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有些糊涂了，为什么自己听说过幻术，能让宋筠萱如此激动？
李崇道其实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了宋筠萱的用意，她认为萨离的天赋神通不过是幻术，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魔术。
所以她决定用幻术打败幻术，以此来揭穿萨离装神弄鬼的骗人伎俩。
但很显然的问题是，李世民不是没看过幻术，唐宋是古彩戏法的巅峰时代，尤其是唐代，戏法盛行于朝野，作为皇帝，李世民很显然见过更加高级的幻术。
也就是说，萨离的幻术起码看起来已经超越了幻术的范畴，让李世民信以为真。
而宋筠萱适才表演的是三仙归洞，只是古彩戏法仙人摘豆里的一部分。
所谓仙人摘豆，就是利用几个碗，几颗豆，可以将这些豆隔空转移到其他碗里，或者隔空取出亦或放入豆子。
根据碗和豆子的数量，可以分为一粒下种、二龙戏珠、三仙归洞和五鸟归巢等等。
不过这里有个极限，那就是最多只能使用五个碗和十个豆，多了就玩不过来了。
“就凭你这手仙人摘豆，就想对萨离以牙还牙？”李崇道见得宋筠萱没听说过三仙归洞，就把仙人摘豆给说了出来。
但宋筠萱又摇了摇头：“仙人摘豆倒适合萨离那妖女的神通，我这个只是雕虫小技，名唤泥丸……”
“泥丸？”李崇道也有些恍然，因为仙人摘豆虽有个豆字，但道具大多用的是泥丸，木珠，珊瑚子或者琥珀珠等。
“所以你就想凭这一手泥丸来对抗萨离？”李崇道呵了一声：“你倒是说说，萨离的神通到底神到了何种地步？”
宋筠萱顿时皱起了眉头来。
“当初在天牢，她能自由出入，如何都困不住，这也是圣人不再关押她的原因之一……”
“原来还是个开锁师傅，不足为怪嘛……”
“开锁师傅？”
“大唐的铜锁原理太过简单，便是我随便弄一套工具也能轻易打开每一把锁，这并不奇怪。”
李崇道可不是吹牛批，古时寻常铜锁的原理是太简单了一些，除非像袁天罡或者李淳风这样的所谓“术士”，利用一些奇门机关特制的锁，否则一般的锁还真就困不住人。
当然了，这也是李崇道站在了时代的巅峰，他的知识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限制，若是大唐人，自是觉得神奇无比的。
宋筠萱有些讶异，盯着李崇道看了好一会儿，李崇道也赧然一笑：“你继续说。”
“她穿越了内卫的守备，神出鬼没，到了圣人的书房来，也不知用什么妖言蛊惑了圣人，圣人便答应看一看她的神通。”
“此人极其擅长烟火，爆仗一响，烟火喷吐，便见不得她脸面，少顷，便有七人从烟雾中跳将出来……”
“障眼法而已嘛……”李崇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对萨离这个幻术也是兴趣十足了。
“这七人面目可憎，披发跣足，身体臂膀尽皆文身，着青纱短衣，锦绣围肚看带，有一判官戴着金花小帽，手执白旗，手里提着宝刀，与其余六人格斗搏杀，破面剖心，血流遍地……”
“真的血？动真格？”
“这倒是没法分辨……”
“只是那柄宝刀是检查过的，军中制式横刀，问内卫借用的，利同霜雪，吹毛断发，那小帽判官以刀刺腹，刃出于背，还一通胡乱绞割肠肚，血流遍地，待得片刻，喷水呪之，平复如故，毫发无伤……”
宋筠萱描述完毕之后，也是眼神灼灼，但李崇道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萨离施展幻术之前可曾请神？”
“你如何知晓！”宋筠萱吃了一惊，李崇道却淡然自若：“她要祭司胡神，必然宰杀猪羊，又托辞这是教中秘法，不让众人旁观，该是把猪羊之血搜集起来备用了……”
宋筠萱有些激动：“所以，你也认为她并非天赋神通，而只是幻术而已？”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仿佛在说，今晚不虚此行，不顾个人清誉名声来找你李崇道，总算是没白费的。
李崇道也不含糊：“我不仅知道是假的，我还知道这幻术的名号。”
这可不是李崇道吹牛批，身为历史学者，李崇道对民俗风情的研究或许没有那么专业细致，对于古彩戏法的种种细节未必知道，但一些比较出名的，在他眼里就跟常识一样，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此幻术名唤七圣刀，又叫七圣法，乃祆教传入我中土大唐的幻术，这是祆教之人请神下凡所用的仪式，所以祭司们都很精熟了，漫说我大唐皇帝，便是祆教那些人，也都是信的。”
七圣刀作为古代戏法历史进程中如何都抹不去的其中一项，与神仙索还要鱼龙漫衍等等诸多戏法，那都是堪称仙法神迹的存在。
尤其到了宋朝，七圣法更是成为了风靡朝野的幻术，到了后世，还出土过一些陶塑，塑造的正是表演七圣刀的整个过程，也证实了这幻术是真实存在的。
“七圣法？你……你又如何得知？”宋筠萱已经不是惊诧了，随着与李崇道的不断接触，她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不良子。
其他事情也就罢了，这幻术必然是祆教之中的不传之秘，他李崇道又如何得知如此详细？
李崇道也懒得跟她解释：“知道归知道，但术业有专攻，明知道是假的，但我却没法复制，这需要大量的练习以及默契的配合等等，只知道个囫囵大概，是没法重现出来的。”
“即便重现出来，也不过是照猫画虎，弄巧成拙不说，反倒让圣人不悦，他就更信萨离那妖女了……”
宋筠萱听得此言，也有些失望。
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便是这手泥丸幻术，也不是旁人教她的，而是宫中时常有幻术师表演，她在后台看着看着，又偷偷揣摩，这才明白了其中关节，也算是自学成才。
她毕竟是尚宫，不可能站出来揭发萨离，所以她想着把这一手幻术教给李崇道，让李崇道来做这个事。
之所以选择李崇道，是因为眼下圣人和皇后最宠爱的就是李崇道，也只有李崇道能够在这方面打败萨离。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崇道对幻术的了解，比她还要深，所以当李崇道说这事儿没戏之后，她是真的感到万分挫败了。
“就……就没有别的法子？”
宋筠萱到底是心有不甘，而李崇道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法总比困难多，只是看你有没有找对突破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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