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辩阎王

阿傍罗刹将手中的生死簿翻到一页时，他眉毛一挑，重重的拍案，喝道：

“亡者秦轩，杀害国师，是何缘由？”

他脑后悬挂着的圆光如一轮明镜，将这个漆黑的殿堂照得透亮。

“国师杀人在先，一命还一命之故。”

秦轩青衫偏偏，立于堂下，不屈不卑。

“阳世自有阳世的法律，即使躲过了官府的制裁，亦有本王来处置他的下落，何时轮到你来滥用私刑，罔顾天律？你可知罪？”

阿傍罗刹重重的拍案，庞大的天阶威压向秦轩与姜玹逼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噗……”

秦轩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堂下，嘴角溢出鲜血，五脏六腑皆是受了重伤。

擦……劳资都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吐血！

他不知道，中阴身的本质就是神魂。

因他由一念之差，投入地狱道中，中阴身便化作阴神了。

这是地狱道存在的法则，罪人的阴神，属于一种特殊的灵体，可以受苦，与阳神无二。

地狱之中，还有一种巧风，被夜叉折磨至死的罪人，经这巧风一吹，又能活过来，继续受折磨。

姜玹气血逆流，异常难受，但她强撑着身子挪到秦轩身边，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秦轩，没事，有我在，我们一起面对。”

秦轩捂着胸口，看了看姜玹，感到一丝温暖，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牵着姜玹的手，艰难的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我何罪之有？”

姜玹听到秦轩的话，身子都在颤抖。

秦轩不过是一个初入地阶的修士而已，面对天阶飞仙的威压，他也敢出言反对吗……

“大胆庶民，岂敢诡辩？”

阿傍罗刹身子前倾，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秦轩，凶猛的样子像要活吞了他。

“尔以刀剑杀人，横结怨对，害人物命。今判尔剑树大地狱十万年，可有异议？”

话一落下，两只凶神恶煞的食人夜叉走上殿堂，欲擒拿秦轩。

“自然有。”

“说！”

“国师这样的小人，我若不杀他，他便会继续杀害其他无辜之人，所以请问，我杀了他，难道不是在变相的救了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吗？为何救人也要受罚？”

“可有人能证明你所说是真的？”

“我能！”

姜玹开口道。

“如何证明你二人不是亢壑一气，谋骗本王？”

“这……”

秦轩与姜玹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我能证明！”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女声响在殿堂之内，秦轩循声望去，发现竟是那名被国师掐死的丫鬟！

“你是何人，如何来到这殿堂之上？”

阿傍罗刹发问。

“奴婢能够证明，国师，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因为奴婢就是被国师所杀害的！不仅如此，他还残忍的折磨我的亲弟弟！”

这个丫鬟跪在堂下，低头道。

“至于怎么来这里的，奴婢也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缘何来此，死后一直在虚空中恍恍惚惚的飘荡。忽然有一股拉扯力，将她的亡魂拉至此处。

“若非业力，即需威神！”

阿傍罗刹点了点头，看向秦轩，开口道。

“看来是你的行为与上苍之德相合，威神力将这冤魂感召而来，为你作证！如此，可将你剑树大地狱之刑减至五万年！”

他看向凶神恶煞的食人夜叉，挥了挥手，招呼他们拉走秦轩。

两只夜叉，走上前来，按住秦轩。

“慢！”

于此时，姜玹突然喊停。

她看了看秦轩，眼睛闪过亮光。似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没说什么。

她低了头看向地面，眨了眨水灵灵的眼。

稍许，又仿佛下了决定一样，她抬起头看向堂上的阿傍罗刹，鼓起勇气道：

“我……愿代受此刑！”

阿傍罗刹看向姜玹，神色诡异。

沉默一会，居然提出一个疑问：

“本王是否在哪见过你？”

“我乃姜玹。”

姜玹淡淡道。

阿傍罗刹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问，只是道。

“确定代受？”

秦轩却坐不住了，拉住姜玹的手，眼神凝重道：

“够了！国师是我杀的，要处罚自是处罚我。”

他转头看向阿傍罗刹：

“你这劳什子鬼王，要还是个男人就处罚我吧！”

秦轩还记得当初如铁的决心。

就算是下地狱，他也要杀掉国师，以防他继续为害百姓。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只是有些担忧姜玹。

阿傍罗刹看着秦轩，点点头，然后又重新看向一旁的姜玹：

“至于你，你非但没有重罪，相反，还积有不小的功德。以此功德之故，你可以投生人天二道之中享福，继续修福作善，增添福慧，你可愿意？”

“我不愿投生，请用这功德换秦轩无罪吧！”

姜玹拉着秦轩，哭的梨花带雨道。

“你当真要如此？”

阿傍罗刹严肃的问道。

“当真！”

“姜玹……”

秦轩紧紧的抓住姜玹的素手。

阿傍罗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一笔勾销。”

姜玹听到这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看向秦轩，破涕为笑。

秦轩无比的感动，将姜玹紧紧的拥入怀中。

阿傍罗刹又道：

“你们既是修仙之人，想必身躯也还保存完好，就算身躯已坏，亦可凭神魂存世。只不过，想要还阳，离开这座阿鼻大城，恐怕却办不到。”

姜玹推开秦轩，依偎在他怀里，看着阿傍罗刹，问道：

“为何？虽然被打入此处的罪人，将永世不得超生，但既然一笔勾销，便是说秦轩的业报已经尽了，那便是无罪之躯，岂有不能还阳之理？”

“此非我能定夺之事，这是天帝定下的规矩。凡是来到此处的罪人，至少需要待到下一个大劫才可转生他方世界。否则就算业报尽了，也无法离开！这个规矩，是天帝为了宇宙的秩序着想而定下的，本王也不得不听旨行事。”

“一个大劫！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秦轩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擦……

你在逗我吗？

大劫，是一个时间单位。

天地一成一灭谓之一劫，也就是说得等到此方天地毁灭了，他们才能出去！

因此，他们要在此待多久的时间，可想而知！

到时候兰芷的骨灰他都找不到了！

姜玹却拉了拉秦轩，示意他别着急，开始解释。

“这个大劫是指无间地狱之中的大劫，无间地狱与阳间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唔……简单来说，就是阳间才过了一天，这里却已经过了十亿零八百万年。”

“这……这样吗？那我们具体多久能出去？”

“若是劫末还好，要不了多久就能等来下一个大劫了，那时我们便能出去了。”

“可要是劫初呢？”

秦轩又问。

“唔……只能等了。”

“天哪！饶了我吧！”

秦轩仰天长啸。

阿傍罗刹没有理会他们二人，开始和奴婢对话，审定她的善恶业果。

秦轩带着姜玹，走到殿门口，正准备抬步，阿傍罗刹突然喊住他，语重心长的道：

“秦轩，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以后行事，定要小心谨慎，切勿放逸自便，随顺世俗之流。”

“秦轩记住了！”

秦轩抱拳郑重一礼，与姜玹一起离开了这里。

来到阿鼻大城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尽是些牛头人。哦不，还有马面人呢！

秦轩发现他们在用一种奇怪无比的语言交流，于是神魂释放而出，直接观察他们的意念。

顿时就听明白了他们在讲什么。

“你看那个人，新来的吧？”

“应该是，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

“渍渍渍，好久没有阳人，能以无罪之躯来到我们这城里生活了，到这城里的尽是些极恶之人，来受大苦的！”

“确实确实，不容易啊。”

“就是就是，现在的阳人大都不信因果，肆意妄为，死后多半堕入畜牲、饿鬼、地狱三恶道之中，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脱啊。”

秦轩发现这些长着牛头马面的居民，或多或少都有修为与神通，有些奇怪，问了一下姜玹。

姜玹则道：

“这是鬼道众生，他们的神通叫鬼通，这是一种报通，是鬼道众生天生便有的、与生俱来的特殊本能。”

“这样啊！”

秦轩点点头。

……

北冥之海。

“墨诗姐姐，你说小师弟真的会没事吗？”

苏月锦抱着秦轩，看向一旁亭亭玉立的绝美女子问道。

她现在既悲伤又感动，内心犹如决堤之水。

小师弟为了给她争取逃跑的机会，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呜呜呜，小师弟对自己真的太好了！

李墨诗正在端详秦轩背后的画卷，觉得有些像传说中的天书，但旋即一想，过于不现实，摇了摇螓首，道：

“嗯，确实是有中阴身自救法的，原理是唤醒亡者的神智，让他勘破幻境，免堕恶道。若是及时，亡者修为还未散尽，此时归体便可苏醒。”

“这样就好！还是要感谢那位名叫姜玹的前辈。”

苏月锦定下心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又觉得不太放心。

那个叫姜玹的前辈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仅仅是神念传话与她们交涉。

如何得知她真的去救小师弟了？

仅是师徒关系？便用得着为了小师弟以身犯险？

“墨诗姐姐，你认得那个姜玹前辈吗？”

“并不认得。”

李墨诗虽清修万载，但毕竟没有成为天阶飞仙，所以从未听过姜玹的大名。

这也难怪了，在姜玹那个时代里，能飞升到忉利天宫的，那都是真正的天阶飞仙，是传说中记载的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