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再遇

应无愁身上的衣服是岑霜落的送的凡品,沾水会湿、洗几次便旧了那种。

发现琅玕的下落后，应无愁立刻用真气护住这件衣服，姿态从容地跃入海中。

他当年炼化无妄海,曾苦练过水『性』，在海底生存了数年,如今入海,动作依旧优雅,姿势宛若闲庭信步。

虽然姿态优雅,但他速度并不慢，比琅玕还先一步抵达行宫入口。

在玩球和牵丝木偶的灯塔水母和章鱼立刻收起玩具,章鱼用身体糊住大门，灯塔水母们严肃地说：“你是何方修者,来海底行宫何用意？”

尽管已经感受双方实力差距,守门海兽们依旧不太害怕应无愁。

因为他们不是那容易去，海底行宫内还他境虚期海妖坐镇,能够及出关援救。

就算前的修者强连行宫内的境虚期海妖都无法战胜的程度，还无妄海诡异的规则，他若屠戮过多海兽,定会被规则惩罚。

在无妄海内,常捕猎不会收藏惩罚,修者之间的战斗也不会引起规则惩罚。但一旦杀戮生灵的数量超过某个限度,规则就会出现。

即便是琅玕本人也不敢在无妄海领域内制造过多雕塑,他行宫内很多雕塑都是在面做好,带来的。

无妄海规则地域限制，领域做的恶事，领域内是不会惩罚。

是以行宫内的低等级修者胆子都很大，见应无愁这样的高手,也不会畏惧。

应无愁视线扫过水母和章鱼的身躯，神略带遗憾。

难得来海域，竟没见几条鳞生灵，真是可惜。

他十分礼地说：“在下是来寻一位故人的。”

见他这礼貌，海妖们对视一，些疑『惑』。

他们都是些活了不千年的海兽，一生都在无妄海内，没上岸见过市面。

平和海兽们相处，也不是很讲礼貌，从来没见过这彬彬礼的修者。

应无愁生得不符合海兽审美，但如人们看水母等生物觉得漂亮一般，海兽们也自己的审美。

微笑、优雅、气质不凡，这些都能获得海兽们的好感。

守门海兽顿觉应无愁是个好修者，和他们平见的海兽完全不一样，和琅玕殿下凶巴巴的三师兄也不一样。

前这人，怎形容呢，他不是多好美丽多好看，就是一种很特殊的，很出尘的感觉，让海兽们前一亮。

要知道的，海底妖兽多是没睛的，经年累月见不光明，靠着修炼才能拥视觉，就算看，也能见幽黑的海底，海底行宫是这里唯一的光亮了。

忽然看这种仿佛自带柔光的生灵，灯塔水母们觉得自己都要发光了。

于是灯塔水母们语气也变得柔和许多：“那这位……好看的修者，你要找谁呢？”

“在下应无愁，前来探望琅玕。”应无愁拱手道。

“哦，是琅玕殿下啊，他刚刚进入行宫了，你进去……”灯塔水母险些直接放应无愁进入，还好守门章鱼脑子比较多，比他们稍微聪明些，用触手捂住了水母们的嘴。

“我们可以帮你传唤。”章鱼道。

进入行宫了？应无愁微微扬眉，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琅玕在后面游呢。

琅玕是珊瑚，即便在海中，也是不怎移动的生灵。受先天资质限，他的游泳速度很慢，而且稍不注意就会沉入海底，找一块礁石沉睡过去。

若是全神贯注，以水行术法疾行，倒是不慢的。

但现在又不是与人交战，是行宫罢了，自然散漫起来，游着游着就变成飘了，飘着飘着便不爱动了。

是以灯塔水母说的进入行宫的人，绝不是琅玕。

这天下间，能够随意假扮成他人不被发现，又不知因何特喜欢假扮成他弟子的人，除了岑霜落，又何人？

他与岑霜落果然缘，这不百日光，不管他去哪里，总能遇他的梦中蛟。

应无愁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毫不作伪的笑容。

与他之前的浅笑、假笑、冷笑、维持气质的笑截然不同，他眸中星光闪烁，蕴藏着无限喜爱。

灯塔水母们看得身体都红了，原本气势十足的章鱼的四根触手也纠结地缠在一起，很快便打了结，不知该怎解开。

应无愁展现出感是海兽们不曾拥的，又可令了灵『性』的海兽们忍不住脸红心动的。

“我知道了。”应无愁道，“不必通传，我相信他定会来接我，我会在此处安心等待，不会为难你们。”

“好的，您坐这里。”章鱼从他的宝藏沉船中搬出一个华丽的箱子来，给应无愁当椅子。

应无愁视线扫过箱子，见里面装着无数金银财宝。

若是被人族发现这箱子，怕是要为之疯狂。可对于海兽来说，这些不过是亮晶晶会发光的玩具罢了，还不如一条鱼值钱。

应无愁坦然地坐在上面，对几位海兽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擅自闯入。你们可以继续做方才的事，不用在意我。我对无妄海发誓，绝不食言。”

这里是无妄海，誓言是最为重要的约束。

常况下，在无妄海内骗骗脑子单纯的海兽，抓条皮皮虾来食用，是不会被惩罚的。

但要是一开始便立誓，表明不会欺骗海兽，不食用皮皮虾，违背自己的誓言，绝对会遭受无妄海最高规格的惩罚。

了应无愁的话，海兽们变得格放心，章鱼离开大门，继续玩他的牵丝木偶。

灯塔水母们的皮球，不从应无愁身边飘过，几个水母围着他玩耍起来。

应无愁并不在意他们的靠近，反倒会不提出一些玩球的规则建议，灯塔水母们单纯的顶球游戏变得丰富起来，连章鱼都放下他的木偶，跑来和水母们一起玩球。

“这样真好玩！”灯塔水母们兴奋地说。

应无愁笑道：“你们可以把皮球规则记录下来，不断完善，日后找更多的海兽们一起玩耍。我知海中修者最为寂寞，修炼之的生涯极无趣，倒不如找些趣的事做，一来能够打发间，二来也可以通过此类活动了解一些人族的行为。

“海兽元婴期后化形成为海妖，过去常海妖上岸后被人族欺骗的事发生。要是能提前了解人族习『性』，也可以避免被骗。我知道你们厌恶人族狡诈，但若因狡诈便逃避敌视，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越是厌恶，就越要了解，如此才能辨好坏，更好地保护自己。”

应无愁施教成习惯，见这些单纯好骗的海兽，便忍不住从游戏中传授他们一些道理。

海兽们哪里听过这神奇的道理，他们用自己的方法记录下应无愁说的话。

应无愁见他们记录的方式竟是留下信息素，不免摇摇头道：“气味很快便会消失，你们应该用字来记录。琅玕没教你们读书识字？”

一众海兽摇摇头：“识字是等成为海妖后，长出手来，才能学习的东西。”

“成为海妖，受境界限制，你们必须上岸游历红尘，那再习字就晚了。海兽已开灵智，提前读书识字，用贝壳记录书籍在海兽中传阅，能够帮助开灵智的海兽们更早地拥智慧。”应无愁道。

于是他弄来一个贝壳，教海兽们识字。

待琅玕赶行宫门前，海兽们被应无愁教得昏昏欲睡，章鱼的触手都耷拉了下去。

“师尊？师尊！”琅玕少地激动起来，“师尊，您竟是清醒了吗？您的身体竟如此健康，面『色』红润，身材劲瘦而不弱，骨肉均匀，竟是可以做成完美的雕塑了！”

应无愁：“……”

嗯，这便是他四弟子关心人的方式了。

应无愁门下任何一个弟子近况较差，容颜和神『色』间稍不适，琅玕都能及发现，并热心慰问。

可惜他的慰问并不暖心，反而些让人寒心。

弟子中，琅玕最关心的是大师兄和五师弟。

因为这二人入门皆是孩童模样，琅玕并不讨厌孩童，孩童一样可以提炼出纯粹的灵魂做雕塑。

但微生隐和轩辕泽皆是大人的心『性』套着孩童的壳，灵魂与容貌不符，这令琅玕十分痛心。

大师兄琅玕是帮不了了，但五师弟晋升元婴还是希望让灵魂与身体达成一致的，于是琅玕费尽心思教导轩辕泽术法，祝他修成元婴。

轩辕泽入门之前，『药』无心本和琅玕这位珊瑚虫师兄关系极为亲密，『药』无心觉得琅玕是他的同类，琅玕觉得『药』无心简直就是人与虫完美结合的艺术品，虫一拍即合，整日凑在一起研究该如何将对方弄（变成同类），关系十分亲密。

直轩辕泽入门后，『药』无心被硬生生排成第六，琅玕的注意力也过多地放在帮助轩辕泽修炼上，这才让『药』无心对轩辕泽恨极致。

他们哪知应无愁良苦用心，当年应无愁若不分开『药』无心和琅玕，这位弟子怕是早就同归于尽了。

“你们怎地围在师尊身边，这也……太不美观了！”琅玕见一从头脚，从言谈举止毫无缺点的美人，竟被一群奇形怪状的海兽围在中间，觉得暴殄天物，顿上前驱散海兽们。

琅玕的审美是受人族权贵培养的，更偏向于人族，不是很喜欢海兽们。

也因这个喜好，才救了海底行宫内的众多海兽。

灯塔水母与章鱼恋恋不舍地离开，还巴巴地看着应无愁。

应无愁微微斥责道：“琅玕，你这是做什，岂不知教无类，万物皆灵『性』，相遇便是缘，我教他们识些字也是我们一日师徒的缘分。”

“弟子不在意师尊收几个徒弟，但弟子希望，我的师弟们最好美观，令人赏心悦目，大师兄那般碍的弟子，还是少收为妙。”琅玕『色』道。

应无愁：“……你这话下次在微生隐面前多说几遍。”

多说几次，他便无需再为这四弟子『操』心了。

五个守门海兽盯着琅玕，忽然想起了什，一灯塔水母上前道：“琅玕殿下，您是什候从门里出来的，我们怎没看？”

琅玕皱眉：“我何进门过，明明……”

应无愁伸手按住琅玕的肩膀，不让他说话，对几位海兽解释道：“自然是我教导你们识字来的，你们学得太认真了，没注意大门。”

“是吗？”章鱼用触手『摸』『摸』四个灯塔水母的脑袋。

“这下你们相信了吧？我是琅玕的师父，可以进入行宫吗？”应无愁问道。

“自然没问题！”海兽们道。

“这就好，”应无愁温柔地对琅玕道，“徒儿，你这边来，为师话要与你说。”

“好的。”琅玕乖乖地跟着应无愁游一个无海兽的地方。

黑乎乎的海底，不见一丝光亮，琅玕飘跪在水中，热泪盈眶道：“师尊，您终于醒了，您的伤势如何了？”

“没事了。”应无愁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琅玕的头顶，温柔地拍拍他，温柔地注入一股霸道的真气。

“师……尊……”琅玕的问题还没说出口，便在毫无防备地在这道真气的力量之下晕倒，变为原形。

是一座状若火树，翠若青琅玕的盆景。

应无愁随手将琅玕装进袖里乾坤中，满意地笑了。

每次与岑霜落相处，都会被不懂事的弟子打断。如今他先解决一个弟子，岑霜落便没暴『露』身份的隐患，便可与他好好相处，诉诉衷肠了。

这也是应无愁明知道岑霜落就在海底行宫中，依旧耐心在门口等待琅玕的原因。

他一定要先行解决隐患。

真弟子来，假弟子害怕暴『露』身份逃走的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应无愁海底行宫大门前，负手对海兽们说：“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当然没问题，”章鱼让开大门，“琅玕殿下呢？”

“我事吩咐他去做，他先行离开了。”应无愁道，“我会在行宫内等他来。”

“好的。”灯塔水母道。

应无愁顺利进入海底行宫中。

他来红晶宫前，迫不及待的先开启视觉查看里面的况，发现他什都看不。

红晶宫内古荒力量的残余，阻止了他的视觉与听觉。

应无愁无法确定岑霜落的位置，得推门而入，一间一间寻找螣蛟的下落。

想想这样捉『迷』藏的游戏，也让他些兴奋呢。

应无愁觉得鲜血久违地沸腾起来，喜悦涌上心头。

琅玕这些雕塑，对应无愁没丝毫影响。他曾斩灵重聚，神魂饱经磨难，这等感上的冲击，早就伤不应无愁分毫了。

虽然无法使用鳞甲去听与看，但在这红晶宫中，还是能听常的音的。

应无愁才走走廊上，还没推开第一间卧房，便在走廊深处听开门的音。

他没打开卧房们，径直游向那里，没发出半点音。

方才推门的人，自然便是岑霜落。

岑霜落看过那九尊雕像后，神些恍惚，一间甚至没心思去寻找龙血石。

他在黑龙雕塑的房间不知呆坐了多久，结合梦境与雕像，思考他梦的一切，究竟是对未来的预知，还是已经经历过一次？

剑冢山跨越千年的相遇，让岑霜落明白一件事，在修真界中，间并不一定是从前向后流动的，总些力量，能够让某个人的光倒流，或许也可以重启某一段历史。

他曾听过一些传闻，在某些古荒世界中，间便与九州大陆截然不同。

这些古荒世界，万年来光从未流逝的，在某一个间段内不停循环的，一直倒退不曾向前的，跳跃式发展丢失一段光的……

像骆擎宇，他便是在某个神奇的古荒世界内出生。那里的间就与界不同，生灵的间流速常，物品的间比生灵要快上百倍千倍。

石头感而孕，起码要孕育千年才能出生，而擎天剑派前掌门闭关不十年，骆擎宇便出生了，定是那个世界加速了试剑石生子的间。

看这些雕塑后，岑霜落忍不住想，九州大陆，又何尝不是大一点的古荒世界？

修者可得飞升，大乘期后渡天劫就可以前往仙界，这代表修真界绝不是唯一的世界，九州大陆在仙界中，可能也不过是一个世界。

修者误入古荒世界，找世界规律的漏洞，或是功力达一定境界，便可脱离世界，九州。

这与大乘期修者飞升何相似！

当岑霜落将九州看做一个古荒世界后，猛然发觉，前这一切，真的可能发生过。

应无愁曾去过，他的弟子们失去师尊束缚，过于悲伤，在世间犯下大错。

而他，也不知因何，从一条银白『色』的螣蛟，化为黑龙。

梦境皆为现实。

若当真如此……

岑霜落觉得心痛如绞，他不在意曾与应无愁的弟子争斗纠缠，不在意前生谁杀过谁，因为这一世没发生，当下并不存在，那便不是事实。

他心痛的，是应无愁曾经去过这个事实。

承认那些雕像真实存在，承认他的梦境，就代表必须承认应无愁的亡。

这是他不想面对的事。

呆坐良久，岑霜落离开那间房。

当下，应无愁还活着。

尽管不知道未来还什危险，岑霜落决定变强。

最起码要强黑龙的程度，要凌驾于九州之上的实力，才能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坚定地想着梦境中的一切，终于想起龙血石在的房间，应该是在走廊最深处。

因为他身为雕塑，还是能看水波的

每次琅玕红晶宫看他，岑霜落都能感受水波的『荡』漾，琅玕没走一步，水波便会『荡』开一圈。

岑霜落重新走红晶宫门前，数着梦里的波纹圈数，一步一步，走了走廊尽头。

那里没门，是一堵水晶墙。

但岑霜落能够感觉，水晶墙的背后，个隐秘的房间。

他曲起手指在墙上轻敲，靠着敏锐的听觉，在水中发现了音不同的位置，在那里找机关。

这红晶宫内的一切都是上古龙宫遗留下来的，并非琅玕建。他一个热爱雕塑的珊瑚，也不爱搞机关这种不符合他美学的东西。

因是上古龙宫留下来的遗物，岑霜落就算不知道机关的打开方式，但他要将龙气注入机关内，机关便会自动转动，打开了那扇隐藏的大门。

一进门，岑霜落的心脏便狂『乱』地跳动起来。

他感觉这里什在呼唤他，他的血管随着心跳一张一舒地颤动着，渴望着这房间内的东西。

要吐出内丹，龙血石便会自然出现，与内丹融合，重新进入他的体内。

服下龙血石，他全身的血『液』会在一年内全部更换。

这一年中，他会被龙血控制，身体的血『液』会从鳞片中渗出，又重新生长出新的血『液』。

反复九次后，血『液』就会完全更换，他也会脱胎换骨的改变。

这过程会极为痛苦，但他愿意承受。

岑霜落将手掌贴于腹上，张开口，要吐出他的螣蛟内丹。

就在此，他灵『性』的直觉忽然一凛，仿佛一道极温暖的力量出现在他身后。

岑霜落身体一顿，停下动作。

他没转身，而是向后退了步，后背撞上一具温暖又熟悉的身躯。

无需用睛确认，凭触觉，岑霜落便知道，身后这人，是应无愁。

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用的是琅玕的脸。

岑霜落用真元压制住自己又想念又悲伤的绪，快步向前，转身对上应无愁的睛，『露』出恰当的惊讶、尊敬和想念的神。

他控制着音，让语调微微发颤，激动又不失礼数地说：“师尊怎会来此？师尊，您的伤已经好了吗？”

应无愁望着岑霜落的神，不些心痛。

螣蛟的演技，与当年假扮宁承影，竟了质的飞跃。

当日他演技拙劣，仗着应无愁假扮失明竟毫不注意表管理。

如今，他的岑霜落，竟也能呈现出如此丰富的神。

应无愁半是欣慰，半是心痛。

他失去了螣蛟十年的成年期，错过了他的成长。

应无愁抬起手，轻轻地抚上岑霜落的脸，中满是眷恋和怀念，他长叹一道：“许久不见，你长大了。”

岑霜落再次僵住。

从宁承影轩辕泽再琅玕，应无愁和他弟子初见的动作，都是『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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