趣，你再说点新鲜事来听，我这大三年的，满耳朵都是些叽里咕噜语，都快忘了家乡话了。”
如闲汉两人这般细数如意堂这三年多来大变化的人不在少数，将人们对如意堂正月十八开业的期待拉的满满的。
当然，如意堂把郭县令的仇恨也拉得满满的，把人搞得好似一颗炮仗，一不小心就得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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