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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归月

北风微凉,前几日刚回暖的天儿忽地又阴晴不定起来,让人只能把刚褪下的厚衫暖掛披回身上。

朝堂上一片安静。终是没能盼来楚潇然上朝,满殿的大臣,尤其是文臣,都显出心神不宁的神色。

也难怪他们忧心。三日前宫中就开始传起不明来由的消息,说长守榻前的御医们已陆续退出陛下寝宫,逢人打听起,他们无一不是面露难色地摇头。

听闻这些消息的大臣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真正让他们徘徊不定的,并非陛下回天无力这件事本身,而是一旦陛下殡天,这四方朝堂究竟该授予谁手,而他们又该对谁俯首听命。

淮安王老练狠绝,颇有楚潇然初上位时的锋芒;而太子韬光养晦,仅仅一年便将朝中举足轻重的老臣收入麾下,改制虽是险棋,却在他的力争下稳中有进,武举更是逐年推行起来。这对民间百姓而言,无疑是万分的好消息。

文臣必定是不愿见皇家兵戈相向的。禁军的刀剑不长眼,到时血溅三尺的只会是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读书人。而武将是这朝上的惜物,聂家覆灭后,除了几个早就年迈的老将,棠氏二人成了偃朝公认的亦是仅有的攘外大将。

恰恰这二人虽出自一家,却投身二主,阵营分明。

这更令朝臣为难。

他们只好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若能见到这二人胜负定下,兵权落于一人手,那便是他们择主的好时候。

棠槿立在殿上,听楚怀璟把出兵西北的愿景陈词一番,待他话音刚落,她便跨步上前,俯身道:“淮安王殿下,容臣直言,臣以为当下举兵西征不是明智之举。”她抬了抬眸,冷冷道,“若殿下非要出征,请让臣率龙徵军随西北军一同动身。”

楚怀璟本是料到了朝上会有人持异议,可棠槿站出来时,他还是不觉皱了眉:“牧小将军。”他放缓了字句,“平定突厥,荡平西北,是上至满朝文武、下到庶民百姓都寄予厚望的大事。眼下国库充盈,镇国公又正当盛年,此时不西征定国,又待来日何时?”

“文武官制改革刚刚推行开,偃朝真想有开疆扩土的能力,绝不是只靠镇国公一人苦撑,而要等武举盛行开来,从武将到兵卒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才能担得起西征兵败的一切后果。”棠槿并未被他的言辞挫败气势,坦然说道。

楚怀璟暗自挑了挑眉,嘴角上扬着,眼睛里却露出凶光:“哦?看来牧小将军经过南疆一役,的的确确长了更多的本事。不仅能立战功,更是能言善辩,说得本王都哑口无言。”

棠槿没理会他的暗讽,继续道:“臣没有和朝上任何人辩驳的意思。诸位同僚早早来朝,臣也不想扫他们的兴。所以臣才没有言之凿凿地让殿下打消出兵的念头,而是另谋了一个对策。西北军常年征战,军中早已疲乏,既然这样,不如让龙徵军上阵西北,去会一会那平不下去的突厥部落。”

楚怀璟幽幽道:“本王倒也有此意。只是一军容不下两位主帅,若牧堇将军执意让龙徵军出征,便把你手中的兵符交予国公,本王再向陛下请赏,为你加官,如何?”

“一军的确容不下两个主帅。”棠槿看了眼棠槐侧影的方向,道,“所以,臣要借镇国公的虎符一用。”

一个初上任的小将军,竟把主意打到了镇国公身上。旁人和她讨兵符不成,反倒被反将一军,真是好大的口气。

棠槐不发一语,等着淮安王继续发话。

一个沉默许久的文臣突然开了口:“牧堇将军,臣听说贵府上刚与丞相府定了亲。你虽有心领兵上阵,可这婚事也是要紧的大事。为人臣固然该承圣命,可为人.妻子也该守做妻子的本分。相府的女眷作为主帅领兵出征,这让西北蛮人听了,该要笑我偃朝无人了!”

棠槿瞥了眼说这话的人,心道这话真是字字让人厌恶,却并没有把怒气显露出来,反而不疾不徐道:“您这消息来得倒快,只是不知是从哪听来的谣传。我一没与人定亲,二不是相府女眷,再退一步讲,就算是女眷,难道不也比您更懂得什么叫领兵?您若是怕被突厥嘲笑朝中‘无人’,不如自己上阵试试,让我也看看什么算‘有人’?”

“你!”那文臣像受了羞辱似的,当即满脸涨红,又不甘被奚落,左顾右盼,目光落在杜知衡身上。他像是抓住救星似的,连忙说道:“杜丞,您亲自来说说,这牧堇是不是和贵府公子结了姻亲?”

棠槿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已经做了决定,如果杜知衡仍然紧咬住此事不放,她便以母亲早就替她拒了婚约为由加以搪塞;如若还不能让他却步,她也只好拿出伪诏一事,来打断他的图谋。

只见杜知衡一袭正红的朝服穿在身上,面色冷峻,听到问话,许久不言的他才缓慢地走到淮安王面前,说道:“相府与牧氏未有婚约,此事皆为他人口舌杜撰,还望殿下明鉴。”

那文臣一愣,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棠槿也一时摸不清杜知衡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竟然这么轻易地改了口。难道是杜斐回府后又和他说了什么?棠槿想起那天同杜斐的言语,总觉得此刻担忧多过庆幸。

楚怀璟若有所思地托住下颌,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杜知衡。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把目光从一个人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沉默地游移。半晌,他嗤笑一声,说:“一桩私事而已,杜丞不用大费周章地让本王断决。既然牧小将军这么不喜安闲,那本王便准了你随镇国公出征。十日后,你整肃好手下龙徵军,和国公一道启程。”

“谢殿下。”

***

朝事议毕,一众大臣陆续离宫。出了正德大殿,棠槿没有急着离开,在颜承的陪同下站在殿外的长阶下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杜知衡出现在正德宫外。

他的身形被广阔的高台映衬得渺小孱弱,平日里清风傲骨的朝丞好像一夜间失去了端庄气度,有些失神地朝阶下走着走

棠槿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经过,动身迎上去:“杜丞留步。”

杜知衡双眼茫然地回头看,认清眼前人的身份,他忽然嫌恶地皱紧眉头,下意识地蜷起拳头。

“这是杜丞命人送到棠府上的聘书。”棠槿从怀中拿出密封的卷轴,道,“母亲说,棠杜两家虽无缘分结为亲家,却仍有世交的情谊在。她让我把这封聘书交还给您。您送来的聘礼,我也已经差人送回贵府上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致歉,一定不会让丞相府因联姻的事落了不好的名声。”

她恭敬地把聘书递过去,正要再开口,怎料杜知衡突然夺过聘书,重重掷在地上,大喝道:“我杜家出身清白,为官恪守本分,勤勤恳恳。我究竟是欠了棠镇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棠家侮辱逼迫,走到如此境地!”

“我说过,我只想让杜家退婚。”棠槿没有被他震慑,平静道,“今天您没有在朝上逼迫我,我以后也不会咬住旧事不放,用假诏书之事来威胁您。您说的侮辱逼迫,我不会做。”

杜知衡睚眦怒视着她,怒骂道:“妖女,祸国妖女!陛下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妖女入朝为官!”他扑过去抓住棠槿的衣领,厮打辱骂,“早知你是这等阴险狡诈,我定不会答应陛下赐婚你与卓儿。我该请求陛下再多下一封圣旨,早早将你赐死才对!”

棠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三下两下把他钳制住,紧锁眉头问道:“什么多赐一道圣旨?那封赐婚诏书分明是假,你为什么一直坚称它是真?”

“它就是真真正正的御赐圣旨!”杜知衡挣扎着,梗着脖颈说道,“圣上从聂家口中得知,镇国公有意改变子承父职的常例,让自己的女儿承袭将军位。聂家上奏弹劾你爹棠镇此举是以公谋私、想和你里应外合起兵造反,所以才下了两道圣旨。一道交与我,命你与我儿成亲,另一道交给太子,命你前去鹿台,便是想看你到底有何本事。”

棠槿错愕地松开手,“两道圣旨......”她喃喃道,“楚雩从未与我说过。”

她回想当时种种,这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聂家算计到这场阴谋中。

若是杜知衡当时便宣读了那封赐婚圣旨,她便无法有今日屹立朝堂的资格。

而若不是楚雩亲自陪她前去鹿台,她恐怕早就命殒中途,更不能活到与棠槐和淮安王分庭抗礼。

“我本有意让你与我儿结为连理,既保住你的命,也算对得起自己与棠镇的交情。可我儿是要做下任朝丞的人,我怎能让他在备考科举时被嫁娶之事烦扰,耽误大好前程。”

杜知衡强撑着站起身,冷笑道:“只是迟了那一会,太子殿下已宣读了另外一封。我彼时以为他是故意刁难你,没想到,竟是他要保你。”

他不再吼叫,浑身力气卸尽,失魂落魄地向远处走去。

“可怜我儿,被你这妖女蛊惑,对你言听计从,忠心不二。堂堂偃朝状元,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我儿,可怜我儿!”

棠槿回过神,转身喊道:“杜斐在哪里,我要见他。”

杜知衡脚步一顿,嘲讽地笑道:“他当夜听了你的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揽月山——”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两行老泪淌下来,“断发为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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