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烟花（4）

春来不知道烟花的事情，但听到沈骁语气焦急，问：“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出门前春原先生给我的，告诉我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马上点燃烟花通知他，”沈骁检查背包，“有人动过我的包，除了烟花，食物、饮用水和药品也都被拿走了。”

春来想了想，“一定是在你被怪物打晕的时候，说不定就是那个紫衣女人。”

“有胆子袭击执政官的女儿，那个紫衣女人肯定很厉害，说不定连工作人员都已经…算了，不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系上春原先生…”沈骁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没了声。

“哥哥？”春来伸手去找沈骁的胳膊，在黑暗中推了推他，“你怎么了？说话啊？”

无人回应。

春来慌了神，在沈骁兜里找到打火机，“啪嗒”一声，小火苗照亮了地洞。

只见沈骁靠在背包上，脸色惨白，人早已失去意识，腰侧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他昏厥前用手按住了伤口，血不停从指缝渗出，染红了衣服和地面。

春来全身不住的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重现。

会死的。

哥哥会死的。

她下意识往地洞外面爬，想去找人帮忙，爬了几步后冷静下来，不，不能呼救，万一把紫衣女人招来，她和哥哥都完蛋。

她退回到沈骁旁边，想扛着他离开冰霜密林，但十三岁的少年比她高大太多，别说扛着走，拖都拖不动。

怎么办，该怎么办！

春来和父亲学过一些医疗方面的知识，她知道眼下沈骁的出血量已经超出了安全范围，她摸了摸沈骁的脸，少年皮肤冰冷，呼吸微弱，像随时都会离开她。

另一个念头冲进春来的脑海：

我要救他…

我能救他。

我必须救他！

春来立刻拿出自己的医疗包，里面有急救所需的物品，可她的双手不断颤抖，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急救包。

于是她狠狠掐自己，直到掐的手背发紫才控制住颤抖。

大脑也重新开始转动。

地洞太黑，打火机的火苗太小，放在地上什么也看不清，处理伤口又需要两只手，春来只能用牙咬住打火机，好在沈骁的打火机是松手也不会熄火的款式，她先给沈骁用了止血剂，把他身体放平，然后借着火光用刀割开伤口附近的布料。

伤口是利器造成的，应该是紫衣女人扔过来的飞刀，幸运的是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中毒的症状。

春来水壶里剩的水不多，她一点点倒在干净的纱布上，用纱布挤出来的水冲洗伤口，再用纱布把伤口周围擦干净，然后用火烧过的针缝合伤口。

她平日里都是纸上谈兵，真正上手缝合伤口还是第一次，小姑娘拿着针半天不敢下手，但看到沈骁越发惨白的脸，还是咬着牙戳进血肉模糊的伤口。

人的皮肤比想象中更坚韧，针时不时打滑，线也不会按照期待的方向出来，春来急得满头是汗，眼泪哗哗往下流，生怕自己搞砸了。

缝合耗费了很长时间，春来嘴里咬着打火机，感觉牙都要咬碎了，嘴巴也被火苗灼的生疼，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歇息片刻。

断断续续的，春来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她再次清理伤口表面，用新的纱布将伤口缠紧，不知道止血剂起了效还是缝合有了作用，伤口总算不再大面积冒血，她放下打火机，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

地洞重归黑暗，春来抓着沈骁的手，整个人都脱了力，脑子却还在快速转动，回忆着在书上学到的野外生存知识。

第一，要想办法搞到食物和水，食物最好是直接能吃的。

第二，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地洞，要用杂草和积雪隐藏洞口，还要消除气味。

第三，哥哥失血过多，需要保暖，必须生火，而且最好多捡一些木头回来，尽可能少离开地洞，生火要考虑通风问题。

第四，哥哥的胸口有大片淤血，是怪物撞击造成的挫伤，要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春来闭着眼睛想了半天，好像没有第五了。

*

沈骁是被疼醒的。

他感觉没什么力气，眼皮很重，嘴也很干，肋骨一动就疼，使不上劲，腰侧也火辣辣的。

胳膊好麻，腿也动不了，被什么绑着。

好像有光？奇怪，不是在地洞里吗，怎么会有光？难道我们已经获救了？

“…哥哥？你醒了吗？”

啊…是春来的声音。

沈骁的脑子开始运转，他想说话，但嗓子干疼，发不出声音，只能动了动手指。

一双小手马上拉住了他。

“哥哥，你能听见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沈骁努力了半天，终于把眼睛睁开一个缝——春来哭肿了眼睛，头发都打了结，看他的眼神有些害怕。

“哥哥，你能认出我吗？”春来问。

沈骁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春来撇了撇嘴，像是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但她硬生生憋了回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一边吸鼻涕一边说，“马上，我马上给你把绳子解开！”

沈骁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子绑着。

春来手脚麻利的解开绳子，然后扶起沈骁，给他喝了水。

沈骁喝水的时候看到了火堆，他哑着嗓子说：“…火…”

“别担心，我用树枝和积雪伪装了洞口，也留了烟道，外面看不见。”

沈骁反应了一会，“你出去了？”

“嗯，我捡了好多树枝，水的话可以用附近的积雪，不用愁，”春来说，“食物没有找到很多…书上说这几种果子都可以吃，但有一种我吃着麻嘴，没敢再吃，感觉书上说的也不一定靠谱，蘑菇要不也别吃了，万一中毒了麻烦，鸟蛋应该没问题…对了，之前你烤的野兔，我也找回来了。”

沈骁看着她上上下下满是血污，衣服也烂了好几处，“伤哪了？”

春来愣了愣，摇头道：“我没受伤，都是你的血。”

沈骁低头，看到胸口的淤青上了药，腰间包着纱布，纱布打着奇怪的结。

“我不熟练，纱布搞不好，缝针也缝的很丑…”

沈骁坐直了一些，“也是书上说的？”

春来点点头。

“看来读书还是很有用的。”沈骁想抬胳膊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但伤口疼得他呲牙，只能乖乖放下，“我睡了多久？”

“时间没有很长，大概不到一天，”春来说，“哥哥你吓死我了…”

沈骁想起自己醒来时手脚都绑着，还有小姑娘惊恐的眼神，脑子里出现一个不好的答案。

失控。

虽说他已经连着四年都没有失控过，但不代表永远不会。

尤其是濒死的状态下。

春来泪眼汪汪地说，“我出去找吃的，回来就看到你在用拳头砸墙，还不停撕扯自己的伤口，我叫了你一声，你转过头，用一种特别可怕的眼神看着我，直接冲过来…”

沈骁狠狠握住拳头：“…我伤到你了？”

“那倒没有，”春来说，“我用麻药把你放倒了，然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我还干什么了？”

“后来你又醒了好几次，也和前面一样，人醒了脑子没醒，就像是做了噩梦又醒不过来，大喊大叫的，我只能用纱布把你嘴塞住…”春来说，“不过最后几次你乖多了，只要我用手拉住你，一直和你说话，你就会立马安静下来。”

沈骁松了口气，“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打晕我绑紧了，别犹豫。”

春来盯着沈骁看，问：“哥哥，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沈骁拿出陈曦早就帮他准备好的瞎话：“嗯，我父母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春原先生说这属于一种…心理创伤？你还记得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晨曦夫人房间吗？”

“嗯，记得，那段时间好多人都想抓你，妈妈在保护你。”

“对，那会儿除了保护还有治疗，”沈骁说，“晨曦夫人的治疗手段比较…特别，但很有效，我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这次可能因为失血太多，所以又激发了什么潜意识的回忆吧。”

春来没说话，她皱着眉，目不转睛地望着沈骁，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骁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小姑娘刨根问底，他可没本事继续圆谎。

“和情绪有关的问题，我妈确实更擅长一些，她的异能很厉害，”春来叹了口气，“唉，我爸一开始就给我说，哥哥你心里也受了伤，没想到这么严重，这次回去还是再找我妈看看吧？”

沈骁赶忙点头，刚想岔开话题，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声音还有一段距离，但明显是朝着地洞来的。

“有人来了。”他说。

春来当机立断，立马灭了火，小声说：“…一定是我不小心留下痕迹了。”

“不，应该是我…血腥味很难被盖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争取了不少时间，”沈骁说，“还不一定会被发现，等等看。”

脚步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地洞外。

两个孩子拉着手，大气不敢出，抬头看着上方，地洞的洞口虚掩着树枝，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能隐约看到外面。

一只鞋试探的向下踩了踩，雪粉从树枝缝隙落下，洒在两个孩子脸上。

一阵窸窸窣窣，外面的人应该是蹲下了，缝隙中垂下紫色裙摆的一角。

一双手扫了扫洞口用来伪装的积雪，然后一根一根的抽走树枝。

她像是很享受折磨猎物的过程，故意放慢抽树枝的速度，时间放大了煎熬，树枝之间的摩擦声都显得更为刺耳，洞外甚至传来了轻笑声。

地洞的伪装一点点被撤走，可紫衣女人似乎还没玩够，她没有往里看，也没有亲自下来抓两个孩子。

她打了个响指。

幽蓝色的光芒钻进地洞，周围的温度极速降低，地洞很快变成冰窖。

她打算冻死两个孩子。

沈骁身上有伤，他也想保护春来，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连爬出地洞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身体护住她，用体温抵挡寒冷。

但不是长久之计。

借着幽蓝的光，春来能看到沈骁的脸，少年的面具已经戴了四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哥哥，你放开我吧，这么下去我俩都会冻死，”春来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小猫头鹰说到做到。”

沈骁想说什么，却被春来捂住了嘴。

“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她，但她是冲我来的，”春来说，“我去引开她，你快去找帮手，你认路，肯定比我找得快。”

沈骁想挣开春来的手，但他没力气抵抗。

“放心，小猫头鹰很强的，死不了。“春来一笑，“哥哥，你是我捡回来的，我要对你负责。”

留下这句话后，春来一把推开沈骁，转眼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