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四年后——

在墨尔本生活了四年的温晚,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的节奏。

澳洲人悠闲，爱喝咖啡。

温晚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一杯咖啡4-6刀，有时候贪便宜,她就会在7-11买。

一刀一杯,便宜好喝。

大学期间温晚学的计算机专业拿了全额奖学金,平时给别人补课赚点零花钱，加上帮朋友经常直播带货。

四年下来也攒了一笔钱。

傅欢那里的债通过和妈妈的努力还了一半了，毕业后找到工作,最多还需要个一年就能把剩下的债给还清了。

温晚在澳洲是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合租的。

女孩子比她小一岁,名字叫江依依，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因为温晚晚读书一年，所以两个人一起毕业。

温晚学的专业很好找工作,还没毕业就有不少人向她抛出橄榄枝。

江依依问：“温晚,你毕业后打算回国吗？”

“还没想好，”温晚对着电脑一边算代码一边说,“哪里工资高去哪里,赚钱最重要。”

江依依边刷手机边说：“对了温晚，今天晚上有聚餐吃火锅,你去吗？”

“不去了吧。”温晚算了算,在这里吃一顿火锅人均五十刀以上，特别不值.

“啊，你去吧去吧,”江依依恳求道，“乔易也会去的。”

作为留学生圈里有名的高富帅，乔易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非常高。

“我和乔易也不熟。”温晚平淡地说。

“可是乔易很明显对你有兴趣啊。”江依依一脸八卦地凑过去：“说不定找个机会他就对你表白了呢。”

“那就更不能去了,”温晚一手支着下巴,眼睛在屏幕上左看右看,“万一真表白了才尴尬呢。”

“啊？”江依依拉了个不可置信的长音，“你为什么不喜欢乔易啊，又帅成绩又好，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不乱来，这么多年女朋友也没找过一个，没他帅的都不知道换了几个女朋友了。”

“没兴趣。”温晚简单地回了一句。

她当然知道乔易对她有意思。

在各种场合乔易都对她示意足够多的殷勤，平时给他发消息也是各种关心呵护。

作为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同学，乔易确实帮了他不少，但温晚一直只把他当朋友看带，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跨出一步的机会。

温晚正看着电脑，手机突然有消息提示，是乔易的：【晚上吃火锅，来吗？】

温晚拿起手机打字，“不来了”三个字刚打完还没发送出去，乔易又发了一条消息【上次跟你说创业的事情，今天好好聊聊。】

温晚把刚才三个字删掉，回了个【来】。

大学期间温晚和乔易一起做了个课题，他知道乔易的能力，还没毕业就有很多历害的公司都向他抛了橄榄枝。

乔易一心想着要创业，虽然没经验，但他的哥哥和几个朋友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大拿，他们之前一起有了个构思，然后拿到了第一个天使投资，温晚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对于温晚来说，任何机会都不能轻易错过。

晚上她到了火锅店，男男女女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个人。

在澳洲吃火锅，除了贵，什么都好。

墨尔本的冬天很冷，吃一顿火锅，能舒服不少。

大家都是一个大学的，平时聚会也多，都比较熟悉了。

由于快毕业了，毕业就意味着要分道扬镳，吃着吃着也有点感伤起来。

结束的时候觉得不尽兴，说还要喝一杯。

乔易趁温晚不注意给江依依使了个眼色，江依依马上说：“那要不去我家喝一杯吧。”

大家都没有拒绝，温晚也不好扫大家的性。

一群人来到江依依和温晚的家，然后开始围着茶几坐着喝起酒来。

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着，有的人决定毕业回国，有的人决定留下来。

欢声笑语中，透露了一些离别的感伤。

不知道是谁突然提意玩真心话大冒险，温晚被硬拉着一起参加。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是这么喜欢玩这个游戏。

温晚全程看着他们又笑又闹的，没想到会玩到自己头上。

温晚不想选大冒险，所以选了真心话。

一群人面面相觑，平时温晚话不多，给人感觉有点冷，所以很少有人敢开她玩笑。

最多也就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主动表白之类的。

这些问题温晚都可以非常坦荡的回答。

突然有一个女生似乎有点喝嗨了，问温晚道：“温晚，说一下你的初吻是什么感觉呗？”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温晚脸上的表情渐渐敛住，神色间的意外显而易见。

这时候江依依打了个圆场：“我们温晚来这里之后有没谈过恋爱，哪里来过什么初吻啊。”

温晚有些失神，似乎像是被拉到很早以前的某个夜晚，继而眨了眨眼。

当大家都准备把这个问题跳过的时候，温晚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缓和：“很甜。”

看她这么大方地回答，所有人都炸了：“温晚，你谈过恋爱啊？”

温晚笑了笑：“这是第二个问题。”

温晚说着从地板上站起来：“我先回房了，你们继续玩。”

温晚故作镇定地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贴着房门叹了一口长气。

每次都是这么不经意的，想起他。

记得温晚刚来澳洲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想叶川。

但是她和叶川都很有默契的从来没有联系过对方。

渐渐的，随着学业的繁忙，想他的频率越来越少。

到后来心里的某些感情也淡了，从一开始想起他心里绞痛，然后心里有微微涟漪，到再后来的水波不兴。

用了四年时间，终于差不多把他忘干净了。

如果不是今天突然提到了初吻，温晚才发现，好长时间没有想起过他了。

温晚坐到写字台前面，愣愣的想着心事。

如果当初别人问的是初恋，温晚还真不好回答。

他和叶川，应该不能算恋过吧。

至少不能算传统意义上的谈过恋爱。

但那个吻，那个初吻，是真真实实发生过，存在过的。

温晚拿出手机，这个手机她四年都没有换。

桌面已经换成了“好运来”很久了。

久到都快忘记曾经打开手机就是和叶川的合照。

温晚点开微信，在通讯录搜索了“叶川”。

还是出来那个熟悉的头像——一个黑底白色的“川”字。

温晚很久都没有看过他的微信了。

叶川从来不发朋友圈。

说起来，这么自恋的一个人，应该随时随地晒照才是。

但叶川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就和温晚一样。

所以温晚也没有看他朋友圈的习惯。

温晚点了一下他头像，进入到了他的主界面。

朋友圈下面还是一个横线一个点。

温晚不知道是自己被屏蔽了，还是叶川确实不发朋友圈。

刚想退回去，突然发现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签名。

——I\‘\‘mwaiting.

温晚印象里叶川以前好像是没有签名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的。

温晚退出了一片空白的对话框。

回到主界面，点了“我”——“收藏”

然后看到有且仅有的一条语音。

很久没有再听了。

温晚找了个耳机带上，然后点了一下。

耳麦中传来一个非常清透的声音，熟稔又陌生。

让人听了心跳加速却又异常安心。

一遍唱完，温晚没有再点击一遍。

不过那声音还回荡在脑海里。

突然温晚的房门被敲了敲，温晚摘下耳机对着门口说：“请进。”

乔易打开门站在门口说：“方便吗？”

“哦，进来吧。”

乔易掩上门，没有关紧，走到温晚身边：“聊聊创业的事？”

“嗯，好啊。”

“公司那边我已经注册好了，”乔易说，“你毕业以后就可以来，工作内容就是我们之前提的，工资一年十万刀，年底有5%的干股分成。”

这个条件确实非常优渥，让温晚都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我也没做什么，干股就不用了吧。”

“最一开始公司的计划你也有参与构思，”乔易说，“怎么，你事不想做合伙人？怕我们生意亏嘛？”

“不是，我对我们的公司很有信心。”

“那就好了，”乔易点头，“做合伙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也有很多任务，以后有很多商务也是需要你谈的。”

“这都没问题，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我。”

乔易点了点头，压着声音说：“对了，你是不是江城的人？”

“嗯，是。”

“我们这里有一份文件，特别重要，过一段时间需要找个人回江城找甲方签一下字，如果方便的话，你就跑一趟如何？”

温晚来澳洲后四年都没舍得回去过，有这么个公费的机会，当然是很乐意的：“好啊。”

“那我过几天给你安排机票和住宿。”

温晚表示感谢。

虽然她心里一直有一些顾虑。

她害怕乔易对她的这些特例都是带着一些不纯粹的目的，而她不希望到时候给乔易一种误会，所以在所有事情成定局之前，她还是想把有些话说清楚：“对了，乔易，有些花还是想和你说明白。”

“你说。”乔易认真地看着她。

“我和你……我把你当一直当成是一个好朋友看，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什么特殊照顾。”

乔易是个聪明人，听懂了温晚的意思。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都挺明显的，但温晚的拒绝一直更明显。

她不会像那些绿茶，故意吊着一些对她有好感的人当备胎。

像温晚这样的女生，看上去是单身，但其实背后有一堆男孩子惦记着。

她要不是就是心里还有人，要不就是根本不屑感情。

温晚不喜欢轻易接受别人的好，你对她好，她也会很讲分寸的也对你好。

但都基于只是朋友的角度。

不过也正是这样，乔易才欣赏她，而且想拉她入伙也是因为看重了她的才能。

他也希望和温晚之间闹出什么尴尬，很识趣地说：“我可没有特殊照顾你，我一视同仁。”

“那就好。”温晚内心暗自舒了口气。

“那个……”乔易展个笑，“八卦一下，你以前谈过恋爱？”

温晚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突然有点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乔易悠哉游哉地晃了晃退。

温晚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推了推他：“好了，你在一个女孩子房间呆这么久也不合适了，快出去吧。”

把乔易赶出了房间，温晚坐到床上开始思考着那个问题。

他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天之骄子，身世显赫，性格张扬跋扈，腰细腿长直角肩，能用腹肌开瓶盖，还有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海洋之王，女朋友加起来绕地球一圈。

任何时候都自信得不行，看上去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是关键时刻却是很可靠的一个人。

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温晚看着窗外，露出怀念：“你还好吗？叶川？”

对不起，今晚，又想起了你。

-

那天晚上温晚做了个梦。

她梦到回到了江城，由于整个城市变得她已经不认识了，在繁忙而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她迷了路。

然后突然叶川找到了正害怕得在哭的她。

看到叶川的一瞬间，她的心好像就安定了下来。

叶川帮她轻抚掉眼角的泪水，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一个眼神就足够给她力量。

温晚那天晚上意外的睡得还不错。

毕业典礼就在几天之后，温晚特地去买了一套新衣服，做了个新头发。

毕业的那天她和吴菲视频，本来想邀请她来的，但犹豫了再三还是觉得机票太贵没有来。

其他同学都有家人的陪伴，只有温晚全程一个人。

不过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好的坏的，都自己一个人承受，没有人陪她分享。

乔易给她买的回江城的机票在一周后，这一周温晚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做，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她去见了一个一开始来澳洲帮了她很多的Melody介绍的学姐，学姐已经拿到了澳洲的PR，准备留在澳洲了。

两个人约在了咖啡店，要了两杯美式。

周围的人都在笃定地享受着下午茶，学姐问她：“你想过留在这里还是回国吗？”

温晚想了想回答：“我准备留在这里工作几年再说。”

学姐点点头：“在澳洲呆久了，回国就会不习惯，节奏太快，在这里就是养老，挺适合你佛系的性格的。”

温晚不置可否，她虽然觉得澳洲的生活很休闲，但始终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

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学姐双腿交叠，在那里刷手机，突然看到什么：“前段时间Melody结婚的照片这才刚传出来。”

“我也看到她结婚了，恭喜过她了，还没看过照片呢。”

学姐顺势把手机拿给她：“你看，那是婚礼当天的，排场可大着呢。”

温晚接过手机，仔细地一张张划过去。

Melody的婚礼现场非常漂亮，简直像童话世界。

照片的清晰度非常高，温晚划了几张，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某张照片的某个角落，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站在那里。

照片里的他似乎戴了一副眼镜，看上去比以前要成熟不少。

温晚想把照片放大，学姐突然问道：“怎么？看到熟人了？”

温晚马上把手机还回去：“不是，觉得特别漂亮。”

学姐接过手机也没多看，直接点了退出。

温晚犹豫了一下问：“对了学姐，那个相册的链接，可以发给我吗？”

“当然啊，我现在就转发给你。”

和学姐告别之后，温晚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照片。

温晚走了没几步，实在忍不住把相册点开看了。

里面有几百张照片，温晚就这么一张张找过去。

有叶川出镜的照片不多，但其中有一张拍得特别的清晰。

叶川的头发似乎比以前短了一些，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多少多了点成熟儒雅的气质。

有一张照片是他给新人敬酒，照相机怼得很近，加上这个照片特别高清，用手指把照片放大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

温晚用拇指和食指把照片放大，看到叶川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婚戒。

那一瞬间，温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感觉。

好像是无数的针扎到了自己的血管里面，那种绵密的麻。

耳边像是有一个弦拨了一下，然后无限延长的音，让周遭的其他声音都被淹没。

又感觉像体内所有的热量都被一下子吸走。

温晚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只是突然感觉有点站不住，她就这么脚一软半跌了下去。

然后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下一刻，身边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位亚洲脸的男生。

他跑过来说：“AreyouOK?”

温晚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居然使用中文回复：“我没事。”

对方看温晚是中国人，也直接开口：“你没事吧，不会是碰瓷吧？”

温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倒在了马路正中央，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没事。”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但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男生怕她再摔下去，抓着她的手臂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真的不用，谢谢。”

温晚说着就忙不迭落荒逃跑。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

什么都不想做。

脑子一片空白。

“他结婚了……”

温晚自言自语着。

虽然说到底是与她无关的事情，但心里总是难免有波澜。

其实当初温晚决定不回去的时候，在心里就已经知道和叶川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便是知道99%不可能，但还是会把所有的期冀放在那1%的念想里。

总是想着，如果，万一呢。

只要还有希望，就不是绝望。

但一旦知道了可能性为100%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之前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压根就没觉得那些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温晚一直觉得自己对叶川的感情在四年前就已经被斩断了。

而且是斩得彻彻底底。

但现在才意识到，之前不过是藕断丝连。

或者说，在今天以前，自己至少还有想念他的权力。

如今，即使是想念他，也称了奢望。

其实，没有身份的贪恋才是最可悲的。

就连思念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见一个面聊一个天都是奢侈。

在这之前，温晚拒绝别人的理由，虽然她自己不承认，但是说到底，就是心里还有叶川。

如今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把他忘得彻彻底底了。

以后，他是一个不能再出现在她梦里的身份了。

不过，还是祝福他，虽然这祝福他听不到。

可能是因为，这祝福，也不是真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