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门摸尸

这个寒冬腊月，冷的比以往更加刻骨！

猪肉摊前，方俊熟练的翻舞着手中的砍骨刀，不削片刻，半扇猪便彻底骨肉分离，十八年的剃骨手练的是炉火纯青。

摊位前，两个穿着稍显富贵，一看就是下人打扮的男子正看着眼前少年的刀功啧啧称奇。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杂一片。

方俊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心中还有些许五味杂陈。

重生到这个同名为方俊的猪头佬身上，已经接近一个月了。

从上辈子的极限爱好者到如今的猪肉佬，这一个月如梦似幻。

放下砍骨刀，熟练的将肉用荷叶包起，用草绳扎紧，又将骨头两头敲碎扔进破布麻袋，一并递到了两个下人面前。

两人赶忙接过剁好的肉包，其中一个嘴边长着黑痣下人夸赞着，

“方公子这手快刀，要是不去衙门某个差事，可惜了！”

方俊看了这人一眼，没说话。

那黑痣下人讪讪笑了笑，似乎知道方俊性格。

这个猪肉佬家的儿子，是离城出了名的没开窍，最近还好些，据说以前整个离城都没几个听到过他说过话的。

那两人也不怪罪，讪笑着拎着肉包就走了。

彭！

砍骨刀扎在黏满碎肉的案板上，方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目光呆板无神。

“虽然是离城的养猪大户，衣食无忧，可是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怪异横生，妖魔横行，没有实力，活不长久。”

方俊心头在次冒出这个想法，实际上这个想法，是从前身就一直延续到至今的。

??这整个大乾朝，乃至这个世界，诡物与妖魔并行，闹得饥荒瘟疫，天灾人祸，混乱，动荡，到处可见！

就说这二两白肉，寻常百姓那是万万吃不起的，连肚子都填不饱，更不用说沾点油水了。

所以他方家，接触的客人非富即贵，加上他老子颇具手腕，在这离城算是猪肉供应商中最大的几个了。

他方家，虽然只有他和他爹，以及有数几个屠夫，

但就这样的规模，那也算离城的为数不多的产肉大户了。

正想着，又两个身穿绸缎的妇人，走到他面前站定。

两个妇人身着富贵，气质高贵，脸上涂抹着风一吹就掉渣的香粉，一看就知家世还不错。

“小哑巴，要十斤精肉，十斤实膘的肥肉，精肉不要见半点肥的，肥肉不要半点精的，肥肉切作臊子！”

嗅着那劣质香粉的气味，方俊没去计较对方言语上的调侃，只是暗自皱了皱眉，这个世界的胭脂水粉到底不如从前。

想着，方俊二话不说，拔刀就剃肉。

“唉。”

正剁着，只听那个盘着头的妇人，面带哀怨的叹了口气。

“今日午时三刻，又有两个去菜市口的，我家那人在离城刑场殓了十年的尸，还有一年就退了，可是最近越发的不太平了。”

“孙姐姐不必担忧，十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年，在说李虎大哥壮的和一头牛一样，又有武艺在身，鬼物再怎么也找不到李虎哥，倒是我家那位，才刚刚调到了殓尸部，还有十年要熬。”

另一个妇人宽慰着。

“你初来离城，知道什么，最近实在是不太平，那头猪妖闹得城里人心惶惶的，现在都死了好几个了。”

说着，妇人表情更加忧愁。

“猪妖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姐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仔细讲讲。”另外那妇人好奇道。

妇人叹气，很快又道：“那猪妖的传闻，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在离城有流传了，只是不知怎么，最近就突然冒出来作祟，实在让人不得安心。”

“这猪妖十几年前就存在了！？”

方俊翻舞着杀猪刀剁着肉，同时听着两妇人的聊天。

这猪妖霍乱离城的事情他倒是知道，恰好就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天。

也特殊关注过，之所以关注，是因为猪妖的出现，至今为止对方家的影响极大，很多人谈猪色变，更不用说吃。

至于这两妇人的身份，方俊也渐渐想了起来。

两妇人的丈夫是衙门的殓尸工。

这个世界的殓尸工，捞尸人，缝尸匠，炼尸工，被称为四大阴间工种。

每年都得死上那么几个，极少能做满十年退休的。

至于死亡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失踪，暴毙，染病，不祥，疯魔，结局都很阴间，所以被人戏称阴间工种。

但因为待遇相对较高，又是衙门的编外人员，因此倒是不缺少人手，死了立刻就有人抢着替补上。

毕竟这个世道，能吃饱就是福气，谁还管明天的事情。

而且殓尸人不仅能拿高薪，又能借着衙门的名头狐假虎威。

这孙妇人的丈夫叫孙勇，每次过来买猪肉，都少不了为难方俊一番，为的就是多要那一二两连女人胸脯都不如的肉。

性格莽撞的方俊，曾与对方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最严重一次，方俊差点将对方肚子豁开，自己也挨了几刀，脸上耳根的刀疤就是拜那孙勇所赐。

但最终衙门却定案方家赔偿五百两，这还是方俊老爹上下打点过的结果。

从那以后，孙勇就更常来这买肉了。

“听城里人说，那猪妖有三丈那么高，壮的像个小铁塔，猪头人身，青面獠牙，专吃人脑袋，城里死的那几个人啊，脑袋都被啃没了。”

妇人说着，露出恐惧之色。

“别说了，太吓人了！”

砰！

杀猪刀狠狠剁进案板上，两妇人正说着，被这突然的巨响就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方俊伸着黏着碎肉沫的手将两包臊子肉递了过来。

那两只带着阴森，狠辣的狭长血红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们，手腕处还挂着一颗拉着浓稠血丝的猪头。

两妇人原本想斥责两句，可见方俊神色实在吓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兽性大发一样，便不肯屈服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过臊子肉和猪头就走。

看着两妇人离去，方俊倒没什么反应。

可是忽然之间，方俊神情大震，汗毛倒立。

因为就在那妇人手中，一摇一晃的那颗猪头，猪脸上竟浮现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一对铜铃猪眼也陡然睁开，满眼森然的看着方俊。

方俊一手抓住杀猪刀用力拔出，抄起杀猪刀，直挺挺的就要冲上去。

不是要砍猪头，而是砍两个妇人。

被那猪眼盯着，他竟生出一股邪恶念头。

剁碎她们！

突然间，一张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方俊肩膀。

方俊下意识做出应激反应，握紧杀猪刀，瞪着血红眼睛，回身就是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力道之大，竟发出阵阵气破的呼啸。

啪！

这张大手回手就直接抽了方俊脸上，瞬间将方俊从失智边缘拉了回来。

方俊呆滞一瞬，当他回头时，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胡子拉碴，背着一把又宽又厚的杀猪刀的男人。

“屠夫叔……”

眼前的汉子是方家的打手，十几年前一家逃荒途径离城，被他爹赏了口饭，几年前突然又回到离城，就留在了方家。

后来才知道此人是个江湖高手，真名没人知道，因为杀猪的时候下刀又准又狠，大家都叫他屠夫。

“少爷，打烊了！”

……

回家的路上，方俊一边走着，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当时那一幕绝对不是幻觉，要不是屠夫突然出现，他现在估计就把那两个妇人活劈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虽然性情深沉，阴沉古怪，对方言语也多有不当。

可上有衙门压着，下有前世思想禁锢，他绝没有杀人的心思。

至少当时没有。

正走着，前方突然一片嘈杂！

“砍头了，抓到猪妖事件的罪魁祸首了，是人为。”

“什么？抓到了？天杀的！”

“该死的妖人，可是将离城百姓害苦了。”

前方人声鼎沸，收到通知的百姓将菜市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方俊路过菜市口，大概听了个原由后，也没有停下脚步。

只听着随着监斩官嗓子大声报时之后，便从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尖叫。

兴奋，喝彩，咒骂，混杂一团。

“砍了，真的砍了！”

“惑乱人心，没想到猪妖霍乱，都是人为的，该死！”

“总算是没事了，太好了。”

随着一阵刺耳尖叫，那几个死刑犯人头落地。

这年头，不仅魑魅魍魉多有出没，兵荒马乱，匪徒恶人更是多不胜数。

菜市口砍头，早就成为各地都有的一大特色。

时常不断的，衙门就会以安抚民心，天下太平为由，抓几个匪徒或邪教教徒拉到午门砍了。

因此围观群众更是轻车熟路，连一些胆大的几岁孩童都不存在惧怕。

猪妖事件是人为？

方俊提不起围观的兴趣，继续向家的方向走着。

没过一会，身后脚步声杂乱，几个煞气翻腾，数辆用来装殓尸首的马车从方俊身边路过。

殓尸工的马车，方俊并不陌生。

殓尸工将尸体送到缝尸人处，缝尸人将尸体缝补完毕，在送到炼尸处集体火化处理。

这一套流程下来，人也就只剩一堆骨灰了。

至于骨灰盒？

哪里有那么好的待遇，炼人炉就是死尸的最后一站，能有这个规矩，还是怕死尸发生尸变或是一些其它变动才定下的。

最后方的殓尸车上，一个厚唇黑须，满脸横肉，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

见到方俊，停下了脚步，嗤笑两声：“小哑巴，今天我娘子去你家买肉，有没有多送二两？”

方俊看了一眼殓尸车，一具无头尸体笔直躺在木板车上，身上穿着肥大的袍子，脖子处不断涌出的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让方俊注意的是，这人那袍子上的图案稀奇古怪，寻常匪徒恶人不太可能穿这种衣服，看起来更像邪教。

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风铃一样挂在车头，随车摇曳着。

方俊腰间挂着杀猪刀，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杀猪刀。

“呦呵，敢跟爷使劲？带个刀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爷今晚干活耗力气，要是吃的不好，明天砸了你家肉摊。”

汉子知道方俊性格，也不在意，拉着殓尸车就走。

看着汉子离去，方俊面无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灰之气，从那尸体的脑袋上冲了出来，宛若一道灰白交织的线条。

措手不及之下，径直冲进了方俊的眉心。

方俊脑海顿时一阵轰鸣，眼前出现一册暗黄色书卷。

最上面写着四个诡异字符。

妖魔图鉴。

在下面是一排属性面板。

姓名：方俊

武学：剃骨手（第一层）

阴德钱：0

妖鬼之气：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