榷场乃是由官府直接管辖，官府乃至民间商人都会在其中交易。
除去从中赚取税收外，更多的是为了把控一些货物流向其他国家，譬如盐、茶、铁。
而商人逐利，即便有官府明令禁止不允许交易这类货物，也会有商人勾结官员走私。
在江南时，正是意识到了榷场或许已经成为了某一家族牟利的工具，谢长风才会禀明皇上，亲自来到榷场查探。
眼下秦大人三人正是同谢长风小声说着话，模样看上去十分谦和，看不出一点端倪。
可陆宛清却明白，这三人跟走私一事，一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然的话，江南那么多的盐都去哪了？那可不是一小袋盐，足足是几十万石的盐，如果不是跟官员勾结，怎么可能送往北狄？
想到这，陆宛清的眼神暗了暗。
谢素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手臂：“清儿，你怎么了？”
“我在想……”陆宛清轻声道，“怎么才能打入敌人内部？”
闻言，谢素薇不仅没帮着她一块想，反而还睁大了一双眼眸，不安的看着她：“你可千万别擅自行动，不然太子哥哥恐怕是要……”
话没说完，高坐在主位上的谢长风淡淡开口道：“孤此番来榷场，还带了一个朋友。”
“那位是季家三公子。”
谢长风手指懒洋洋的一指，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了陆宛清的身上。
秦大人一听“季家”这个词，眼神一亮。
他身边的陈将军与方大人也是如此，三人一块看向陆宛清，好似饿狼看见了羔羊，眼神十分炽热。
陆宛清装作没发觉三人的目光，她笑了笑，手指执着酒杯，朗声道：“我跟随太子殿下前来榷场，为的是做好生意，今后如有叨扰，还请三位大人见谅。”
她今日是专门伪装过的，脸庞虽说精致，却半点脂粉气都没有，看上去就是一个容貌过人的少年郎。
秦大人笑呵呵的抚了抚胡须，目光落在陆宛清身上，不肯错过任何变化。
“季家的公子果然是器宇不凡，你放心便是，有了太子殿下的吩咐，本官自然会多加照顾你，只是不知季公子想要做什么生意？”
陆宛清笑了笑，只是她面上那一丝阴霾消失得太慢，被秦大人敏锐的察觉到了。
“丝绢生意罢了。”陆宛清声音低了些。
秦大人眼神一闪，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季公子，绝非只有丝绢生意这样简单。
北狄人虽说是喜欢丝绢，但这些年来，市场已经接近饱和——除去官府不让售卖的那些东西外，丝绢是最容易运输，也最容易卖出价钱的货物，在榷场内，十家有八家贩卖丝绢，还有两家贩卖瓷器。
而这些贩卖丝绢的铺子，已经坚持了数十年，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其中分一杯羹。
在秦大人看来，陆宛清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榷场，若只是为了贩卖丝绢，着实是有些愚蠢了。
想到这，秦大人朝着方大人使了个眼神，自己则是继续同谢长风商谈起来。
方大人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和蔼，让人不由自主就心生亲近。
“既然季公子是太子殿下带来的人，我便将榷场如今的情形同你说一说。”方大人叹了口气，“这丝绢生意，在榷场可不好做。”
闻言后，陆宛清捏紧了一双手，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那些人没这么好心！”
“季公子？”
直至方大人再次开口，陆宛清方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她皱着眉：“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生意好做？”
一旁的谢素薇及时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用自以为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弟，你不是还带了茶……”
陆宛清忙不迭的摇了摇头，示意谢素薇闭嘴。
两人的动作，都被方大人尽收眼底。
他耳力不错，可以肯定自己刚才的确是听见了两人带了茶叶来。
想到这，方大人的内心一阵火热。
不过他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只当做没听见两人的交谈：“季公子不妨多在榷场看一看，北狄南疆那样的蛮夷之地，对江南的许多东西都十分感兴趣，基本都能卖上好价钱。”
陆宛清却未因此有好脸色，暗暗嘀咕道：“能卖出好价钱又如何？还不是要缴纳一半的银子？”
“这一来一回，还能有多少银子剩下？果然不是个好差事。”
方大人笑呵呵的端着酒杯，已然将这位季公子看得分明。
不过就是个被家族派来打头阵的小喽啰罢了，果然，庶子出身就是不得重用。
而此人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若是能加以利用……
方大人喝着酒，但笑不语。
陆宛清与谢素薇说着话，两人自以为小声，却没瞒过方大人的耳朵。
“怎么办？难道真要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小弟，榷场这边情况不明，生意的确难做，不如你将丝绢便宜卖给那些商户，咱们回到江南后，再做打算。”
“不行！”陆宛清的脸上浮现出阵阵阴冷的神情，她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因为愤怒，她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粗粝，“绝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让他们瞧瞧我的本事！”
谢素薇面露忧色：“可茶叶不允许在榷场贩卖，咱们带来的那几车茶叶，卖去北地，恐怕也只能赚取微薄的利润。”
“可恶！”陆宛清狠狠地将茶杯放下，低声怒斥道，“若是如此，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警惕的看向周围。
他们的盘算，被方大人悉数听了进去。
方大人装作是毫无察觉的模样，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心中却是暗暗思考起来。
好几车茶叶，若是卖给北狄，那可是能赚取一笔极其可观的利润啊！
而且季家的手中几乎囊括了江南所有的茶叶，若是能将这笔生意谈成，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
想到这，他的心中很是激动。
陆宛清与谢素薇面上一片愁色，可两人对视间，却都瞧见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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