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神不过才二十岁

几千年前的一切，原本都被尘封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今却被绛隐满腔怨恨的道了出来，真是说者有恨，听者无奈。谢怜无法理解当初绛隐是带着怎样的心态自刎而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几千年来漫长的时光的。只是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幸好。”

绛隐越说越崩溃，原本一身华衣矜贵不凡的他，眼下却有点像是发了疯的厉鬼。

虽然说他早就是鬼了，而且是一只修行了几千年的鬼，但因为他那若隐若现的面容，以及姣好的身段，出尘不凡的姿态，却是完全和鬼联想不到一处。

花城道：“你那些话还是省省吧，我不是元始仙尊，所以没有听你废话的义务，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还留在苏雪山上做什么？”

谢怜猜想着，莫不是花城和他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

难不成是上次花城来苏雪山的时候，便已经和他相识了，且已经打过了照面？那花城为什么要隐瞒于他呢？

谢怜百思不得其解。

绛隐道：“花城，你也是一位修行了几百年的绝境鬼王了，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是我有求于你，就算你让我立即灰飞烟灭，我也不会犹豫半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重获了自由，还跟你一样成为了绝境鬼王，你觉得我还会信守当初的承诺吗？”

谢怜心道：“果然有乾坤！”

顿了顿，绛隐又挑衅道：“你也不用打我的骨灰的主意了，我的骨灰已经给了师父，我想他应该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或者早就已经跟着他陨落了。”

花城面色一沉，烈焰红衣在夜色中被风掀得上下翻飞。

他道：“灰飞烟灭对你来说并不可怕，甚至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折磨。”

绛隐倏地瞪大了双眼，眸光似剑，直勾勾的盯着花城，“是，活着才是一种折磨，我过去活过的每一日，每一夜，都像是万虫蚀骨般的难受！但我坚信他会回来的，他已经成为了神，他能够永生，我也能够永生，我们会有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以为我为他做了这么多，能够换来他对我的眷恋，或者是怜惜！可是，我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我想要恨他，想要杀了他！但我却找不到他了！我多么想告诉他‘你欠我一条命！’，但是却没有机会了！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打破了我的幻想！你让我几千年来的等待成了一场空！我恨你！”

花城道：“无所谓，但是你若在这样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不念你是仙乐族人的情分！”

谢怜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脑海里嗡嗡作响，手指不由自主的屈了起来。

“他是……他竟然是仙乐国的人！”谢怜的心底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他竟然是仙乐国的太子殿下！”

但是，仙乐国的国史上却从来没有过一位叫绛隐的先人的记载。谢怜在还是仙乐国太子殿下之时，有一门功课便是要将仙乐国史倒背如流，其中包括仙乐国的创立，每一代先祖的生平事迹。如果只是普通的王公贵族，那他还不一定能够记得住，但是绛隐是太子殿下，是一定会被写进国史之中的。所以，只要他看过便一定会记得的。

但是，谢怜迅速的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根本就找不到关于绛隐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

绛隐似乎是被刺激得不轻，怒指着花城道：“情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你对一人掏心掏肺，以为能够和他花前月下至死不渝，但最后却只剩下你一个人苦熬岁月。”

谢怜很想知道这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却又不好贸然上前相问。

便在此时，有一双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谢怜被吓得一个激灵，但是本能的拂了拂手腕上的白绫，准备见机行事。

谁知，随后通灵阵里便传来了上飞御的声音，“仙乐，先别打草惊蛇，是我。”

谢怜一听，猛地一转身，上飞御果然精神抖擞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改此前的颓势。

为了避免被花城和绛隐发现，谢怜也就只好在通灵阵里回道：“飞御，你怎么也来了？”

上飞御冲他挑了挑眉，一脸的灿烂，“这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我是来观战的。”

谢怜：“……”

但随后，上飞御的声音却深沉了许多，“仙乐，方才绛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我和前珪对于他的死都很意外，总觉得有什么隐情。但……师父却不愿意透露太多。以至于后来绛隐变成厉鬼之后，也是师父含泪将他镇压在苏雪山中的。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为了让师父得到天劫才自刎的。我很佩服他，但是却有些不理解他。既然他那么倾心于师父，为何又要助他飞升呢？神鬼殊途，再相见时便已经是陌路了。”

谢怜听闻了这么多，心情也顿时沉重了起来，“大概是成全吧。绛隐为了成全元始仙尊所以自刎成为了厉鬼，而元始仙尊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好意，遂亲自出手将他镇压。”

上飞御垂着眼帘，“值得吗？”

谢怜道：“若是当事人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吧。”

“对了，”他犹豫了半晌，终于问出了方才的疑惑，“你知道绛隐是仙乐国的人吗？”

上飞御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想瞒着你的，但是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仙乐，严格说起来他还不算是仙乐国人。几千年前，仙乐国还不叫仙乐国，还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亟待能有一位明君可以一统局势。而绛隐自小便被赋予一统的重任，起初他也不负众望，德才兼备，有勇有谋，大家都觉得这种割裂的局势总算是要到头了。所以，他成为了一出生便被赋予一统重任的太子殿下。但是，一切都在他十八岁的那年被改变了。”

谢怜奇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飞御道：“并无什么特别之事，只是师父去了绛隐所在的国都而已。那时候师父已经是一名非常有名的修道人了，哪里有祸乱凶害，他都会出手相助。那日，师父赶往千里之外，铲除了一尊盘踞于深山之中，已行凶百年的凶害。他在回苏雪山的时候，恰好经过了绛隐所在的国都。当时，绛隐深受百姓爱戴，经常会做一些派施粥面，安置流浪人群的举措。那日，绛隐正好在国都城外施粥，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希望能领到一份太子殿下亲自盛的粥。但是，既然人人都想领，都不想被落下，那必然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先是有几个人打起来了，再然后是十几个人，后来局面朝着无法控制的趋势演变了去，变成了上百个。因为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绛隐随身携带的护卫也没法真的对他们动武，导致越干预打得便越凶。师父原本只是路过，但见如此局势，便忍不住施用了法力出手控制住了乱成一团的场面。绛隐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修行一说。”

“但没有想到的是，在师父回到苏雪山的三个月之后，绛隐竟然找上了门来。他央求师父收他为徒，想要和师父一道修行。但是，师父修的道乃是要抛却七情六欲的道，绛隐是太子殿下，是要一统天下四分五裂局势的君主。若是修了此道的话，那必然是要弃天下人于不顾。于是，师父拒绝了他。可是，他哪里知道绛隐的决心呢？他居然在大雪之中长跪门前五天五夜，几乎快把自己给跪死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父同意了他在道观里修行，却一直没有松口收他为弟子。”

谢怜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只不过为何仙乐国史上却没有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只言片语呢？”

但很快他便又想明白了一些。

一个从小便被赋予重任的太子殿下，竟然为了所谓的修道而将天下局势，黎民百姓，亲族宗眷弃之于不顾。这样的太子殿下，怕是早就被皇族除名了。

但谢怜还有一个环节没有想通，那便是绛隐怎么会对元始仙尊一见倾心呢？按道理来说，这天地间的第一尊神，就算为人时也绝对应该是脱胎于俗世之人的。

难不成绛隐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上飞御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师父飞升了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岁的年华。”

谢怜愕然。

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关于元始仙尊的记载便少之又少。就算是灵文殿里的藏书，也不过才短短的两行字。没有生平，没有籍贯，只记录了他的历史功绩，甚至连陨落这件事也没有提。

上飞御接着道：“很多人或许都觉得师父应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这样才能担得起天下第一神的身份。但是，师父却偏偏是一个正当大好年华的青年。说起来，师父的样子倒是和仙乐你有几分像，且心里常怀仁慈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