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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如山情急之下,怒道:“你说这把剑是什么秋水剑就是?上面又没有名字,我又怎么不知道,这酒,这剑,是不是你们已经暗中串通,做好了手脚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叮当”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璇玑子桌子上的酒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跌碎了一只。

酒馆主人看着铁如山,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铁代帮主,无忧酒馆屹立至今,不问庙堂对错,不管江湖是非,从不做有违江湖规矩的事,靠的,就是信义两个字,你这样说,是不是不相信这无忧酒馆门口,这立了百年的酒幌?”

“天下酒馆,只此一家,有缘者生,无缘者死。铁代帮主,有些话,务必请你,想好了再说。”

酒馆主人这一番话说得针锋相对,冷硬之极,酒馆里的空气,一下变得如同紧绷的弓弦,再次紧张了起来。

就在江湖会与无忧酒馆双方对峙之际,叶秋风已经打开酒坛,他看着坛子里,颜色浓稠如蜜,酒香四溢的美酒,竟似在怔怔地发呆,忽然,他一把把手伸进了酒坛,拼命地搅动着,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不一会,他的手突然一下停住了,然后湿淋淋地,慢慢从酒坛里拿了出来,手里好像捏着的一件小小的物事,他慢慢摊开掌心,看着他拿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枚寿山石的黄色印章。他看见印章,似是睹物伤情,不由放声痛哭。

正在对峙的在场诸人听到叶秋风的哭声,都不明所以,一起转头看去,只见他伏桌大哭,声嘶力竭,全然不顾众人讶异不已的目光。

稍顷,他站起身来,将酒坛拿起,倒上一碗酒举起痛饮,酒水和着他的泪水,沿他的喉咙,顺白衣而下,一气喝完,他将碗一摔,拿起剑鞘,只听一声厉响,秋水剑夺目而出,剑气森森,人见为之胆寒。他剑指璇玑子,他厉声道:“璇玑老贼!你给我纳命来!”

众人见他目眦尽裂,状如疯魔的样子,都不由大惊失色,璇玑子也是一惊,强自镇定,也高声道:“你这无知竖子!先是出言无状,辱我武当,后杀我武当门人,罪该致死!今天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将你碎尸万段!”他这段话虽然说得声色俱厉,但事到如今,他迟迟没有出手,却给人一种色厉内荏之感。

叶秋风昂首持剑而立,丝毫不惧,他冷笑道:“璇玑老贼,事过经年,我,你不认得,这把秋水剑,敢说不认得吗?!”

璇玑子细目微眯,手握剑柄,寒声道:“不管你手里拿的什么剑,现在你只有死路一条!”说完,他已凌空飞起,如同一道白电横空,一招太极剑中的“青龙出水”,直扑叶秋风。

叶秋风更不避让,长剑如虹,破风而出,两剑在空中相交,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急如骤雨,转眼之间,璇玑子与叶秋风已经连过十八招。

这璇玑子毕竟是武当掌门,苦习剑法数十年,剑势翻飞如惊弓之鸟,剑气纵横如汪洋大海,而叶秋风的长剑,出剑诡异无方,如一叶小舟,在璇玑子的剑海之中四处飘摇,身形如秋日落叶,飘飞无定,堪堪与璇玑子斗在一处,却是未落下风。

众人见原本是江湖会和无忧酒馆的剑拔弩张,一下却是叶秋风和璇玑子斗得不可开交,都觉情势变化太过突然,还没有醒过神来,现在偌大的酒馆里,已经都是漫天的剑影,都纷纷退到两边,凝神观战。

萧铁马自从璇玑子突袭自己未成,被计无策半途拦阻之后,就一直看着风秋镝留给自己的两本绢册。一册上面写的是玄机剑法,而另一册,就是“纵横天下”九式。他将信烧毁,是因为毕竟风秋镝是朝廷钦犯,信中所述之事,述及他与母亲耳环,又牵扯到他托孤义父,故他再三铭记信中所说,马上随手销毁,以免落日他人手中,走漏消息。那两本绢册,他本意是想在烛下展读,谁承想璇玑子看见这绝世剑法的剑谱,心生贪念,以为他再次放到烛火之上烧掉,所以情急之下,直接抢夺,哪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计无策先机一步,拦了下来。

萧铁马听到璇玑子与计无策两人,大言炎炎,自己未死,就想着抢夺风秋镝留给自己的东西,又听到叶秋风畅快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心内不禁一阵怅然若失:自己一直想着把江湖会发扬光大,不负义父的嘱托,行走江湖,伸张正义。但世人熙攘,皆为名利,何为正义?何为正道?这叶秋风狷狂无形,却说得字字如刀,自己被人冤屈,百口莫辩,铁如山和璇玑子他们对自己,不也是口口声声地要伸张正义吗?不也是处处以武林正道自居吗?可他们一旦看到这武功秘籍,却又是何等可憎可耻的面目?想到这里,他把大小锦囊珍重收好,又把两本绢册拿过来,他自幼随义父学习掌法,对玄机剑谱并无兴趣,倒是这“纵横天下”九式上的第一句话,就把他吸引住了。

翻开“纵横天下”九式绢册的第一页,萧铁马就看见八句锋芒毕露的瘦金体:法无定法,随心所欲,行若流水,天人合一。世间武功,殊途同归,百川归海,舍我其谁。语气之狂傲,笔锋之霸道,倒可以略见风秋镝当年九式初成,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英雄的样子。他见字思人,不禁悠然神往风秋镝当年,是何等的雄姿英发。

他翻开第二页,看见第一式“天下太平”的起势,觉得竟是如此眼熟,却又不尽相同,他不知怎么隐隐觉得,这一式和自己的“金戈铁马掌”,有种说不出的共同之处,他再细看,发现“天下太平”的招式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专破天下各种拳法。”萧铁马不禁哑然失笑,这天下拳法何止万千,衍续数百年,每一种都有各有自己的妙处招法,怎么能有这样的武功,可以以一式对天下?可当他看到“天下太平”的起势,竟似蕴含着无数连绵不绝的杀招,而最奇妙的是,这每一式的杀招,自己竟像是已经学过一样,只不过他是按照套路练习,这里已经全部打散,每一招都可以各自连环使出,而不同的组合都有各自的妙处。许多他自己在练习掌法时,百思不得其解的拆招应对,竟全都在一瞬间迎刃而解。萧铁马在烛下恍然大悟,风秋镝这“金戈铁马掌”脱胎于“纵横天下”,自然是与这专破天下各种掌法的“天下太平”脱不了干系,风秋镝胸有丘壑,聪颖过人,但他知道铁将未必能领悟其中精微妙义,所以才把这“金戈铁马掌”按照掌法套路交予铁将,让他传与自己,待他来到着无忧酒馆,看到这本绢册,自然就能领会这招“天下太平”的精妙所在,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内暗暗叫绝,于是急忙接着看下去,已然是全神贯注,物我两忘,全然不知道这无忧酒馆里已是纷争迭起。

这“纵横天下”虽然只有九式,但是每一式都对着天下兵器,拳掌,刀剑,枪棒,轻功,暗器,奇门兵刃,不一而足。风秋镝的师父风玄机因材施教,先是让风秋镝学习天下武林各种功夫,让其浸淫其中,在天下武功的根基之上,再传与他这“纵横天下”,取事半功倍之效,而他让风满楼专门研习玄机剑法,一是这玄机剑法是他毕生心血,二是这风满楼性格使然,天下武功,皆可破解,但是唯快不破,他这玄机剑法中的玄机快剑,便是以其为宗要,以快取胜。不过这玄机快剑,也是要有非常人之毅力,吃非常人能受之苦功,再假以时日,方能练成。

而“纵横天下”却是完全依用者随心而动,正所谓“法无定法,随心所欲。”才是其真正要义,越是能做到行云流水,随心所欲,不带丝毫迟滞,越是能将着“纵横天下”发挥到极处,全凭用者之心,顿悟即成。

他一式一式看下去,越看越觉得这“纵横天下”的博大精深,浅显如老妪村谈,深奥又如高僧辩佛,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待看到第九式“天人合一”时,却发现除了下面的一行小字,后面几页却无文字,只有一个圆润之极的圆圈,圆圈里画着人身的各处要穴,每个穴道都各出一个小箭头,每个小箭头连接起来,就成为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圆圈,他再去细看这“天人合一”下面的一行小字,上面只写着“纵横心法”四个字,他再仔细翻看,直到末页,尽是空白。

他重新翻看那个圆圈,从最小的圆圈开始,从“会阴”走“右冲门”,至“右气穴”,归“关元”,再至“左冲门”,到“左气穴”,回到“会阴”。武功的内功心法,虽然大相径庭,但宗旨都是要打通全身任督二脉,上下贯通,周天运转通畅,全无这以穴位画圆的心法,这是想常人之不能想,更遑论为常人之不能为,实在太过开武林先河,若不是因为这招记在“纵横天下”这本绢册上,他是万万不能相信的。他按照图谱所示,试着暗自运功循环一周,觉得身体并无异样,于是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又依次按照更大的圈又运功一周,疲惫之感顿无,渐觉全身四肢百骸,无一不舒服,于是他照着更大的圆再运功一周,渐觉损耗的真气逐渐充盈,连双眼也慢慢恢复了神采,他不知这“天人合一”的心法有如此妙用,正想再运功一周,突然听到叶秋风一声怒喝,原来他的左肋,已被璇玑子刺中一剑!

萧铁马抬头观瞧,叶秋风白衣之上,点点血迹,如朵朵殷红的梅花,在雪地盛开。他虽身上中剑,但好像反倒激起了无穷的斗志,步步紧逼,一剑紧似一剑,步履丝毫不乱,剑若秋风划过,阴冷肃杀之意更盛。

璇玑子一柄剑抱圆守缺,守得严丝合缝,他心想:待我守住这一时三刻,你剑伤发作,自然力气不支,那时我再取你性命,嘿嘿,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谁让你拿的,是这把要人命的秋水剑呢?

萧铁马这时再看武林交锋,已是和过去大有不相同,两人再凌厉的剑招,在他看来,也已经是有隙可乘,他赶忙翻到专破天下各种剑法的“天若有情”,比照两人过招,再和自己绢册上的所学,相互印证。

叶秋风与璇玑子两人,堪堪已经斗过百招,叶秋风抖擞精神,秋水剑上剑芒愈见炽烈,璇玑子却是久攻不下,心内略感焦躁:这姓叶的小子耐力如此长久,肋下中剑,还能如此勇猛,我若不能将其立毙当场,就怕这无忧酒馆主人会横生枝节,我必须一击即中,让他来不及出手。想到这里,他心生一计,且战且退,向自己的桌子那边慢慢退去,叶秋风纵身而上,已经离观战诸人渐远,这时璇玑子忽地斜飞而出,叶秋风一剑紧随,哪知璇玑子一招“梯云纵”,在空中登步斜回,转了一个半圆,避其锋芒,然后一剑斜刺,从极其诡异的角度直取叶秋风的肩颈,此时叶秋风的秋水剑已然全力递出,再无余力挥剑格挡,眼见璇玑子的剑将欲沾衣之时,叶秋风的身体忽然由前刺之力,转为下坠,下坠之速,犹如飞鸟投林,石落湖心,谁知璇玑子好像料到他有这一招似的,变招更快,手腕一抖,变刺为插,直插叶秋风的后心。

叶秋风再也无力招架此招,随着众人连声惊呼,璇玑子已是握剑用力插下,他要一剑把叶秋风钉在地上,让他再也说不了话,此刻璇玑子的脸上,早没有了武当掌门的威严冲和,只有鱼死网破的一脸狰狞,这时只听“当”的一声清越之极的脆响,如鸣罄击釜,随后是叶秋风的一声闷哼,他已是口吐鲜血,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影一闪,酒馆主人如同移形幻影,已到他们二人跟前,左手一掌横切璇玑子脉门,右手两指,并指如剑,突刺璇玑子左目,璇玑子回剑切削,只听又是一声响,却如敲朽木,璇玑子的剑,已然被夹在他的两指之间。同时,酒馆伙计也已冲到,他抓住叶秋风双腿,然后拖着他急退而回,酒娘闪身掩在他们二人身前,目光凌厉,环视四周。

这一轮交手,疾逾电光石火,酒馆主人出手,伙计救人,酒娘护人,一气呵成。竟如同反复演练了无数遍一样。众人再看被拖回来的叶秋风,只见他的面色惨白,状如鬼魅,一身白衣已是血迹和酒渍斑斑,不成样子,他的右手剑护后心,正欲挣扎而起。原来就在刚才那间不容发的一刻,他剑回后肩,用剑的平面,挡住了璇玑子那致命的一剑的剑尖,不过那一剑力道十足,即使他已经回剑自保,五脏六腑也因此受到震荡,所以才会导致他口吐鲜血,不过幸好,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叶秋风这一招行的极险,只要他差池分毫,璇玑子的剑,早就插入了他的后心,让人想来,不禁冷汗直流。只听他在地上,兀自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让我起来,我不用你们相护,我也自可杀贼!”

酒娘看了他一眼,哂笑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不要啰啰嗦嗦逞英雄,再费我们什么手脚。”

叶秋风听了酒娘的话,倒是一怔,他一生孤傲不群,只有他对别人说话不客气,这一见面就对他说话不客气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

酒馆主人双目如电,看着璇玑子道:“璇玑道长,刚才这一招,并非武当派的真传吧?”

璇玑子一击不中,痛失好局,但脸上丝毫未见懊恼之色,淡淡地道:“掌柜的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一手‘捕风捉影’,真的是好俊的身手。”

酒馆主人微微一笑,施施然回到酒馆中央,他站在璇玑子与后面众人之间,已不怕他骤起发难,他看着璇玑子道:“璇玑道长,你和这叶秋风有何恩怨?让他如此不顾一切,向你寻仇?”

“我早就说过了,他对武当不敬,又出手杀我道众,我自然不能放过他。”

“你不能放过他?那是在知道这柄剑名秋水之后呢?还是之前?”

“贫道怎知这把剑为何物?不过一把宝剑而已,想我武当掌门,别的不说,若说这剑嘛,武当倒也有十几把削铁如泥的,掌柜若是不信,大可来武当一观。”

“那你又为何在听了这把剑的名字之后,失手打碎了酒碗?”

璇玑子笑道:“原来掌柜的如此小气,区区一只酒碗,贫道赔你便是。”

酒馆主人大笑道:“原来如此。璇玑道长好机锋,那你,更是不会承认,你知道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是谁吧?”

璇玑子也看着酒馆主人,一字一句地道:“你这无忧酒馆不明是非,恣意妄为,卫护武林败类萧铁马,邪魔外道叶秋风,璇玑子自当昭告武林同道,共同讨伐,以正视听。”

酒馆主人笑道:“璇玑道长果然是执掌武林泰山北斗之人,说得真是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正好,江湖会的各位好汉也在,还有官门的神机尉柴大人,你说我这无忧酒馆不明是非,恣意妄为,那我们不妨听听,这个邪魔外道,有何说法?看看我们做的对,还是不对?看看谁是邪魔外道,谁,又是武林败类?”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叶秋风,他已还剑入鞘,肃然站立,虽然衣装甚为狼狈,但他孤傲之色不改,见大家都看向他,沉默良久,才冷声道:“这把秋水剑,原来的主人,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剑神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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