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菩荠观鬼气氤氲

谢怜在长袖遮盖下的脸笑得像是四月的天，“我其实想做神的目的可不是那么单纯的。”

花城道：“我知道，不单纯但是却很执着，至少哥哥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一直在努力修行，为什么修行的人那么多，而最终成功飞升的少呢？那就是因为并不是人人都能坚守初心。”

谢怜心花怒放，简直比漫山的花儿都笑得灿灿，“三郎，若是没有你的话，我的人生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春风得意。”

花城道：“不会的，若是没有我，哥哥的人生还是会明媚绚烂，但我却不一样，若是没有哥哥的话，我便如同阴沟里的烂泥，池塘里的死鱼，以及半夜狂啸的阴风。”

谢怜心颤一下，将遮在自己脸上的长袖撤了开，“三郎，你对于我的意义绝对不是等我八百年这么简单，你总说我像是天上的星星，但实际上你才是我的那颗星。不管是最初的那团鬼火也好，还是战士无名，以及现在令三界都胆寒的血雨探花。很多时候，你都是在我最无助，最绝望，对未来完全没有抱一丝希望的时候出现的，是你让我及时的醒了神志，忆起了初心。你对我来说，才是夜间行路的月光，山间解渴的冷泉，以及遮风避雨的屋檐。”

花城的身体倏地朝谢怜压了下来，谢怜顿时从一个激灵想要从地上翻身而起，却被花城直接用手按住了肩膀。

“哥哥，”花城一手撑在谢怜耳边的地面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有些低沉，“我突然觉得最近在那张草席上有些不自在，要不就趁着这大好春光……”

谢怜不待他说完，赶紧面红耳赤的打断道：“三郎，千万不可，这可是在外面，要是被那些村民们看见了的话，那还得了！”

花城半眯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这座山头这么高，又有杂草树木障眼，就算那些村民有千里眼，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可是再正常不过的道友关系了。”

谢怜的脸烧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带了些只属于少女的娇羞。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语无伦次道：“恐怕是瞒不了多久了，今早村头的那位大婶还在向我打听，问我和你是不是夫妻。”

花城整个身子都半压在了谢怜的身上，但一听到谢怜这句话顿时被勾去了几分兴致，“那哥哥是如何回的？”

“我当时很是震惊，觉得大婶问的实在是过于直白，便反问她怎么会如此认为？”

花城道：“那这位具有如此慧眼的大婶是如何回答的呢？”

谢怜道：“她说她替人看面相从来就没有出过错，觉得我们就是夫妻。说什么我们长得很有夫妻相，我当时就觉得很好奇，我和三郎的相貌明明就天南地北，又怎么会生出夫妻相呢？”

花城倒是被逗得笑意甚浓，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怎么会是天差地别呢？我俊逸哥哥明亮，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这岂不是就是夫妻相。”

谢怜也觉得发笑，随即又道：“不过我又问她你觉得夫妻是什么呢？如果不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结合，又是如何呢？”

花城似乎是单手撑得有些累了，直接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往谢怜的身上靠。他将自己埋在了谢怜的胸前，伸手摸了摸谢怜的脸。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但至少入手之处皆是真实的存在。

花城道：“让我听听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婶是怎么回答的？”

谢怜道：“她说芸芸众生，自有其生存的规则。世间夫妻皆是男子和女子的搭配，那是因为男女生来便是能够互相吸引，轻易便可产生情愫。但这并不代表夫妻只能是一男一女才行。若是有男子和男子，以及女子和女子能够心意互通，有缘分结成夫妻，那才是天地间最难得之事。世间本无什么约定成俗，一个人做了，效仿的人多了，那路也就宽了。”

花城浅浅的笑了一声，语气欢快得很，“想不到这快赶上与世隔绝的菩荠村，竟然还有如此见解的村妇。”

谢怜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便是所谓的大隐隐于世吧。”

兴许是柔软的阳光与和煦的春风催人眠的缘故，谢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日落西山了。

但是，一睁眼却并没有看见花城，只有一只透明的银蝶绕着自己飞舞。

那银蝶见谢怜醒了过来，十分自觉的朝他飞了过来，谢怜屈了右手食指让他停靠在了上面。

随后，他的脑海里便响起了花城的声音。

“哥哥，鬼市有急事，我去去便回。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在三更前回来的。”

谢怜听完，不免觉得失落，花城竟然自己孤身回了鬼市。但随着睡意的消散，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些眉头。

“三郎孤身去鬼市，又说三更前会回来，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有什么大事需要耽搁较长的时日，那花城必然是会带他一起去的。

就在谢怜起身准备下山回菩荠观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山下传来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哪座山突然坍塌了一般，经久不息。

谢怜借着还未黑透的暮色远眺而去，却发现菩荠观的门口赫然出现了大团大团的浓烟。那浓烟弥漫得十分诡异，像是有无数穿着黑衣在蠕动的行人。

谢怜奇道：“难不成是菩荠观着火了？”

一旦这样认为之后，谢怜急忙脚下生风的往山下奔去。现在的菩荠观可是三位神官和一位鬼王建成的，若是真的不小心失火被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主要是观里还有很多谢怜珍爱的东西，就算是失火了，他也尽可能的抢救一些回来。

但是，等谢怜风驰电掣的赶到菩荠观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团浓烟比方才在山上看见的还要诡异。

方才因为在山上离得远，加之天色已暗，看不真切，谢怜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黑烟。但现在到跟前了，才看清楚了是轻盈如薄纱烟波的的云雾，看起来着实的阴森可怖，像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谢怜细看了半晌，才惊骇不已的大喊了一声，“这分明就是鬼气！”

但棘手的是，偏偏他的菩荠观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些村民就会上赶着前来凑热闹。眼下浓雾乍起，村民们早就先他一步聚集在了观门口。

有人提议道：“这怕是着火了吧，我们要不去打点水给道长浇一浇？”

有人质疑道：“这只有烟雾没有火，我看是道长和小花在观里练什么丹药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原本还云里雾里的村民们，瞬间便来了兴致，争先恐后的要往观里冲。

谢怜急忙大喊了一声，“都别动！”

与此同时，若邪已经从他的手腕上飞了出去，将那些跃跃欲试的村民们圈了起来。但却有那么几个眼疾手快的村民，早一步往那黑雾中冲了去。

谢怜来不及责备，也只好赶紧一头扎了进去。

待他出来的时候，两只手上已经提了好几名村民了。他将抢救回来的几个村民带回至了若邪围的圈中，却见他们皆紧闭双眼，面色泛黑，人气如游丝，鬼气倒是纵横全身。

那些原本被圈在若邪圈中的村民，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怎么才眨眼的功夫，这活蹦乱跳的人竟然就跟死了一般。

有人颤着声音问道：“道长，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谢怜蹙眉道：“暂时还不会。”

他一边回答，一边将食指伸进嘴里咬破了，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了唇齿间。那些村民知道谢怜是道士，以为他是要进行什么道法将他们救活过来，各个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谢怜也就不再管他们，将留着血的食指，依次在他们的脑门上画了奇怪的符咒，随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术法密语。

但折腾一番之后，那些村民依旧不醒人事。

谢怜疑惑道：“真是奇怪，怎么会如此呢？”

村民从谢怜脸上的表情的可以看出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大气都不敢出。谢怜心道：“按理说，神官的血是可以驱散活人身上的鬼气的，怎么会不行呢？”

这几位村民很明显是误入了那团鬼气，被鬼气趁机侵进了身体，但谢怜以常理处置，却毫无见效。

难不成这不是鬼气？

便在此时，有村民惊慌失措的叫喊了一声，“道长，那团雾又动了！”

谢怜急忙循声望去，只见在那原本停滞不动，似河流被囿的鬼气，竟然蹒跚着朝他们游了过来。

谢怜心下微动，惊觉事情也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若邪现在已经做了一道屏障护村民的安危，他只能从袖中召出了花城送给他的玄黑长剑。暮色终于全黑，无月华无星光，天地骤然变得黑暗无比。

谢怜沉声交代道：“待会不管发生了何事，你们都不要出这位包围圈。”

村民们哪里还敢不从，皆点头如啄米。

谢怜知道眼下这情形，村民们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乱跑。毕竟，对于人来说，鬼可是凶猛残酷的存在。

但他不一样。

对于他来说，鬼和这世间万物别无二致。

当然，也有特别的。

那是他心头的血，和掌心里的掌纹，随他永恒至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