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最近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盹的间隙也很少有。

到了小区门口，林应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身心俱疲的感觉涌上来，两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迈得艰难，好不容易进了小区，以为见到了曙光，结果好巧不巧，今天小区电梯维修。

宛若一道惊雷劈下，林应觉站在电梯门口足足愣了一分钟，眼神恋恋不舍地盯着电梯，那劲儿只怕是要把电梯给盯出道缝。

“帅哥，电梯正在维修诶。”一道声音突然落下来。

林应觉随口应了句：“我知道。”结果看到对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在维修警示牌上扫过，那模样仿佛是在嘲笑他不识字。

林应觉的脸噌地一下就冒了红，抬手扶了扶镜框，有些气愤地道：“您慢慢看，我先走了。”

白衬衫显瘦，平直的肩膀很薄一层，感觉都能被风吹走，笔挺的背影在视线里走远，步伐稍快，一会儿就拐了个弯，再看不见了。

孟知行这才悠悠地收回视线，闲庭漫步似地走到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下，顺便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在嘱咐些什么，孟知行懒洋洋地听完，饶有兴味地答了句：“房东？可以呀，正好我最近有空，闲得慌。”

爬完九层楼，林应觉站在门口喘了半天，才输密码进门。

他身体素质从小就比别人差上一截，高中时候跑完一千米下来，面色连青带白，可把年轻的体育老师吓了一大跳，以为这孩子有什么严重的病瞒着没说。

结果只是虚惊一场，林应觉不过是容易‘上脸’，身体倒没什么大问题，缓过这阵儿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林应觉算是公费师范生，在国家的扶助下读完了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农村支教，勤勤恳恳地教完一年书，又被分配到了生源地屏川参加工作。

屏川的房价涨幅很快，以林应觉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是付不起一整套房价的，所以只好另辟蹊径，在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房。

房东人不错，是位年过半百的大伯，在林应觉租房的这两年里，给了他颇多照料，也从来没有看他年轻好欺负暗地里拔高房租的价格，所以林应觉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他。

大伯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平时没看到有亲戚来看望，林应觉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送一份过去，一来二去，也成了亲人一般的存在。

今天煲的是玉米排骨汤，火候到了，砂锅蒸气腾腾地冒着鲜香，玉米的甜味一丝丝地溢出来，充满了整个厨房。

林应觉装了满满一保温桶，打包好提着爬去了十楼。

大伯这癖好也挺奇怪的，说‘十’这个数字寓意好，代表着十全十美，就喜欢住这一层。

不过想想也是，十全十美的确是个好寓意，谁不希望完美无欠缺呢。

咚咚——

他照常敲响了门，可耐心在门外等了五分钟也没人来开，只好把保温桶又提了回去，放在了自家冰箱里。

天气太热，在外面放久了的话，汤很容易坏。

大伯腿脚不太方便，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林应觉还是不太放心，他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大伯，我做了玉米排骨汤，闻起来特别香，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的话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送上去】

出乎意料地，消息回得很快，跟大伯往日的回复速度不太一样，而且语气看上去还有点冷淡。

【没事，你放门口吧】

【我马上回了】

林应觉收敛住心里那一点微妙的感受，低头打字。

【好的】

【可爱小熊点头jpg】

放下手机，林应觉去洗了个澡，趴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但紧接着，他立马否定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呢，对门没来过新租客，这一层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

-

孟知行紧随其后，轻轻松松爬上十楼，拿了保温桶，返回九楼开锁进门。

玉米排骨汤味道不错，样式也做得挺好看，该有的鲜味一点没流失，就是放得太久了，有点变凉。

他吃饱喝足还品评一番，实在是做得不够人道，不过倒是好心给人家把保温桶洗干净了。

靠在沙发上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敲字随性，带着点意犹未尽。

【保温桶给你放门口了，味道不错】

【下次可以试试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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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天一早，林应觉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时候，才看到门口放着的保温桶。

他蹲下拿起保温桶晃了晃，重量很轻，没有听到汤汤水水的声音，想来是大伯昨天晚上回来，已经吃过了。

早自习是7：10开始，林应觉走进教室的时候才6：50左右，但几乎没有人在讲闲话，都是捧着书在背，专注得甚至没人发现语文老师的到来。

沈星想搬了张椅子坐在后面听课。

在林应觉进来的那一瞬间，沈星想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巧撞上林应觉逡巡的视线，宛若热浪滚动，急急对上一眼又慌忙岔开方向。

这次是沈星想率先低下了头。

他有在好好遵守承诺，咄咄逼人的气势散去，顺毛得不行。

林应觉收回视线，走到讲台中央站住，抬手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布置早自习的任务。

［背诵《出师表》，今天语文课上进行默写］

这行粉笔字写得很是流利，字体平直匀称，端正好看不失力道，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林应觉指节微屈，轻敲黑板，“今天的任务，都抬头看一看，背熟了的同学可以自行背诵其他篇目。”

背《出师表》的任务一安排下去，教室里背书的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度不止，一时之间颇为热闹，此起彼伏的‘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纷纷冒头。

课后，沈星想在教室门口跟林应觉说话。

“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来听课了。”林应觉抱着手上的备课本，眉头轻皱。

“太想你了。”沈星想眨眨眼，开玩笑似的开口。

林应觉面上一热，“我回办公室了。”

回到办公室，林应觉打开手机，才看到对方发来的微信消息。

因为打字太慢，大伯很少发文字信息，大多时候都是发的语音，今天破天荒地打了这么多字，实在难见。

林应觉丝毫没有怀疑，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肯定是他煲的汤太好喝了。

【小熊托脸jpg】

【大伯您客气啦，那下次我做了别的再给您送上去】

林应觉边打字边乐呵，他很喜欢这种被家人需要的感觉。

“小林，跟女朋友聊天呐？这么高兴。”赵蓉一进办公室，就捕捉到林应觉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容，颇为八卦地问道。

“不是，”林应觉笑笑，解释道：“我的一个房东大伯。赵老师，您就别调侃我了。”

“老赵，你这是多盼着人小伙子谈恋爱啊，隔三差五就要问一次。”斜对桌一男老师开口掺和道。

“这不是盼着小林早早找个女朋友嘛，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活得清心寡欲的。”

林应觉摸了摸鼻尖，“是25，赵老师您夸张了。”

一时之间，办公室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笑声此起彼伏的，却也缓解了高考临近的沉闷气氛。

林应觉红了耳根，盯着桌上的多肉盆栽不撒眼。这盆栽还是一个多月前买的，可不知道是太阳太晒了，还是浇水浇少了，最近实在蔫得不行，茎干都有点干枯，脆弱地挂连住叶片。

他愁得很，可惜暂时没能找到补救的办法，只好亡羊补牢似的拿起水壶浇了点水。

瞅了会小盆栽，林应觉揉揉眼睛，翻开了昨天晚上写好的教案，还有几个小细节没注意到位，他得尽快完善好。

这一忙就忙到了十二点半，赶到食堂的时候，给他的选择余地已经不多了，林应觉勉强挑出两素一荤，一个人端着盘找座位。

他其实挺挑食的，只不过生计所迫没能给他挑食的机会，所以只好回家自己犒劳自己，顺便锻炼锻炼厨艺。

“林老师，来这坐！”

林应觉循声望去，沈星想正对着他遥遥招手。

脚步犹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沈星想对面坐下，“快吃完了吗？”

“嗯，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沈星想歪着头笑得灿烂。

“不用等我，你早点吃完回办公室睡个午觉。”

“我不怎么困，”沈星想坐直身子，“真的，你慢慢吃，我不会打扰你的。”

林应觉喉头一梗，“行……”

话音还没落，沈星想探过头，眼神溜过林应觉的餐盘，“林老师，你吃的好清淡啊，我这有鸡肉，你尝点吗？”

“不用，我比较喜欢吃蔬菜。”

“好吧，”沈星想没怎么动筷子，捧着脸看着林应觉，一双眼睛都不带眨眼的，“那你多吃点，老师太瘦啦。”

林应觉被瞧得不自在，后背冒出几丝热汗，“你不是说这剩下的百天不会再…”

沈星想道：“对，我是这么说的，一下给忘了，老师你别生气，我就走。”

说完，收拾餐盘起身，“老师，你多吃点啊！”

“太瘦啦。”

他边说边回头看，一不留神膝盖磕上了食堂的椅子，“诶哟，痛！”

林应觉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甜味在心底蔓延得猝不及防，他低头咬了一口糖醋排骨，只觉得甜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