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甜豆浆与假生

纯阳为神，纯阴为鬼，半阴半阳为人，人之所以看不了鬼神就是因为人阴阳平和。

假生者，可以阴阳鬼神论，亦可视为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科学现象。

是信或者不信或相信其中哪一种，取决于你遇到过什么或听到过哪一种故事。

——《近代假生学第一章》

深夜，夜色尚清。

明一不抽烟的，但是现在他想到那些抽烟的人也许只是因为烦恼的时候可以捏着一个东西来缓解烦闷，并非因为烟本身有何美味之处。

十分钟前明一收到猫爷的消息，说江湖救急。

猫爷有的是钱，江湖对有钱的人来说是没有多少急事的，如果有，那多半是因为女人。

这一回，猫爷的确也是为了女人，而且这问题着实有钱也不好办，半夜两点找一家蛋糕店做一个蛋糕，即使有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猫爷夸下海口，“订个最贵最好的蛋糕给婉婉庆祝生日。”深情之言已经道出，奈何大半夜的上哪里找又贵又好的蛋糕呢？

这问题可把猫爷难倒了，于是他就把难题给了明一。

“蛋糕？我不会。”明一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有深夜料理店不会的料理，算猫爷欠你份人情，你这蛋糕要是不给我做出来，婉婉心里不痛快，我可不保证能让她安心上路。”

“你那种方法本来也不合适，刚才就该让她把最后一口豆浆喝了，喝完也就踏实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明一。”

明一不理会猫临的傲娇，语气突然凝重，“猫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没能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吃饱了呗，还能为啥！”美人在前，猫临才不想要智商，转念一想，猫爷打了个激灵，明一这话明显还没说完，他这是话外有话，一般死去之人来到深夜料理店，吃完最后的料理都能安心离开，前提是吃完料理，如果没有吃完——

猫临知道明一指的是假生变异，一种非常复杂难解的现象。

假生变异可以理解为民俗学和怪谈中的人死后还没有进入轮回的状态，类似于以前人们说的鬼魂，但其实没那么简单，现如今更多科学学说对这种状态有了更多客观解释，假生这个词在一部分人那里成了专有名词，那部分人就是明一和猫爷这种能够看到假生并且与之接触者。

这些都不重要，假生通常不会对现实世界的人和事物产生影响，一般人也看不到他们，他们也很快会知道自己已经死掉，通常人类在停止心跳以后大脑活动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其中一部分人会来到深夜料理店，但是通常他们都能在这个假生和往生的边界之地安然离去，吃饱喝足好上路，没啥不开心的，有啥也没办法。

刘婉婉没有喝完豆浆，说明她不想死，不想死或者不能死或者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猫爷知道明一谨慎，一定会在俩人离开后好好调查一番，但他没有通天晓地的本事，凡事还是要亲手调查，需要给他时间。

“做蛋糕耽误我时间你不明白吗？”

“这么说你还是会做蛋糕的喽。”猫爷不依不饶，“你一个手做蛋糕一个手调查刘婉婉的事，我看行。”

“你行你自己来啊，找我干什么？”明一回完这条消息就没下文了。

凌晨三点，婉婉唱着《生日快乐》：

我知道伤心不能改变什么

那么让我诚实一点

诚实难免有不能控制的宣泄?

只有关上了门不必理谁

一个人坐在空荡包厢里面

手机让它休息一夜

难想切歌切掉回忆的画面

眼泪不能流过十二点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

蜡烛点了寂寞亮了

生日快乐泪也融了

我要谢谢你给的你拿走的一切

还爱你带一点恨

还要时间才能平衡

热恋伤痕幻灭重生

祝我生日快乐

夜越来越深，刘婉婉的脸越来越美丽动人，几乎到了最美的时候，猫爷有些害怕，婉婉这样燃烧自己，明一给的相思泪根本维持不了两天，她就有可能发生假生异变，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弄清楚她没有喝完豆浆的原因。

人类之事好办也不好办，都是因为因果。

猫爷刚要催明一，婉婉动情地贴着他的肩膀，柔声细语，“男朋友，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妹妹？”

“什么鬼话！”猫临惊呼。

女人得罪不起，假生女人更不好轻易得罪，这问题回答好了是送分题，回答不谨慎弄不好就是送命题。

猫爷命数硬，不至于被一招害死，可是损了他的战绩，丢分呢，猫爷一向主张以情服人，对这些假生女孩，好好宠她们最后一程，也算是代表人世间做些好事。

要是被刘婉婉伤到了，明一绝对会给他上一堂人生哲理课，这可受不了。

再说也不能让明一嘲笑啊。

“什么姐姐妹妹，我只喜欢你。”

“哦？嘴真甜，难怪姐姐喜欢你。”

“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只喜欢你。”猫临又重复了一次，眼看着刘婉婉收起迷离且妖娆的眼神，方才倒映在钻石话筒上的血红眼瞳渐渐退去红光，方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蛋糕呢？你不是说有蛋糕吗？”

猫临借口说蛋糕已经在楼下他这就去取来，一走出包厢就偷偷给明一打电话。

刚巧不巧，1314的人聚会结束陆续离开包厢从走道经过，猫临只能躲到厕所门口，免得被这些人撞见。

好在明一很快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明一告诉猫临，“查到了，风城第一医院，急诊几个小时前接了两个伤者，蓝花小区门口发生一起车祸，一辆货车撞到了一辆刚出小区的私家车，伤者被送往风城第一医院急救室，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这两人是母女，女儿叫刘婉婉。”

“啥？”猫临没听清楚，重复问了一遍，没听清明一说了什么，一声尖叫把猫临吓精神了。

“我先不和你说了，出事了。”猫临挂了电话，箭步冲向走道，只见方冰躺在地上，嘴里狂吐白沫，脸色铁青，跟见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