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初起

炽阳初晓，云涌侧翻。

大夏，钱州，裂昭城。

碧蓝无际的天空突然云意翻腾，而后闪过了一丝赤红之色。

一只赤鸾从天际落下，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而后，从云朵之间飞出，俯冲落到了裂昭城最高的那座深红色高塔。

鸟背上，一道矫健的身躯跳了下来。

“收拢猎物，回城！”

身后有着数十只小了一号的赤鸾接连落到高塔内部，将身上托载的猎物一一扔了下来。

腾蛇，蛮牛，沙塘虎，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大型凶兽。

现在他们全部失去了生机，躺在地面上任人宰割。

。。。

“放肉了！一斤蛮肉三十文铜钱！”

“今日限量，三千斤！”

裂昭城内部，到处都是灰色石砖的建筑物，偶尔有家境殷实的人，盖起了深红色的砖瓦房。

城池内部被预留的街道分为八块大型的房屋集聚地，在高空中看去，一个大大的“米”字，将整个城池分为八大块。

而在每条街道的尽头，也就是街道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

广场由棕色的石块所铺成，这些石块的裂隙倒是不加掩饰，组合起来隐隐约约形成了一只鸾鸟的图纹。

平日里的大型集会，基本都在这边操办。

而此时，不少人聚集在这边，排成了一条冗长的队伍。

他们的手里拿着菜篮，还有一张限量的肉票。

一斤肉票也要二十五文铜钱。

而在队伍的正前方，有一个简陋的木台。木台上有已经处理好的上千斤蛮肉，正堆砌在那里。

有一粗布衣衫的中年人，正在木台前朗声说些什么。

“离沧魍魉，诸鬼睥睨！”

“离火举世，煅烧星斗，吾等裂昭城子民，定牢记青鸾陆家…”

“蛮荒之世，铎铎如韬…”

一段宣讲。

“马上就开始了！”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

很快，宣讲结束，有麻衣年轻人手持钝刀，走到木台前。

钝刀插入木板。

“肉铺开张！”

安静的人群瞬间嘈杂起来。

肉铺是由青鸾陆家开设，每日限量，即便如此，仍然人满为患，天亮了就有人在这排队。

在队伍的周围，也有很多买不起肉但是嘴馋的人，他们大多游手好闲，看到谁家只有柔弱女孩儿过来买肉，就对视一眼，等肉到竹篮后再跟随着离去。

这世道，卖个女儿的价钱只和十斤蛮肉相当。

人命不值钱。

而在周围围观的人群里，安讯缩了缩身子，便提着五斤麻菜朝着霸下街道走去。

他一米七的个头，穿着亚麻色粗布衣衫，头发散乱，肤色略黑，相貌普通。脚上是一双草鞋，只不过一大一小，大的还有些磨损痕迹，显然是穿了许久了。

挤在周围的全是贫苦人家，汗臭，衣服上的馊味，狐臭，还有不知名的脚丫子臭，全都混迹在一起。

安讯推开拥挤的人群，一边护住拎着的麻菜，一边拍走伸过来的小偷的手。

小偷是个瘦弱猴儿，见一击不得手，直接逃入人堆里，几个闪身就不见了。

安讯倒是没空去理会，坑蒙拐骗在这片地域已经屡见不鲜。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霸下街道是离家最近的蔬菜贩卖区，也是价钱比较公道的地方。

径直走过了几个巷口，又穿过了一个较大的木匠聚集地，转弯穿过一个潮湿的鱼市，才来到霸下街道。

靠近街道口有张桌子，旁边椅子上坐了一个消瘦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一身灰皮，头上带着高顶帽，腰间还挂着一把朴刀。

这是占据了霸下街道的帮派的人，在这边是为了收摆摊费。

安讯用半斤麻菜抵了摆摊费，才麻溜的走了进去。

里面用石灰块划分好了区域，长六尺宽五尺，每块也就只能蹲两个人。

安讯找个没人的摊点蹲下，顺手把麻菜摆在摊上。

“上好的麻菜！今天刚刚从地里摘来的，一斤只要四文铜钱！”

很快就有居民过来，讨价还价一番后，四斤半的麻菜全部被买走，原地只剩下安讯一个人，还有几十枚铜钱。

躲过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安讯把铜钱用布包好，揣进怀里。辨认了一下道路，他顺着街道向左走去。

又过了两个拐弯口，安讯才在一户宅子的后门停了下来。

这边早有一个管事的在等候了。

换上衣服，又是进行书房的打扫。

这是他接的五天一次的差事儿，虽然每次都要忙到晚上，但是工钱是一次一结，二十文铜钱。

这才是他为什么愿意花费两文钱来这霸下街道贩卖的原因。

月色泛凉，安讯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家在城北胡同的最深处，是低矮的草房中的一间。旁边还有洗好的麻布衣服在晾着，周围是刚刚翻过的空地，种上的麻菜成熟了，在白天就收好放置在地窖里。

其中一部分被安讯拿去卖掉了。

向前走几步，听到了大黄狗的吠叫。

“是讯哥吗？”

屋内没有点灯，昏暗的房间里，有一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安讯推开门，绕过有些碍事的烂木长桌，在月光的映射下，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安婉也是穿着麻布衣服，不过明显大了一号。这是安讯的衣服改小了之后给她穿的，不过明显不合身。

她右手指戴着一个顶针，左手还拿着线，显然在做着针线活儿。

“今儿个怎么这么晚回来？”

看到是大哥回来了，安婉明显松开一口气。

“主家的活儿比较多，还办了场宴会，耽搁了点时间。”

安讯解释了一句。

“是赵家打扫书房的活儿吗？怎么开宴会也要你们这些书房的人去？”

安婉走到门口，搬过来一个木板凳，借着月光准备穿线。

微光洒在她的身上，露出姣好的面容。身躯略显瘦弱，伸出的手上满是糙纹。

“客人家的孩子跑到了书房玩耍，没办法提前走开。”

安讯解释了一句。

“不过最后多结了五文钱，倒也算不错。”

安家总共四户人口，安父安母和一个妹妹。

安父名安全永，是个打铁匠，靠着为城里的大户人家和流窜的帮派打造铁具为生。

偶尔也接一些私活，是家里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