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第十次审判12

胡妩媚小心的看向父亲，身体和心灵上残留的恐惧，让她还不能一下子接受眼前这个如同做梦一般的家庭。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平日里一听说有惊喜，可都是一下子扑进阿爹怀里的。”父亲调侃着对着她招了招手。“你猜猜，父亲给你准备了什么？”

胡妩媚猜不到。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从未收到过来自家人的礼物。

她诚实的摇摇头，虽然已经站在了父亲面前，可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只要眼前的人一有动手的架势，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父亲的眼中满是欢喜，他的右手缓缓从后面伸了出来。

胡妩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的盯着那只活动的右手。

她甚至在恶意的猜测，父亲藏在后面的惊喜会不会是棍子，或者啤酒瓶……

她现在这具弱小的身体能不能逃脱父亲的这次殴打。

似乎是故意制造紧张感，父亲拿东西的动作也放的很慢。

眼看着背后的惊喜就要露出来，胡妩媚紧张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你看这是什么——”在惊喜露出来的一瞬间，父亲突然加快了动作，迅速将它放到胡妩媚的怀里。

看着眼前粉红色的书包，胡妩媚傻傻的站在原地，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高兴傻了？”父亲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之前不是一直羡慕村长家的二狗子哥哥可以去读书，今天阿爹去学校给你报了名，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这是阿爹给你买的书包，里面还有文具盒，怎么样，开不开心？”

“这真的是——给我的？”胡妩媚不敢置信，这是她小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去上学了？”

“当然。”父亲回答的斩钉截铁。“多学点知识，将来最好能走出这座大山，不用一辈子和阿爹、阿娘一样，守在这贫苦的地方。”

胡妩媚听到父亲这么说，下意识的看了母亲一眼，只见她洗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谢谢阿爹，我会好好读书的，绝对不给你丢脸。”胡妩媚捏紧了手中的书包，稚嫩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这是她两辈子的愿望啊，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她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可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她愿意一辈子都停留在这里。

“你这丫头，哭什么。”父亲笨拙又轻柔的帮胡妩媚将脸上的眼泪擦干。“阿爹自然是相信我家的丫头，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的，但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学不会也没关系，阿爹养你。”

这一晚，胡妩媚是抱着书包入睡的。

母亲打扫完一切，想将她的书包放到一边，却见她抱得更紧了。

无奈之下，只好由着她这样睡，替她盖好了被子。

“阿娘——”胡妩媚被惊醒，看着母亲略显疲惫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了她。“若是我真的靠着读书走出了大山，我想帮阿娘找到亲人，那个时候，阿娘是想留在这里，还是离开都可以的。”

母亲停在了门口，月光下的影子有些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最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睡吧……”

“阿娘信我——”胡妩媚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终究挡不住困意的来袭，再次陷入了沉睡。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母亲小心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两滴泪水滑落在地上，隐入了泥土之中。

第二天，胡妩媚是被母亲叫醒的。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学，可不能迟到，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待会你阿爹送你过去。”

“知道了，阿娘……”胡妩媚恍惚间想到了昨晚的事，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母亲，发现她神色如常，仿佛忘记了一般。

既然如此，胡妩媚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人谁也没有提，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匆匆的吃完早饭，想到还是小孩子的她走得比较忙，父亲直接背着她去了村里唯一的学校。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上学，老师很温柔，同学们也对她很好，还主动和她聊天，送东西给她吃。

即便她的灵魂并不是一个小孩子，可她仍然从中感受到了乐趣。

原来上学是这个样子的。

老师给了她崭新的课本，还奖励了她一直铅笔，父亲给的文具盒里也有削好的，她猜，应该是母亲削的，因为每一刀都很细腻。

放学是父亲来接的她，趴在父亲的背上，她开心的讲述着在学校发生的一切，眼中有着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到的亮光。

“今天老师还夸我聪明，教的东西学得很快。”

“那当然，阿爹的小丫头是最聪明的。”

晚饭，阿娘特意又给她煮了一个鸡蛋，庆祝她第一天开学。

就这样，过了几年。

胡妩媚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梦幻般的生活之中。

仿佛记忆中的不幸，只是一场遥远而又恐怖的梦。

这天，她如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父亲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很快就要做姐姐了。

恍若晴天霹雳，印象中，弟弟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又一次袭来，将泡在蜜罐里的胡妩媚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的沉默，父亲不解的望过去。“丫头很快有多了一个玩伴，不开心吗？”

“阿爹有了弟弟会不会就不疼我了？”胡妩媚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她在赌，赌这场不切实际的梦不会就这么惊醒。“会让我给弟弟洗衣服、做饭，不让我吃肉，也不让我上学了？”

“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父亲停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们都是阿爹的孩子，阿爹向你保证，不会偏心的。再说了，丫头怎么知道会是弟弟，而不是妹妹？”

“我就是知道。”胡妩媚心底并不是很相信父亲说的话，可现在的她也无可奈何。

回到家里，见到母亲难得的没有在做家务，奶奶让她坐在门前歇着。

看着脸上满是恬淡的母亲，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若是不让弟弟出生，肯定会伤害到母亲……

草草的写完作业，胡妩媚心事重重的进入了梦乡。

突然，床上的人坐起身，眼中满是暴戾和杀意。

一直沉睡在她体内的副人格，感受到她的不安苏醒了。

意外的是，这一次，副人格可以清楚的知道主人格发生的一切。

“不就是一个弟弟，不让他出生不就好了。”

副人格微微勾起嘴角，直直站起身，朝着门外走过去。

客厅里，母亲刚洗完头发，背对着胡妩媚的房门，正拿着毛巾擦拭着。

副人格轻轻的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要她轻轻的将母亲推倒，肚子撞在一旁的桌角上，弟弟就保不住了。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副人格缓缓伸出了双手……

还在擦头发的母亲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防备。

主人格在沉睡，并不知道副人格的动作，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突然，母亲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直接将毛巾裹在头上，拿起桌上的小刀和铅笔开始削起来。

“差点忘记帮丫头削铅笔了。”母亲自言自语，依旧背对着副人格，丝毫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丫头爱学习，这铅笔啊，一天不削就不够用，等过几天，再去集市上给她多买一些，最后再买个削笔刀，这样就方便许多了，明早再给她煮一个鸡蛋吧，学得这么刻苦，怪让人心疼的。”

副人格听着这些唠叨，缓缓放下了双手。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所有对主人格有威胁的人，却无法去伤害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阿娘……”副人格轻轻的叫了一声。

正在削铅笔的母亲转过头，似乎很是诧异，女儿怎么突然出现在身后。

“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出来了，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母亲叹了一口气，三两下将铅笔削好，忍不住叮嘱：“学习也不要这么刻苦，看你瘦的。”

“我不觉得累。”副人格摇摇头。“阿娘怎么还不去睡觉？”

“就去了，我把你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就去睡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知道吗？”

“嗯。”副人格走过去，紧紧的抱着母亲。“阿娘最好，也最疼我了。”

“你是阿娘的女儿，阿娘不疼你疼谁呀。”母亲只当她是撒娇，温柔的回抱住她。“不要有太大压力，就算出不了大山，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嗯——”副人格眼睛微红。“谢谢阿娘。”

第二天，胡妩媚醒过来，接收到副人格传过来的记忆，后背一阵发凉。“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再出来。”

幸好，她最后没有选择伤害母亲。

可惜，副人格并没有听主人格的话，每到晚上，主人格沉睡的时候，她就会出来，不过并不是去做坏事，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多和母亲说说话。

有时候也会碰到父亲，她会学着主人格那样对父亲撒娇。

面对这个一到晚上就格外粘人的女儿，夫妻俩也只好宠着。

渐渐地，主人格见副人格出来并没有做坏事，也就随她去了。

一晃就是九个月，母亲终于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