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的事情仿佛成为了某种禁忌，恐怕也只有小夜会在颜白面前提起。
她灰色的瞳孔仿佛看穿了颜白，让颜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后她们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远处那翻腾的混沌雾气。
过了好一会儿，颜白才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片宇宙需要注入新的生机，颜白目前的任务是驻守在这里，避免混沌之幕的再度反扑。
小夜默了默：“你想和光谈谈吗？”
这其实是个非常委婉的说法，对方真正的意思是“我想和你谈谈”。
光，作为这片宇宙中的最古老者，祂的生命之漫长，远远超过了其他神明的想象。其他支柱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更替，连最长寿的生命之神也换了不知道多少任，唯独这位古老者，仍旧坐在祂的神座上，从不更替。
颜白很清楚，光一直没有替任者，祂永远在那里，是这片宇宙原初的神明之一，也是唯一从创世伊始存活至今的神明。
大多数情况下，光很好相处，但颜白在这种时候不太想和对方见面。
她正想说话的时候，小夜抢先一步开口了：“你可以随时找祂，这是祂的原话。”
颜白目光看着小夜，说道：“依照祂的性格，祂这个时候，已经在附近等我了吧。”
小夜皱了一下眉头：“如果你不想谈，那就拒绝。”
小夜的人类形态并不高大，却无端让颜白生出一种“可靠”的想法。
没想到颜白摇了摇头：“我们有些事情是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
即使得到了颜白的回复，小夜看起来依旧不是那么放心：“你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颜白叹了口气，向后走去：“有些事情不说清楚，我的状态会更加不好。”
就在她即将和小夜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
“冷静一点。”小夜的手指没有温度，如同寒冰。
颜白反问道：“你是指我？”
小夜皱起了眉头：“你们都是。”
在她们不远处，雾气仍在翻涌着。
……
光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事实上，她就在不远处，距离那条巨大裂缝只有一步之遥。
她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柔顺的淡金色，光滑如同丝绸，飘散的发丝垂落，仅仅以零星的黄金作为点缀。
光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裙，额头上似乎镶嵌着一颗棱形的无色宝石，在无色宝石之下是一双淡金色的眼睛，仿佛透着难以言说的圣洁。
不管何时何地，她都是如此圣洁，这常常让人忽略了她脚底下的阴影。
大多数情况下，光总是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就连颜白也很少看到她恢复成神的形态。
颜白一直猜测光并不是人类，她和如今的神明不一样，并非是人类转化而成。
但那样一来的话，又很难解释，为什么她如此执着于人类的形态。
光对于这个问题从不解答。
颜白靠近了她，但没有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翻滚的灰色雾气。
光感觉到了她的接近，向后看了她一眼，两个人保持了克制的沉默。
这里太过接近裂缝……虽然这道裂缝巨大得堪比深渊，且是小夜一手制造出来的东西，但在这种近距离之下，严重的污染对于一般神明而言仍然十分致命。
只是站在这里，就可以感受到强大的破坏性，仿佛宇宙中的所有东西，都会被这种力量杀死。
过了很久之后，光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有问题想问我？”
颜白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句：“准确的说，是你希望我有问题问你。”
两个人像是猜谜语一般说着绕口的话，但光没有继续绕下去：“你怎么看待这场战争？”
颜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话题，在斟酌之后，颜白说道：“我如何看待并不重要，这是宇宙的规则。而这种规则不以任何人类、神明的意志转移。”
意料之中的回答，而这也正是支柱级神明们盖棺定论的结果。
然而听着这个回答，光似乎并不满意：“你怎么看待我？”
颜白默了默：“近乎永生的古老者。”
“永生？”光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神明可以做到永生……当然，以我的寿命说这句话，似乎有些虚伪了。”
颜白沉默。
光侧目看向了不远处的颜白，再度开口：“你在愤怒，三千年前的事情，让你的人性出了问题。而如今，轮到你来质疑我们曾经共同做的决定了。”
“你果然知道三千年前，我和混沌的赌局。”在那一瞬间，颜白的目光锐利而凶狠。
“不，我并不知道。”光自然而然地看着颜白，说道：“但并不难猜，不是吗？能够动摇神明人性那部分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几样……”
“我活得太久了，而光明之下，并无新鲜事。”
光的解释符合逻辑，但这仍旧不够打消颜白心中的疑虑。
看着颜白质疑的目光，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片宇宙中，没有神明也没有人类可以做到全知全能，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个体会改变，善良也会变得邪恶，人类的命运永远不能寄托于某个神明的‘善良’。”
“他们……不允许任何个体掌控这种力量。”
这片宇宙的起源，她们这些神明比谁都清楚。
颜白沉默了片刻，说道：“这种……平衡，是必须的。”
光笑了笑：“不管你是真心认可这句话，还是虚假的，但至少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证明你仍是虚空之神，仍是这种脆弱平衡的守护者，是我们忠实可靠的伙伴。”
“守护者……伙伴。”颜白咀嚼着这两个词，久久没有开口。
光向着她走来，最终走到了她身旁，低低说道：“相信我，当初混沌的堕落，并非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乐于见到的。”
颜白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古老者，用充满质疑的声音说道：“当初不是，那么现在呢？”
“在这场战争中，你为什么制止小夜杀死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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