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仆人噤若寒蝉，凌千贺仍然抓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指白皙细嫩，被他抓在手掌心来来去去地把玩。
林慕辞默默缩了缩手指，却听见凌千贺问她。
“这几日我没有找你，你生气了么？”
他似乎是很期待听到她的答案。
的确，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从一个废弃皇子回归，以铁血手段登基为皇，压制住了那些不愿意臣服于他的手下。
他还找到了他记忆之中的白月光。
一位双眸失明，叫做雪枝枝的姑娘。
顾不上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也不必，因此而感觉到有什么难过。
这样想着，所以林慕辞直接实话实说。
“倒是也没有生气……你不是很忙么？”
她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但是下一刻，她似是听见凌千贺冷笑了一声。
他声音极为幽冷，一点儿都没有刚才的柔和温暖之意了，只是他的指尖还是用力地攥紧了林慕辞的手指。
片刻后。
他才轻声说道。
“你没有很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我不找你，你反而更自在么？”
林慕辞不知道怎么解释。
病娇的逻辑她不懂。
直觉告诉她，若是此刻多说，容易多错——所以她抿唇不语。
但是她不说话，凌千贺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确找到了一位姑娘。”
“她说她救过我，当年在我最卑微最痛苦的时候，对我有过恩德。我小时候有一阵子，被送到宫外的别院，那些狗奴才，狗仗人势，屡屡欺辱我。她说，她救过我。”
“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个穿着白衣，面容娇美的小姐姐。”
“她如今被我找到了，她过得不好，双眸失明，家人也意外去世，无处可去……所以我把她带回了宫中……”
他的声音越说越是低沉。
而林慕辞听见凌千贺这么说。
她眨了眨眼睛，却不明白，为什么，凌千贺会感觉到生气。
“这样不是很好么？”
她也知道，那只青雀枝枝手段了得。
她用入梦之法，编造了一个幻象——幻境里头，她对凌千贺有过救命之恩，想也知道，他这样的身世，对小时候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必定是存了追逐报答的心思的。
她选的切入点很好。
哪怕是林慕辞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来。
但是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青雀编造出来的假话，林慕辞也很难跳到她面前，大张旗鼓地戳穿她。她又没有证据。
而且，林慕辞总觉得——凌千贺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
他跟赫连兰砚不一样。
赫连兰砚也许会被青雀欺骗，上当受骗相信青雀的谎话。
但是凌千贺绝对不会。在这一点上，她绝对相信凌千贺，她睁着眼睛看向他。
“你很喜欢她么，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么？”
少年只是冷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又没有那么高兴了，他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林慕辞听见他说。
“她说的很真。况且，她长得那么美，可比你这个小婢女强得多。”
“人家肤若凝脂，一张脸庞美得很，像是神仙一样，你长得普普通通，跟人家一比，是云泥之别。”
林慕辞哦了一声，她说。
“我是云朵，她是泥巴。”
她才不会让那只讨厌的青雀占了她的便宜。凌千贺却仍然定定地看着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他眼瞳深处波光诡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才主动出声，然后林慕辞就听见他唤了那只青雀的名字。
“枝枝——出来。”
穿着锦绣华衣的少女莲步轻移，然后走到了凌千贺身边。
雪枝枝她身边有婢女为她引路，因为她看不见。
她长得的确很好，肤白如雪，尤其是那双略微有些失神的双眸，给人的感觉，像是白玉微瑕，更让人想知道，若是她的双眸是完好无缺的，那又该是怎么样的绝美的姿容。
林慕辞只看了一眼，唇角一抹嗤笑。
这张脸……
说起来。
还有点眼熟。
小系统狗腿似的在她耳畔给她讲解剧情。
“宿主，她是照着你的样子化形的！不过你是九天之上的凰女，是何等的神采飞扬，她不过是得了你万分之一的好看，也足以在旁人眼中嚣张了。何况她总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动不动就红着眼睛，泪眼汪汪……很是讨厌。”
“她最会伪装，装模作样！”
而听见小系统这么说，林慕辞却在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随即她跟小系统交流。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挖了她的眼睛不是么。”
她只看了一眼，觉得这个雪枝枝的长相，让人心烦。
她索性不再多看，反而转过来问小系统。
“为什么——赫连兰砚会放她出来，还是来到凡间。赫连兰砚不是最在意这只小青雀了么，费尽心思手段，才治好她的伤，怎么如今却反而巴巴地把人放出来了？”
“他怎么舍得？”
她问赫连兰砚怎么舍得的，只是话语之中的那一点嘲讽之意着实明显而又鲜明。
小系统犹豫了一下，呐呐地解释。
“这个——她好像是对赫连兰砚撒了谎。她说自己很久没有回族中了，所以想要回去，赫连兰砚才送了她回青雀一族，她转身就来了凡间。”
“赫连兰砚之所以没有跟她回青雀一族，也是有原因的……当年赫连兰砚还没有继承妖皇之位的时候，虽然跟你青梅竹马，但是五爪金龙修炼的时候，也会遇到危机，她偷了青雀一族的圣物给他疗伤，她自己却被族人厌弃。”
“青雀全族都很讨厌赫连兰砚。”
“有这段纠葛，所以赫连兰砚觉得很对不起她。也不会去她族中，让她难做。”
“所以她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下凡来。”
小系统觉得解释得很清楚了，林慕辞越听越是觉得这柔弱青雀很有手段，而按照小系统之前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假的，也就是说，这只青雀所谓的偷圣物给他疗伤也是假的。
可是赫连兰砚那么愚蠢……就相信了她么？
小系统叹气。
“因为他真的受过伤。也真的有人救过他。”
林慕辞心头微微一动，有了几分揣测。
“那个人是……？”
小系统再度叹气。
“当然是你。”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你不能告诉他。所以赫连兰砚才会误会，是青雀救了自己。”
好家伙——这还真的是，意外合心意的狗血呢。
不过越是如此，林慕辞就越是满意。
这虽然是个秘密，但是一切秘密，也终归是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的。
林慕辞很想要知道，若是赫连兰砚知道，从头到尾，救他的都是妖皇之女司暮辞，而他却为了青雀的谎言，挖了青梅竹马的小姑娘的灵脉，他会如何？
他心心念念惦记的人，他伤她最深。
林慕辞恨不得现在就拿个大喇叭冲到赫连兰砚身边，然后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他的那朵白莲花何其卑鄙无耻，然后看着他崩溃发疯——唔，果然这种狗血剧情，最带感了。
小系统却很不解风情地提醒她。
“宿主，你可别惦记着赫连兰砚了。你还是想一想，如何对付凌千禾吧。”
“他才是你最需要在意的那个人，不是么？”
林慕辞心想，也是，的确是这个道理。所以于是她又再度抬起头，眸光落在凌千贺脸颊上，缓缓掠过的瞬间，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他说。
“枝枝说她的眼睛，是被人害的。”
林慕辞哦了一声。
“害得好。”
“害得妙。”
“害得呱呱叫。”
“起立鼓掌，她的眼睛，瞎了才好呢。”
凌千贺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四周的婢女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一个是陪在陛下身边，一路崛起的婢女暮辞。
一个是陛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孤女枝枝。
听闻这孤女，在当初陛下境遇凄惨的时刻，曾经救过陛下。
陛下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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