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水深火热的百姓

在赤源城东郊有一块三十公顷的窝棚区，住着城内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

他们大多是做些零工的，工作极不稳定，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的。

此外，生活区内物资匮乏，有时候为了喝一口干净的水都要走上十几里路到城外的古庙里打水。吃的就更别说了，打零工的钱根本就不够一家人的开销。

左逸在任崇的带领下来到这片贫民区，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只是他个人的能力有限，根本无法改变眼前的局面。在这个世界中，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现象，没人会生出怜悯之心。

左逸本想实施一些银钱，但后来被一大帮难民给围住了，根本无心他顾。最后，在任崇的帮衬下，好不容易才逃离了这里。

“少主，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只要你展露一点点的仁慈，他们就会向饿狼一样扑向你，并把你吞的残渣都不剩。”任崇劝诫道。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左逸忽然想起前世，种花家在资助非洲穷国的时候，都要开着坦克炮弹车。帮助别人并没有错，但也需要适当的保护好自己。

不是说富人比穷人更善良，而是人性是需要物欲来滋养的，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能保证，谁还顾得上与人为善。好比一颗盛开的莲花，雪白而圣洁，但在它的根系之下是无数肮脏不堪的污泥

左逸则是叹息一声，轻轻呢喃道：“错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世界。”

良久，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原赤水乡的乡长，聂江平。

早年间，这还是一位受人倚重的乡镇官员，但后来因为柴以的迫害，才造成如今流离失所的局面。

任崇收集的柴以罪状不少，但很多都已经找不到人证了，只有这位乡长是置身事外，但又知道的事情最多的了。

两人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落里乱七八糟的杂物，其次是窝在角落里的聂江平。他的样子颇为憔悴，此刻正极为细致地从土沙中淘着米粒。

见有人来访，聂江平心生警觉，不由地放下米筛，朝两人走了过来。

“请问二位是？”

见对方在不断打量自己，左逸便找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我是陆康生的朋友，老先生可知道他的去处？”

左逸所说的此人是任崇查到被柴以迫害的赤水乡人氏，在乡中地位不低，想来聂江平肯定认识。于是便以此为由头，打算拉近彼此的关系。

而聂江平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的反应却超乎左逸的预料，只见他泪流满面，眼睛也不由地红肿起来。“康生、康生、康生他……死了。”

“怎么会这样！”左逸也是表现的极为吃惊，言语之中流露出的无不是悲切。

聂江平悲中心来，但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不知二位从何来？”

“陆家村。”左逸淡淡道。

这是陆康生的老家，知道的人不算很多，倒也能佐证左逸的身份。

听罢，聂江平也不做怀疑，把左逸任崇二人迎了进去，然后涕泪横流地讲述陆康生的遭遇。

一直以来，陆家村都是一个贫瘠之地，陆康生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后入赘赤水乡，生活才有了盼头。他的妻子叫聂双双，算是是聂江平的远亲，闲暇时会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做帮工。

小两口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勉强糊口是没问题。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赤水乡应该还是一片怡然自得的世外桃源。

某天，聂双双外出帮工，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村里人找了一宿，等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村里人想要找人说理，可得到的回答却是，聂双双在帮工时不慎跌落砸伤了脑子，后来流血不止，死在了主家。

陆康生查看尸体，发现妻子的伤口是死后才砸的，显然主家给出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后来，他在妻子的身上发现了多处被殴打，捆绑的痕迹，再仔细检查，他察觉的疑点越来越多。想要请仵作验尸，但第二天妻子的尸体就被人拉去火化，然后装在了一个残破的陶瓷罐里被送了回来。

陈康生的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让真凶伏法，杀人者偿命，但没人会去聆听。一个小人物的悲哀就是如此，明明真相离他这么近，但又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后来这件事儿越闹越闹，朝廷也不得派了军队镇压，并将相干人等都抓了起来。其中，陈康生作为叛乱的首要人物被处以了极刑。

事情到这就结束了，聂江平也是死里逃生。能够躲在这这窝棚区苟活，也算的上幸运了。

左逸唏嘘不已，知道这件事儿牵扯的朝中势力太多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别说是借刀杀人了，就连暗杀都不一定能让所有的犯人血债血偿。除了知道主家是兵部尚书柴思远家外，别人根本不知道是谁。

“聂老先生节哀，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左逸淡淡说道。

聂江平知道，这幕后之人太过强大，不是他们这般小人物可以抗衡的。因而也没有对左逸报太大希望，只是哀伤地回应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就怕你去找柴府找对方的麻烦。我们毕竟是民，他们是官，斗不过的。”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走进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脸蛋细腻，肌肤雪白，样貌有点像璞玉，生的十分好看。与周围嘈杂的环境不同，她的出现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咦，聂老？你这有客人啊。”女子眼眸微挑，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聂江平一擦眼角的泪水，介绍道：“这两位是陆康生的好友。”

女子有些狐疑，但还是友善地打个一个招呼，做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小女子林巧慧，见过二位公子。”

与此同时，左逸也走上前来自我介绍道：“左逸，左闲之。”

任崇则抱以一拳道：“任崇。”

随后，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渐渐熟络起来。但是这位林巧慧的来历颇为神秘，任凭左逸怎么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聂江平则打着圆场说道：“林姑娘是个好人那，这里十里八乡的病都是她看的，而且不收我们一分钱。”

“聂老先生过誉了，小女子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林巧慧莞尔一笑，然后转过头来问聂江平道：“聂老，上次我给你拿的米面还有剩的么。”

聂江平则捋捋胡须，装作平淡地说道：“还有很多，还有很多。”

可这谎言一下子林巧慧给戳穿了，她站起身来，将刚才聂江平用的米筛拿了起来：“还逞强，是不是又把吃的借给别人家了。我都跟你说了，别人家有劳力，是饿不死。唯独你，吃着这顿没下顿，再借一点出去，你也就不用要活了。”

聂江平有点委屈，但还是底气不足地解释道：“老李家又添了一个娃娃，几口人根本吃不饱，他老婆瘦成那样，奶？水根本不够，我也不忍心看那么小的孩子整天挨饿。我已经五六十了，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挨点饿没事儿。”

林巧慧有些好气又好笑，但还是从随行的竹篮里拿来了米面放在聂江平的身前，“行了，老李家我会想办法的。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别再给别人了。”

紧接着，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然后又帮聂老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

直至午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巧慧便也起身请辞道：“聂老，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这就不久留了。”说话的时候，她还留下了一些铜钱，全当做对长辈的孝敬。

聂江平则点点头，语气柔和地回应道：“好好，路上小心。”

左逸见林巧慧要走，于是也起身告辞。该问的他都问出来，再待这里也没有用。于是他向聂江平做了一辑，转身追上了林巧慧的脚步。

“林姑娘一起吧，让我送一送你。”

林巧慧示意微笑，然后提起自己的竹篮，与左逸、任崇两人走出了聂江平的院落。

“刚才没有细问，不知林姑娘的家世渊源哪里？”左逸看似随意的问道。

“平城铺的一个医女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位林姑娘无论从谈吐还是衣着都隐隐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说是什么医女，左逸自然是不信的，但对方诚心隐瞒，他也问不出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直至走到巷子口，林巧慧这才看了左逸一眼，率先发问道：“请问左公子要去哪里？”

这一招十分高明，刻意避开了左逸的死缠烂打。因为无论左逸说什么，她的会给出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用来回绝掉左逸想要与之同行的说辞。

显然，林巧慧对左逸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想与之交往过深。

在明白林巧慧的心思后，左逸也只好实话实说：“川安街,你呢？”

“哦，我去屏风街，和你两个方向。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林巧慧温文尔雅的说道。

左逸只好点头，然后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林巧慧的身影离开。

“少主，这个女人不简单。”任崇说道。

左逸也察觉出了林巧慧的气息，至少是一名武者，虽然不过三流的层次，但在这里见到属实有些奇怪。

聂江平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对方为什么会如此上心？想来当中还有别的隐秘，是左逸所不知道的。

“走，跟上去看看。”左逸说道，然后十分小心地跟在林巧慧的身后。

不多时，林巧慧拐过了一个街角，然后转身朝屏心街北面走去，显然与之前所说的情况并不相符。

她十分谨慎，又在巷子里拐了许久，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换掉了身上的衣服，穿上一身靓丽的裙摆。

但左逸与任崇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被一个三流武者甩掉。他们紧紧的跟在身后，直至到了长兴街的一处府邸，看着对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此外，从门口小厮恭顺的表现看，这位林巧慧应该视为极有身份的人。

“礼部郎中，林广的府邸？”任崇疑惑的说道。

“怎么，你知道？”

任崇点点头，然后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在打探柴以消息的时候，我对赤源城内的官员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位林大人，可是姜国数一数二的贪官。”

左逸浅笑一声，“有点意思，贪官的女儿，竟知道去救济苦难的百姓。”

“少主，中间有什么问题么？”

“我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左逸淡淡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