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头疼得要炸开。

好像小人国国王和臣民在脑子里开了盛大的Party，公主穿着舞鞋转来转去，言无恙费力地睁开眼，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贺明希沉睡的脸。

贺明希从小长得俊，眉眼长开后给人的感觉有些偏冷，冷漠，冷酷，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近。但即便是他，眼神中也流露过温柔，只是言无恙自己没见过。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贺明希的脸，刚想收回，贺明希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言无恙收回手，眨了眨眼：“醒了？”

贺明希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言无恙找手机，发现自己身上有点凉，低头一看才知道没穿衣服。他拿着手机缩回被子里，动作幅度尽量小，怕打扰了一旁的贺明希。

现在是早上7:40了，晚上发生的事都记不清，喝太多酒，醒来后才觉得懊恼。

见贺明希睡着，言无恙凑近他，胳膊伸过去，亲密地抱在一起。拥抱入睡比任何一种亲密接触都要令他安心，可是贺明希总是离他很远，也只有现在这种极少数的情况，可以让他装作睡在他怀里。

这时，贺明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言无恙看见他警惕又带着一丝嫌恶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我的衣服……”

“扔了。”贺明希也睡不着，刚才言无恙在旁边窸窸窣窣的，格外吵。他皱着眉坐起，又看了言无恙一眼，“昨天，你喝完酒吐了一身，我说了那酒喝着甜劲儿大，非要喝。”

“啊？”言无恙从小就不常喝酒，知道自己添了麻烦，抱歉地道：“真的啊？对不起。”

“行了，早上吃什么？”贺明希问完就知道了，“想喝鸡茸粥。”

言无恙接收到信息，立即点头，“好，那我去做，你再睡会儿吧。”

没走两步，贺明希叫住了他，“等等？”

“嗯？”

“你就这样出去？”贺明希脸色不太好看。

言无恙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只穿了个四角内裤晃悠。衣服都被扔了，他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贺明希指了指旁边，“我睡衣在柜子里。”

言无恙正在思考直接回自己房间穿衣服是否可行，就听贺明希道：“我弟他们还在这呢，你想在人姑娘面前展示你美妙身体？”

言无恙迅速朝着衣柜走去。

贺明希的睡衣穿在身上是有些大了，真丝面料，还有点往下滑。言无恙回自己房间穿好了衣服，才下楼煮粥。想发微信问贺明希煮几人份，因为他不记得都有谁睡在这没走。

算了，煮一锅吧，七个人也够吃。

煎了鸡蛋做三明治，把昨天剩下的青菜炒了，榨了壶豆浆，热牛奶，于是等宋则云趿拉着拖鞋下楼梯时，看见的就是铺满半个餐桌的丰盛早餐。

“哇。”他由衷地表示赞叹，“你也太贤惠了吧，难怪我哥喜欢呢，起来这么早做饭？”

言无恙嗯了一声，“想吃什么就吃吧，对了，多少人留在这了？我不知道够不够。”

“就我和芮芮她们俩，一共三个人。”宋则云坐在椅子上拿了个三明治，捧着玻璃杯问：“这是牛奶还是豆浆啊？我大豆过敏。”

“牛奶，放心喝吧。”言无恙特地看了眼，“壶里的才是豆浆，你别喝错了。”

宋则云略一挑眉，觉得言无恙真的很细心。

陆陆续续地，人也都起来了，贺明希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看了眼宋则云，“今天起住在这晚上按时回家，需要收拾房间就打联系卡上阿姨电话，我要去外地几天。”

宋则云啊了一声，“我都多大了你还管我。”看见贺明希幽幽的目光，接着强行转移了话题，“哥你去干什么啊？”

贺明希不愿多说，“参加活动。”

宋则云看了眼言无恙，“你带小言去吗？”

言无恙是今天才知道贺明希要走，不过按以往经验来看，贺明希干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联系，他只能在新闻上看见贺明希的身影。

没有期待，言无恙低下头。

贺明希却看着他说，“那要看他想不想去。”

有些意外，言无恙看了旁边的贺明希一眼，一旁坐着的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发出笑声，好像在说他们感情真好。

这时，言无恙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是陌生号码。

紧接着，大量的短信涌入，无意间点开的一条写道：“就你这样还配当老师你真是令人恶心孔子听了都要活过来拿着棺材板大声打你火葬场里八分熟的妈……”

其余短信皆是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语，言无恙从小到大收到的恶意都没有此时多。手机疯狂地震了起来，他果断地关了机。

心跳莫名加快，但他刚刚的反常却并未吸引到他人关注，吃完饭两个女生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贺明希休息，是第二天的飞机，饭后一头扎进书房。?

言无恙拿起iPad上网，短时间内他的个人信息被爆出，这么多人一起发消息，多半就是谣言的影响力更大了。先看微博，果不其然，话题#容城九中初二男老师猥亵班上男生#热度居高不下。营销号搬运了学校被删的帖子内容，以中立口吻写道“持续关注”，有人趁乱扒出他联系方式放到网上，部分看见信息汇总便愤慨的网友就一股脑地发了短信咒骂他。

至于他猥亵学生的证据则东拼西凑，但看起来确实十分具有煽动性，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在后面操纵，聊天截图、照片、人证物证俱在，坐实了言无恙本人就是猥琐男老师。

言无恙看着微博上发的聊天记录，一看就知道是P的，左边的是男老师，右边是学生，老师说的话恶心又下流，而学生迫于淫丨威，几次尝试反抗也被老师巧妙化解，这样的聊天记录在网友看来就是实锤，因此才有了言无恙收到的短信电话轰炸。

平心而论，言无恙觉得要是自己是网友，看了这样的记录也十分气愤。可他不是，他正是光明磊落的当事人，没有和学生有过多的接触，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登了许久不用的Q，这是言无恙能想到的与外界联系较便捷的路径。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连找谁都不知道，前途跟着渺茫。

这时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许瑞白：“言哥你在吗？你在哪儿，我想去找你。”

现在看到消息的他心都一抖，见是熟悉的人发的，才平复下来。他想许瑞白多半看见了自己的事儿，说不定已经有办法查发帖人是谁。

他现在这一堆烂摊子，贺明希又准备去外地参加活动，说问他想不想去应该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当真就完了。

有自知之明，言无恙便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咖啡厅内，尝了口又酸又苦的黑咖啡，言无恙看着对面低头一直发消息的许瑞白，开口道：“我想了，大不了就不当老师，反正还有这么多职业。”

“不行。”今天的许瑞白穿着白色卫衣，洋溢着青春活力，他戴着没有度数的框架眼镜，是小年轻们喜欢那种。

别人他不知道，但言无恙多想当老师他是知道的，“就算你真不当，也不能就这样放过那……”直播时说骚话习惯了，侮辱性的字眼吞进肚子，许瑞白愤恨地说：“反正不能让坏人得逞。”

其实也不用许瑞白说什么，看见他这副模样，言无恙都觉得轻松许多。那些恶意短信全在他已经关机的手机里，仿佛不看就不会被人骂。

其实应该想开一些，至少现实生活中还没人指着他鼻子骂，不然可能会比现在更惨。

委托了许瑞白帮他查幕后主使是谁，如果需要花钱的地方则他拿钱。言无恙开玩笑一般地说：“太贵了就不查了，没必要。”

许瑞白点点头说好。

本质上来说，言无恙性格轻松活泼，但因为做了贺明希的地下情人，这两年生活用一句话形容，“痛并快乐着”，沉稳许多，又压抑。

知道有人故意诽谤自己，他恨不得把幕后那人揪出来就地打死，但又担心对方是未成年，是自己的学生，话没说太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咖啡冷了，换了一杯，言无恙已经脑补出揪出幕后黑手后他要告得对方倾家荡产的结局。

他没有重点怀疑对象，仇家不多也不少，说不定就是暗地里默默观察他的人。

有些失了耐心。

直到许瑞白突然开口：“查到了，这些营销号都是一个工作室的，肯定是有人让他们发的帖。”

本来也是这么猜的，言无恙点点头，“有证据了？”

“有，不过锤不死啊。”许瑞白担心现在辟谣也没用，反转反转再反转之后只会让热度越炒越火，到时候言无恙三个字就和猥琐男老师划了等号，也根本当不了老师。

“问对方是谁就要花钱。”许瑞白叹气，“这要是报警……”

一拖又要拖很久。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不愿面对也要强迫自己去看，言无恙只能先把证据截图保存。手机是暂时没法开了，他打算回学校宿舍取笔记本。

许瑞白让他跟自己回去住。

街边小店买了张手机卡，言无恙取完笔记本，在进许瑞白租的房子前，打算跟贺明希解释几句。

电话接通，他听见贺明希低沉的嗓音，“你好。”

“我是言无恙。”他说：“明希，我现在暂时用这个号，这几天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之前你说你要去外地参加活动，我不能陪你一起了。”

“知道了。”贺明希听起来语气突然变差，“你以为谁想带你？言无恙，你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吧。”

似曾相识的话。

言无恙想轻松一些，实在笑不起来，嗯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贺明希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人来人往的街道，阳光明媚，言无恙看着对面地铁站口等他的许瑞白，收回手机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