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安慰人的小天才

符清一直到走出鬼屋,心情都很好。

到了后半程，他甚至可以松开沈言昭的袖子，一个人勇敢地走下去。

“我明白了。”符清认认真真地看着沈言昭,眼眸里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谢谢你。”

沈言昭抱着手臂,似笑非笑：“你明白什么了？”

符清想了想：“很多。”

沈言昭这才真正笑开了。

他就知道,清清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如果在一年前,符清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可以走在鬼屋里而面不改色。但是如今，他在上次演戏的过程中渐渐成长,对于鬼怪的害怕,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点点抹平。

或许，沈言昭是想说,乔治也是另一个“鬼屋”。

人是在不断进步的,曾经困扰于自身的、感觉无法翻越的大山，也总有一天能够翻越。但是害怕和犹豫，会让人停留在原地,不敢尝试。

也或许，沈言昭是想说,恐惧是源于未知和无法预料。

就像在鬼屋里面，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等着他，所以才会感到恐惧和不安。在鬼屋的入口处,他就把里面想象得很恐怖,但实际到了那个关头，看到“鬼”,就会发现它其实根本不值得害怕。

不管是哪个可能,符清心态都轻松了很多。

他会变强的。

就算剧组无奈之下抛弃了他也没关系,他依然会坚定地一步步变强，强到自己无可动摇、不可替代。

符清承认，夸赞和安逸让他有所松懈，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焦虑减弱了，他为了演戏付出的努力也随之减弱了。乔治的出现，或许也是个警钟。

“沈总，我可以去坐一坐那个摩天轮吗？”

符清看着高耸的摩天轮，眼里有着喜悦的、期待的亮光。

沈言昭敏锐地察觉到，符清的状态不一样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是他终于挣脱了某种枷锁，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坚定了。一块蒙尘的石头，终于磨去了外表的尘土，露出里面莹莹发光的玉石。

就如之前的符清，绝对不会主动对他提出什么需求，而他现在，可以坦诚了。

沈言昭很是欣慰，甚至有些欣喜。

唯一的问题就是，符清这会儿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慈爱的长辈，敬佩、尊重，写满了“孝顺”。

沈言昭：似乎哪里不对。

不过，他是爸爸粉，这么一想，又似乎没有哪里不对？

……

摩天轮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整个游乐场都在符清的脚下，小灯笼从高处远远望去，就像是散落在夜空的星星。

这种包场的感觉，实在是很美妙。

——主要是充斥着令人沉迷的铜臭味。

车厢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一种无声的默契，似乎在流淌的空气中慢慢发酵。

摩天轮到了最高处的时候，符清没有回头，侧着脸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轻声道：“我的确很早就认识那个人了。”

沈言昭一愣。

符清的脸上似乎有一层清浅的笑意，但他的眼底，却没什么情绪：“你想听故事吗？想听的话，我告诉你。”

沈言昭立刻摆出了听故事的认真姿态。

符清抿了抿唇。

他说起了三年前。

……

那会儿，符清刚刚在MV里大放光彩，前途一片大好。

不过，和热度一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很多的社交。

符清有轻微社恐，但是作为工作，他也不会完全拒绝社交场合。公司有时候会给他安排一些酒局，大多都是业内的导演或者什么人脉，符清不是那种能在酒场上如鱼得水的人，但他的脸就是大杀器。

他只要坐在那里笑一笑，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总会有人买他的账。

直到那天。

酒局上有乔治，公司知道他的身份，特意将符清安排在他身边。

吃饭的时候，乔治主动跟他聊天：“你喜欢拍戏吗？”

那时，符清对很多酒局上的人感到厌烦，那些人大肚便便，嘴上还时不时地说两句荤段子，自以为幽默，实则粗鄙不堪。

但乔治的脸很有欺骗性。他的长相，就算放在娱乐圈里也能排得上名号，而且在伪装状态下，气质通常是温柔而又绅士，在一群中年男人中显得格外清流。

于是符清就和他多说了几句。

那一天，两人友好地分别。但没过几日，公司就又带着他，去参加了乔治的私人宴会。

酒桌上只有他和乔治两个人，这一次，乔治没有再遮掩他的意图。

他直接伸手，捏住了符清的下巴：“这张脸，真难得”

符清顿时皱眉，原本的好感瞬间清空。他愣愣拍掉了乔治的手：“汉德森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乔治不是第一个想要潜他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被他拒绝的人。

但符清没想到的是，乔治压根没有想着要他同意。

当符清明确说出拒绝后，房间里就多出了几个黑衣人。乔治让人将他扣在沙发上，湿巾纸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他的脸上，甚至是笑眯眯的，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符清汗毛耸立。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将美人的傲骨，一根一根亲手打断。”

符清被黑衣人压得半跪在地，脸被迫压在沙发上，和无法动弹的处境相比，更绝望的是，符清想明白了一点。

这场酒局，目的一开始就不单纯。

而公司，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符清那时候太年轻了，刚出校园，MV拍得也顺利，乍然碰到像乔治这样黑白通吃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眼泪，从眼里无声地掉到沙发上。

可是，当看见他落泪后，乔治反而更加高兴了起来。

乔治就是一个变态，那天，他是存心要折辱符清的。

不过，最后关头，是杨姐匆匆忙忙赶到场。她不敢得罪乔治，只能苦声哀求，请乔治对符清手下留情。

乔治见她实在求得惨，就恶趣味地挑了挑唇：“经纪人？”

“放过他也行啊，跪下来求我……”乔治顿了顿，恶劣道，“我就允许你替代他。”

符清骤然睁大了眼。

他愤怒地想要起身，却被黑衣人压得无法动弹。他甚至被捂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时候符清和杨姐并不太熟，只是因为之前的饭局，杨姐知道符清有个感情很好的男友，也知道他对某些潜规则深恶痛绝。

下一刻，符清看到了这辈子难以忘怀的一幕。

杨姐脸色惨白，看了他一眼，最后却真的咬着牙跪在地上，一声声地求他放过两人。

乔治笑意微敛：“一个经纪人，可以为了不熟的艺人做到这个程度？”

杨姐咬牙道：“他年纪小，我把他当弟弟。”

她这个经纪人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人脉资源，但她至少可以护得住这么个“弟弟”。

……

最后，乔治“大发慈悲”地放走了两人。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他只是短暂地收手，这之后，杨姐和符清发现，他们一夜之间被整个圈子被排斥了。没有人敢用符清，至少不会有人为了一个新人，去得罪汉德森。

甚至就连公司，也因此被牵连，其他的艺人跟着符清一起受罪，被人排斥在外。也是因此，符清没有再怀疑过公司。

而网上，符清此人也像是一下子彻底消失了。

MV被下架，曾经吸引过的颜粉，发过的讨论全都被删除。“符清”两个字，像是成了某种禁词，一旦被检测到，就会被删帖。

一天两天，还有粉丝会问起他，但符清不过才刚刚露了个面，能有多少的死忠粉？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被人彻底遗忘。

那会儿，乔治应该是想要把他踩到底，就像沈言昭说的，是一种“破坏欲”，想要将他毁灭后再收进金丝笼里豢养。

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机，汉德森家族要求乔治回国，他才不得不离开，给符清了喘息的机会。

时过境迁，半年之后，符清才渐渐恢复一些工作，但也还是不敢太张扬。

过了一年，他的处境好多了，但是也过了最好的出名的时机。他从一个鲜肉变成了一个“老腊肉”，做了很多次尝试，但或许是时机不好，他再也没有像MV那样的好机会了。

……

符清其实不太喜欢回顾往昔。

但是沈言昭刚才帮了他很多，甚至还花钱刻意为他开了游乐园。上次被下药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对方，这一次又承了人情，亏欠得越来越多，符清无以为报，只能讲讲故事。

而且，他的确对沈言昭有了信任和微弱的依赖，让他可以说出自己曾经的心病。

“我以故事换酒钱”，这是文艺创作者的情怀和浪漫。

然而，沈言昭显然没有这个脑细胞。

作为商人，他考虑问题的思路通常很直接很现实。在沈言昭眼里，符清忍不住说出这段故事，那一定是对方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憋不住了。

他用他现实的脑回路想了想，最后，给了符清一个拥抱。

虽然沈言昭自己不喜欢拥抱，但是大家好像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安慰的动作。

难过了啊——

那就抱抱吧。

沈言昭美滋滋，觉得自己真是个安慰人的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