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杀戮之夜（二）

杰克一向对自己的指挥能力非常自负，他所负责防御的基地，受到如此重创实在是出乎意料，狠狠挫伤了他的自尊心的同时，也激发了这个冷傲家伙的复仇心理。

敌人很精锐，这从他们能够无声无息的干掉所有的明暗岗哨就能看出，不过这些敌人也很业余，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值班安防部队驻扎地，就肆无忌惮的的展开杀戮，这也给了杰克等人反戈一击的空隙。

他不知道的是，执行潜入和杀戮的人，分属不同的阵营，正因如此才会有前后如此的落差。

不管如何，为了聚集起足够的人手和武器，杰克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他必须要放任敌人继续在基地中杀戮，以便于让他们更加分散一些。

静静的等待中，凯特琳摸了过来，这个内务部的女人可不简单，比起偷袭的混蛋要精明百倍，她第一时间带着那古怪的匕首出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杰克有些担心廖凡的安危，凯特琳向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无法联络。也只能希望那个很有潜力的小伙子惊醒着点，死在这种突袭下实在是太傻了。

敌人就是月球驻军部队无疑，来的人不多，大约一个营，并非敌人小看他们，对付一批非专业人事，这些部队已经足够了。

随着枪声渐渐扩散开来，杰克明白他等待的时机成熟了，汇同所能组织起来的所有战士，向零散枪声所在位置发动攻击。那些全副武装，以战斗班为单位的驻军士兵，没有想到会遭遇近乎专业的反击，地形不熟人数劣势下，纷纷化为基地中，新一批的冤魂。

借此机会杰克聚拢人手，收集武器，手边的实力已经可以同入侵的敌人正面抗衡。

他很有耐性，知道正面冲突只会平白牺牲手下不多的精锐，而月球驻军方面，人力资源几乎是无限的，他要等待入侵部队指挥官犯错。

果然，手下的损失让这名平时作威作福，战术指挥能力差强人意的营长炸了毛，他纠集了一个连的兵力，也不等下属继续聚集，率先向杰克等人把守的临时工事发动突击。

他的脑袋里，这些乌合之众只是钻了空子才会给他的部队造成损失，一旦专业的陆战队士兵聚集起来，邪教的乌合之众只有倒地就死的份。

杰克的部队汇合了勇猛作战，但是伤亡惨重的麦克斯指挥的小队。

这个年轻人拥有过人的战斗素养，可惜耐心不够，眼见着兄弟姐妹们遭受屠杀，以少数兵力向多数的敌人发动反击，被杰克发现时，已经处于随时被灭的窘境。见到浑身浴血的麦克斯，杰克没有责骂，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归入他的指挥。

年轻人瞪着杀红了的眼眸，哭丧着脸，一副有力无处使的窝囊相。相信只要能够活着出去，他一定会牢记这次冲动的教训。

一直老实跟在杰克身边的凯特琳突然发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欺身到杰克声侧，举起匕首就刺。

杰克愤怒中举起手枪，鲜血喷溅了他满脸。不过这不是他的血，而是不知不觉间潜行到他身旁的比邻星特种战士的血。

被割开脖腔里溢出的血液洒满一地。

杰克这才知道，驻军部队没有单独前来，他们早已投靠了比邻星人，这是在帮助敌人扫除都市内，最后的障碍。

差一点着了敌人的道，也让杰克谨慎起来。他命令善战的麦克斯带人在正面抵挡，自己带人利用地形的优势从侧面包抄。很轻易的击溃了正攻过来那个连的侧翼。敌人大乱，地球之子们趁势掩杀，急促的枪声过后，敌人留下数十具尸体，溃散下去。

凯特琳一直没有出手，他在找敌人指挥官的位置，最终确定后，企图潜入进去，来个斩首行动。

杰克找到她时，发现女特务正满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盯着满地的武装士兵的尸体。

攻击基地的那个营长，连带着营部以及警卫班，近二十人倒卧在临时的指挥部里。站在她面前的，是浑身浴血，修罗般矗立的廖凡。

作为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物，凯特琳比普通老兵更加敏感，她看向廖凡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眼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怪物，他正在寻找猎物，以填满那不断膨胀的，杀戮的欲望沟壑。

杰克看到了因为本能，而呆立在原地不动，像是小型食草动物看到猛兽时，不断颤抖着的凯特琳，而在她面前的，是满脸戾气，周身血红的廖凡。

配合着屠场般的现场环境，很多跟随在杰克身边的战士忍不住呕吐起来。

“我还算正常，脉搏、血压都在可控范围内，思路也算清晰。可是。。。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你能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吗？”

廖凡用平静的口吻询问道，配合着他那吓人的形象，如此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口吻，更让人觉察出其中巨大的反差。

“。。。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一切都很好，在床上发觉危险，干掉了那个比邻星特种兵，然后一路前行。。。一路前行。。。我到底要去哪里呢？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慢慢想，现在不着急。。。”，杰克仔细打量着浑身杀气的廖凡，示意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麦克斯带人清剿残余的敌人。

他实在不放心放任廖凡一人待在这里。看上去没有受伤，可是这个年轻人身上透出一股子邪气，不能不管。

“我应该是很正常的，你看，能够说话，交流也符合逻辑，会使用枪械，干掉这群狗-娘-养-的家伙，没有拖泥带水，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廖凡冷静的分析，他的声音平静，可是杰克能够体会到，那是暗流涌动的平静。沉默的水面下，蕴含着澎湃能量的，是不稳定的平静。

“求求你，不要这样子好吗？你这样我害怕！”，凯特琳的声音中带出了哭腔，这绝对不正常。

女人是个受训的杀手，能够让她如此失态，廖凡绝对不正常。

“你说想不起来，去哪儿了。那里就是问题所在，你去做什么了？作为一名战士，遭遇袭击后，无非三种选择，一是寻找帮手，二是救援同伴，三是撤退。。。你的选择是。。。？”

“我的选择是。。。选择是救援同伴。。。我要去救援那个小姑娘，是的，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应该同其他人一样离开的。。。”

杰克不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廖凡看似一切正常，又绝对不正常的根源，就在那里，就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就是我说了那句话，我说欢迎她加入，才让她选择留下的，我有责任。。。”

“你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负责。。。廖凡。。。”，杰克试图安慰他。

廖凡那冰冷的声音出现了情绪的波动，这是好事，这说明他的理智正在苏醒，体内那个真正的廖凡正在慢慢恢复。

“可是，她的尸体横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凶手不可原谅，我需要冷静面对这一切，只有凶手不可原谅。。。他们必须要死，全都必须去死才行。。。”

廖凡喃喃自语起来，随着他的语气变化，凶戾再度膨胀起来，廖凡再次抬起头来，他恢复了绝对零度式的冷静，拥有感情的廖凡再次沉寂下去。

“他们必须要负责，要去死才行。”

平静的话语，蕴含着恐怖的杀气，廖凡的身影在晃动间消失于黑暗里，杰克仿佛看见一团名为愤怒的冰冷火焰，狂奔在基地的过道里。

麦克斯很在意廖凡的情况。惊悚的一幕让他震撼。一个人竟然拥有如此战斗力，让他大开眼界，心里暗下决心，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定要问廖凡把这种神挡杀神的恐怖单兵技能学到手。

他心目中，意气奋发，冲杀敌营就应该是这幅模样。

麦克斯开始羡慕起廖凡来，拥有娇媚的茉莉作为女朋友，会驾驶拉风的宇宙战机，又有如此恐怖的单兵战斗技能，他所希望拥有的一切，这个不起眼的家伙都有，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跟他一样呢！

剩下的敌人，战意很是混乱，一些人负隅顽抗，另外一些人急于撤退。麦克斯暂时把羡慕的心思放下，胸中重新燃起怒火。不可原谅的家伙们，竟然残害了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同伴，他们需要为这种卑劣的行为付出代价。

经过交火，好不容易干掉了阻挡在正面的两个班入侵士兵。麦克斯所带领的地球之子们，开始经历让人匪夷所思，又极其惊悚的，恐怖的场景。

基地里，枪声渐渐奚落下来，空气中满是死亡的气息。每到一处，除了幸存的地球之子，就是尸体，以及入侵士兵的残骸。刚才还传出枪声的地方，带人冲过去，见到的只有尸体。有人先于他们一步，总是用最为狠绝的方式杀死入侵的驻军士兵们。

间或能够看到装扮奇特的比邻星特种士兵，偌大的基地里，竟然没有活着的敌人。

顺着枪声一路追寻过去，见到了大多是刚死不久，还留有余温的士兵的遗体。他们被以最残酷的方式杀死。杀人者甚至不给他们求饶或者投降的机会。每具士兵的尸体，都是面露惊骇，见到鬼的表情，可以想象最后时刻，这些人见到了多么可怖的场景。

没有见证，麦克斯出于直觉，把这个场面同廖凡联系在一起。并非他有什么证据，这就是廖凡做的，而是一种相似的氛围，他在那个浑身浴血的廖凡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让人战栗的感觉。

渐渐地，战士们士气低落下去，他们不再怀着怒火到处寻找入侵者的踪迹，而是希望找到一个活的，询问他们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恐怖。陆续的找到不下一个连的尸体，这绝对不可能是没有武器的抵抗造成的损伤，一个人能够造成这样的杀伤力，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战士们行走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人一定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杀人不眨眼的做到如此地步，难保他不会一时兴起，连我们也一块干掉了。说话者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恐慌在队伍中蔓延，连麦克斯都开始担心，杀光了入侵者，他们会不会成为廖凡的下一批猎物。

最终，杰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的廖凡，他一声不吭的，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慢慢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这时基地里，已经没有侵入者了。

“。。。呼。。。你的状态很让人担心。。。这种情况属于战争后遗症，如果不加以干预，你的心将会永远在黑暗的战场徘徊。。。”

“我觉得自己很正常，行动也很有理性，我没有伤害任何一个无辜者，只是把那些入侵者一个个杀死。。。他么都该死。。。”

“问题不在这里，是你的状态不正常，你感到自责，你愤怒，你不愿意背负起小姑娘的死，你在逃避，你想要找到宣泄的出口。。。但是。。。你无法欺骗自己，再怎么找借口，都无法让你卸下已经背负起来的，死者的责任。。。”

“。。。所以。。。我不正常，是吗？”

“你在逃避，你的人性选择了可耻的逃避，留下这具驱壳和理智，成为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回来吧，廖凡。。。一些你要背负的东西，无法逃避的。。。”

廖凡好像明白了什么，先是呆呆的注视着什么，随后他在黑暗中把身体缩成一团，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

杰克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有很多善后的事情去做。他嘱咐附近看守的战士，不要去打搅那个在低沉哭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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