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小眼镜？”被一转角就出现的大口喘着气的杨以硕吓了一跳，陈放甚至忘了自己还生着气，还杨以硕还没给过梯子。

“小放。”杨以硕跑得满脸通红，一说话就尝到喉咙里的血腥，上前一把抱住陈放。

“怎么了？”来不及思考其他的，陈放柔声问。

杨以硕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陈放，把眼睛像一起睡觉时不喜光一样埋在陈放肩膀上。

陈放想起杨以硕抬起眼来时脸上的表情，悲伤又脆弱，便没再逼他说话，回抱了他一下，低头看见有一说后颈住似乎是被挠的，一大片都红了，还掺杂着抓痕，陈放抬手，指腹才碰上去，人就被杨以硕一把推开了。

“小眼镜？！”陈放来不及为杨以硕这一推生气，诧异地看见杨以硕严重带泪，以及表情中的惊惶。

似是不想让陈放见到自己这个样子，杨以硕绕过陈放急匆匆地跑了。

陈放是以回家陪奶奶吃午饭的名义被放回来的，出来碰到杨以硕的时候是正打算认命地回去，要不然他怕比杨以硕还恐怖的陈洛雨回打上门来。

“小眼镜，怎么了？你先开开门。”陈放压低声音，趴在杨以硕房间后门听里面的动静，就迟疑了几秒，再追上来时杨以硕已经把门栓上了。

等得陈放都要以为杨以硕其实不再房里了，才从屋里传来声音。“我想睡会，你回去吧。”陈放听杨以硕带着鼻音说。

杨以硕小时候确实是个哭包，但自从上学之后，就算被那个大个子马隆欺负那会，陈放都没见杨以硕哭过，所以还是不放心地说：“我不吵你。”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等待，陈放听见门栓被打开的声音，继而耳朵紧贴的木门失去约束力，松动地张开一条缝。

陈放推门进去的功夫，杨以硕已经回到床上拥被躺着了，这给了陈放一个后脑勺。陈放张了张嘴，想问杨以硕到底怎么了，怎么就分开了一上午，回来就这样了，但思及方才自己承诺过的话，默默做到床边，真的只是陪着杨以硕，没敢出声吵他。

落日西沉，陈放不知何时趴在杨以硕床边睡着了，醒来时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在这，揉了半天惺忪的睡眼，猛然间想起来下午得去对面河。站起来得急，凳子被带倒，就着窗户边洒进来的些微亮光，陈放反应过来这会正在杨以硕房间。

床上的人看上去睡得很沉，这么大动静都没把人吵醒。陈放又坐回凳子上发了会儿呆，愣神时惦记起杨以硕脖子后的伤，犹豫了一下，想着趁人睡着，正好可以看看。

陈放双手撑床，单脚跪在床沿，倾身凑近去看杨以硕因侧身埋头在被子而露出的一截纤长脖颈，手还没碰到杨以硕，就觉得对方皮肤烫得不正常。

“小眼镜？”陈放扳正杨以硕，见他一张脸不正常的潮红，嘴皮发干，像是覆了层膜，又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小眼镜，醒醒”陈放一连叫了几声杨以硕都没反应，只得轻轻拍了拍杨以硕的脸。

杨以硕不堪其扰地哼唧了两声，挣扎着想把头埋进被子里。

“杨以硕，硕硕，起来，咱们去医院，你发烧了。”陈放急得不行，大声叫杨以硕。

“别闹陈放，我头晕，你让我睡会儿。”

陈放扶着杨以硕坐起来，杨以硕才清醒了一点。

“一会再睡，啊，先起来把衣服床上。”陈放轻声哄道，大概是觉得杨以硕扭动着就要往被窝里钻，无奈，陈放只好坐到床头半抱住杨以硕帮他穿好衣服。

“二娘，”屋外没人应，陈放扯着嗓门大喊，“二娘！”

“喊冤呐，咋个了？”杨二娘手上还拿着一把葱，开门走进来，一看这架势，焦急地问：“怎么了这是？”

“小眼镜发烧了，你去打个电话给二爸，让他赶忙骑车送人去医院。”杨以硕半点不配合，陈放穿得很慢。

“哎呀！怎么搞的，叫他早上多穿点出去。”杨以硕自小以来没怎么生过病，杨二娘慌得手忙脚乱的，手上沾着泥就要来探杨以硕额头，反应过来赶紧在围裙上擦了两下。

“二娘我看到他，你快去打电话，他烧得有点厉害！”这么折腾还不醒，陈放也把不准这得到什么时候。

“哦哦，好，我马上去马上去”座机在杨二娘睡那屋，嘴里念叨着，过门槛还绊了一下。

“二娘你慢点，莫着急。”

陈放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个眼睛的杨以硕放回床上躺着，又去碗柜上层翻了一通，好不容易找到一盒写了退烧字样的药，一看那泛黄的盒子，留了个心眼去看有效日期，两年前就过期了。

“草，”陈放低声骂了一句，家里就更不用说了，陈放记忆中就没发过烧，但凡有点大病小病，清凉油哪哪一抹就完事了，杨以硕这个样子显然不是清凉油能派上用场的。

陈放刚走回床边，杨二娘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围着杨以硕急得团团转。

到正路还有一截小路，是陈放他们小时候经常下雪天滑竹板那条，那大陡坡人走上去都费劲，摩托车就更不敢下来了，二爸前年买的摩托车一般都寄放在上面他大哥家。事不宜迟，陈放在二娘的搀扶下背着杨以硕，打算先上去等二爸。

“再加件衣服。”杨二娘在侧边衣柜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件军大衣披在杨以硕身上。

“这是怎么了？”陈奶奶正在淘米，打开火房侧门要把淘米水倒一倒，看见这架势关切地问。

陈放攒着力气没搭话，这么会的功夫杨二娘急得声音都哑了。“说说发烧，讨小放背人上去等二弟过来送去医院。”

“电话打过没有，烧得严重吗？”擦干手，只等杨二娘一句话，陈奶奶就要进屋去打电话。

“打过了，额头烫得不行，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杨二娘越说越愁。

说话间陈奶奶已经放下米绕过院门到路上路上来了，帮忙扶着背上的人给陈放省点力，低声安慰：“你也莫自己吓自己，谁人小时候没点病痛，去了医院就好了。”

就算在一口气跑上坡累得弯腰扶膝大喘气的时候，陈放也没觉得这坡这么陡过。陈放搂着杨以硕膝弯将人往上颠了颠，感觉到背上杨以硕在自己后脖子上拱了拱，呼吸声短而重，呼出来的气炽热地喷在陈放皮肤上，让陈放更直观的感受到杨以硕此时烧得有多厉害。

“小放还背得动吗？”杨二娘在旁边问。

“背得动二娘，奶你看看二爸过来没有。”陈放又往上颠了颠杨以硕。

上河口冒出个人影很快地在往这边跑，陈奶奶看了一眼，说：“来嘞，来嘞！”

陈放于是加快脚步。

“那硕硕就负累二弟你和小放了。”摩托车踩了好几下，估计是太冷，还是没有动静。

“好，嫂嫂你莫急，没得事的。”说话间又重重地踩了一下，车身一抖，尾管喷出大股黑气，‘轰隆隆’地咆哮起来。

杨二娘起初非要自己跟着送杨以硕去医院，好说歹说才劝了杨二娘让陈放在后面抱着杨以硕，这么大年纪，又心神不宁的，真要要有个意外不是好玩的。

太阳下去之后风更刺骨，出来得急，光顾着给杨以硕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陈放这会被风吹在脸上，像两边脸持续不断被人胖揍。他也不在意，时不时腾出手来抻一抻面对面坐着用在怀里的杨以硕的帽子。

“抓紧！”许是感受到陈放放掉腰侧衣服，二爸不回头地吼。

“好!”陈放也吼回去，灌一嗓门的冷风。

进了医院将杨以硕放到病床上就不是陈放和他二爸能用武之地了，两人忧心忡忡地揣手远远站到一旁，想走近点又怕妨碍到步履匆匆的医生护士，只得伸长脖子望。那边终于尘埃落定般忙完了，见医生冲两人招招手，这才三两步走到病床边。

“大人怎么心这么大，都烧到四十度了才往医院送，下次不能这样知道不，再烧下去孩子脑袋要烧坏的。”这话是对陈放二爸说的，估计以为是他儿子。陈放在旁边很自责地低着头，都怪他睡着了，要是他早点发现的话也不会这样。

“那医生现在娃怎么样了？”陈德民虚心听了医生严厉的责备，担着的心还没放下来。

“打了退烧针，现在输液消炎，你们看着这个袋子，快没水了就去出门右转去叫人。”天冷了，感冒发烧的病人不算少，医生说完还赶着去别的地方，转头补充了一句才走，“还有去把挂号缴费手续都补上。”

陈德民讷讷地点头，转头叮嘱陈放，“你在这守着硕硕，我去办手续。”

都不常来医院，医生说的那些两人都是一头雾水，陈放有些担心他二爸碰壁，但反正自己也不明白，也就点点头，拖了把椅子在杨以硕病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