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孟知行最近一直在写歌，但除了写了又划掉的几行字之外，稿纸上并没有增添多少新的东西，他都不太满意。

“板凳，板凳！”孟知行在客厅里四处找寻，黑不溜秋的小身影藏得严严实实的，孟知行找了半天，最后才在沙发下的缝隙里找到。

板凳是一只丑萌丑萌的恶霸犬，孟知行刚带回来不久，以前因为程鸣怕狗，又不喜欢动物吵嚷，他就一直忍住没养。

跟程鸣分手后，他才把板凳带回来。

失去程鸣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孟知行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些人也可以是失去了之后才知道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孟知行一把抱起恶霸犬，悠闲地坐到沙发上撸狗，指节舒服地滑过板凳宽阔扁平的脑袋，摸得它直眯起眼哼哼。

正享受着，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孟知行一手抱着狗，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谁啊？”

“是我。”

听到林应觉的声音，孟知行把门打开了。

林应觉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就往里面挤，“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孟知行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拖鞋，看着林应觉换上，才问：“怎么了？”

“我家天然气用完了，可以借一下你家厨房吗？”林应觉提起袋子晃了晃，让孟知行能看到袋子里的玉米和新鲜排骨，“做这个。”

孟知行失笑，“行吧，你随便用。”

“谢谢。”林应觉侧身快步走进厨房，关上推拉的玻璃门隔挡油烟，不一会儿就又把门打开了，探出一个头。林应觉身上套了一条围裙，不过先前没看到林应觉穿过，应该是他自己家里备着的，上面有着棕色格子的花纹。

孟知行和林应觉面面相觑半晌，才听林应觉说道：“你厨房…有锅吗？我没找到。”

没想到孟知行比林应觉更晕头转向，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吧。”

他跟着挤进厨房，翻箱倒柜一阵，摊了摊手，最终只能无奈道：“呃，没有……我不怎么做饭。”

林应觉心说也是，油烟机跟新的没两样，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次也没有用过。

“那我回家拿一下砂锅吧。”

早知道就不折腾这么久了，直接回家拿要好得多，下次还是别对孟知行抱太大的期望了。

林应觉转头边跟他说话边往外走，扭过头时，突然对上趴在沙发下的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惊了一瞬，他拽了拽孟知行，声音还有点抖，“那，那是什么？”

孟知行顺着他的视线往底下看，噗地笑了出来，“我的狗。”

“板凳，”孟知行蹲下来逗狗，“过来爸爸这里。”

“它叫板凳吗？”

“嗯，矮矮胖胖的，多像啊。”

林应觉又小心地看了一眼，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板凳咬人的吗？看上去好像有点凶。”

“它啊，一点也不凶，”孟知行双膝跪地，俯身去抱狗，“胆子特别小，一有点动静就躲沙发下面了。”

孟知行抱住了板凳，离林应觉近了一点，“你可以试着摸摸他。”

林应觉紧张得舔了舔嘴唇，“可以吗？”

“嗯，试试。”

林应觉又看了一眼孟知行，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根手指去摸板凳，声音软软的，“板凳……”

他惊喜道：“真的！摸起来好滑！”

客厅的顶灯明亮，衬得林应觉眼里也熠熠发光，孟知行不自觉地把眼神放得柔软，“你可以给他喂点吃的，会更容易亲近你。”

林应觉还处于兴奋状态，闻言眼睛微微睁大，应道：“好的！”

孟知行有些不自在，转而问道：“你很喜欢动物吗？”

“还好，我其实比较怕狗，”林应觉眼睛眨眼不眨地看着板凳懒洋洋地趴在孟知行怀里，轻声解释道，“但是当狗的胆子比我还小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怕了。”

孟知行安静地听着，掌心慢慢抚摸着板凳结实的背部。

“那你遇上了，”孟知行笑道，“板凳胆子就很小。”

-

心心念念的玉米排骨汤终于做好端上桌，林应觉还多做了几个小菜，顺便就跟孟知行一起吃了中饭。

“你们老师暑假一般都做什么？”孟知行咬干净排骨上的肉，突然问起。

林应觉想了想，道：“我可能就是宅家，看看书随便写点东西吧，但别的老师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你放假多无聊啊，”孟知行惋惜道，“要不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出去旅个游吧。”

林应觉筷尖顿了顿，不显眼地在米饭上轻戳了两下，“也可以……”

玉米味道很好，味甜清脆，孟知行缓慢地嚼了嚼，突然食之无味起来，打趣道：“怎么感觉我会吃了你似的，实在不想去也不用勉强自己。”

“这个暑假可能没时间，”林应觉解释，“我得陪……”

“朋友。”林应觉想了一下，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

孟知行故意道：“是女朋友吧？”

凭空生出的一点恶意，让他就是不想说出正确答案，想看看林应觉会怎么回答。

算不上逼迫，却一点点地把人往高崖上赶，想看人慌张失措，不知道怎么应对。

尤其想看林应觉不知所措的样子，睫毛紧张得轻颤。

“是男朋友。”林应觉咽下口中的食物，一字一顿慢慢道。

“哦。”孟知行没说话了，安静地一口口喝汤。

安静漫延开来，林应觉放下筷子，看着孟知行，艰难地出声，“你是不是也觉得同性恋很奇怪？”

意识到自己营造的氛围太过严肃，超出了范围，孟知行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扯了纸巾擦擦嘴角，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啊，我也是同性恋。”

然后强调似的补上一句，“但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林应觉吃了一惊，接着又听孟知行道：“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我很危险的。”

孟知行煞有其事地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假装恐吓林应觉。

林应觉配合地笑起来，“好的，我尽量害怕。”

孟知行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还挺幽默风趣的，林应觉一下就降下了戒备感，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这或许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作为刚刚送走一波毕业生的新老师，沈星想本以为能得到一整个暑假的自由时间，结果还没享受几天，就不得不去当家教老师了。

一个亲戚家的小朋友，上初中二年级，因为成绩不太好，她家长于是想起找沈星想的妈妈帮忙，想要沈星想给她补补课。

沈星想打着电话给林应觉抱怨的时候，语气的哀怨几乎要溢出屏幕。

“就当是锻炼了，俗话说得好，十年磨一剑，”林应觉在电话这头安慰，“你还能顺便赚钱，多好啊。”

“有道理哦，”沈星想点点头，又问：“林老师，等过几天我放假有时间了，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屏川的这个游乐场面积比较大，虽然有时候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路过，但因为林应觉胆子小，对刺激项目的耐力太差，所以一直没进去玩过。

“游乐场吗？”林应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啊。”

沈星想高兴起来，开始介绍游乐场的环境和可以玩的设施，“十号到十三号还有泼水活动！到时候我们带上泳裤，再买两个水枪……”

林应觉安静地听着，脑子里却在默默计划，泳裤的话，家里还没有，待会要在网上买一条，水枪的话……他可能不会玩，可能那天还要努力学一学。

游乐场听起来像小朋友才会去玩的地方，但沈星想应该是想让他好好放松一下才说要去的吧，他要努力克服恐惧，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一定不要扫兴，尽量每个设施都去试一试。

林应觉给自己打气加油，把微微发烫的手机屏幕贴近了面颊，柔和了声音回答：“好的。”

-

灯火阑珊的夜

也许他的作用不明显

月亮患了病

背着太阳把自己喝醉

……

房间里放着音乐，赫然是那天听到的林应觉的手机铃声，是孟知行早期一时情绪低迷的冲动产物。

歌声比孟知行日常说话的声音要低沉得多，也难怪林应觉听不出来。

放到一半，孟知行就忍不住把歌曲点了暂停，无他，听得刺耳憋屈。

当年程鸣为了一个外国男人毅然决然要跟他分手，同时奔赴国外与他断了联系。

孟知行那时候还为之伤心低迷了一段时间，甚至破天荒地，主动要求由自己演唱这首歌，公司自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合一”多表现自己一点。

果不其然，《月亮的病》一经发出，就大火了，当时随便进个咖啡馆、餐厅就能听到。

除了这首歌以外，合一再也没有唱过别的歌，只安安静静待在［作词］［作曲］两栏。

公司最近催他催得紧，想要孟知行赶紧交首新歌，但是灵感不是那么容易有的，他面临着严重的枯竭期，所以也想着换个生活环境，看看能不能催生一下新的节奏灵感。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孟知行没有备注过。

孟知行按了免提放在桌上，等着对面的人说话。

听筒里沉默了一下，才犹豫地问道：“是知行吗？”

“是。”

“我是程鸣。”

“知道，”孟知行关掉免提，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语气偏冷，“有事？”

程鸣没听出什么，自顾自激动地说：“知行，我就知道你还没忘记我，我最近回国了，想跟你见一面。”

“不见，”孟知行心不在焉，“没空。”

“我知道错了，”程鸣在电话那头求饶，“你原凉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只陪在你身边。”

孟知行似乎是愣了一会，然后才一字一句地强调，“程鸣，别人不要的东西，送我我也看不上，就这样吧，不要再联系我了。”

孟知行挂了电话，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靠在沙发上让情绪平静下来。

程鸣早该想到，以孟知行的性格，两人绝不可能再复合的，他可以给程鸣自由追求爱情的机会，但是决计无法接受自己被当作可有可无的回头草的。

要说付出，孟知行可以为了爱情做出很多牺牲，甚至先前专门为程鸣写歌，只为了捧他出名。

可在被背叛的爱情里，他比谁都狠心，当初把自己从名为程鸣的陷阱里□□，他只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程鸣在他心里的痕迹就一点也不剩了。

娱乐新闻里程鸣回国的新闻占据了头条，就连不常关注娱乐报道的林应觉都多看了几眼。

是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高鼻梁，有点像混血。

“林老师，在看什么？”沈星想挤了个脑袋过来，似是对手机占据了林应觉几秒钟而感到不满。

林应觉没怎么在意，把手机递过去点让他看，真诚地赞美道：“他长得很好看。”

沈星想瘪了瘪嘴，“哪有，应觉在我眼里最好看。”

沈星想的夸赞向来毫不吝啬，林应觉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烫，转而问道：“你给人补课怎么样了？”

“还行，”沈星想走着路，用小臂轻轻擦着林应觉的手臂，无奈道：“不过没想到有人比我还不爱学习，教了好几遍的知识他都学不会。”

“慢慢来。”林应觉轻声安慰。

沈星想望着林应觉柔和的神情，微微地笑了笑，悄悄握住了林应觉的手，“牵一下。”

“人太多了。”林应觉手心汗湿，身形不由僵硬起来，“还是不要了。”

沈星想闻言握紧了林应觉的手掌，“别怕，不会有人说我们的。”

今天是新一周的周末，他们来到了约定好的游乐场，一进园欢呼声叫喊声就滔天而起，人群攒动，颇有铺面而来的夏日的高温热浪气息。

沈星想牵着林应觉的手晃了晃，示意他看前方的大摆锤，“那个好玩！老师！我们去试试？”

巨大的摆锤呈圆周转动，恍若迎面带来一阵强烈的劲风，空气里弥漫着刺激与惊险的气味，林应觉的耳畔全是刺破云霄的惊叫呼喊声。

他咽了口唾沫，不易察觉地加速了心跳，喉咙眼紧得发涩，没有犹豫太久，他说：“好。”

林应觉坐上座椅，系上安全带，抱住压肩，闭了闭眼，“好了。”

沈星想抚摸了一下林应觉的手背，“老师别怕，我在你旁边呢。”

“嗯。”

大摆锤不知道转了多久才停下来，林应觉在上面度秒如年，突如其来地失重感让他紧紧抿住嘴唇，发不出一丝声响。

直到下来的那一秒身体回归重力，林应觉才恍然如梦地回过神来，面色苍白，连带着双腿都有些发软。

沈星想没察觉到林应觉的不适，兴高采烈地抱住林应觉，“太爽了！好好玩！林老师，你胆子真大，我刚刚都没听见你惊呼一下。”

林应觉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好玩就好。”

接下来的过山车、跳楼机等等，一路下来，几乎要了林应觉半条命，他的身体不适几乎不会主动表现在明面上，除非仔细观察，才能通过紧抿的唇角，苍白的脸色看出端倪。

晚餐的时候，是在园里找了家饭馆解决的，游乐场所的物价都比较高，一段饭下来付的餐费让人咋舌。

林应觉没什么胃口，稍稍动了几筷就吃不下去了。吃完饭沈星想要去付款，林应觉拦住他，“哪有要你付款的道理，我来吧。”

“不行，”沈星想按住林应觉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座位，“我是男朋友，付钱是应该的。”

“老师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沈星想讨好地朝林应觉笑笑。

“好吧，那下次我请你。”

“可以的。”

可能是刺激的设施玩得太猛，林应觉突然觉得胃里翻腾有点泛恶心，只好喝了一大杯温水，强行压住了这股不适。

接下来是沈星想期待已久的泼水晚会了，两人找更衣室换好衣服，再出来时，沈星想的目光有些发直，看着林应觉发愣。

“怎么了？”林应觉问。

“林老师好白。”沈星想的视线里只剩林应觉光裸白净的上半身，踌躇着舔了舔嘴唇。

林应觉的脖颈以上噌地红了一片，不自在地快步离开更衣室，“我们快出去吧，晚会应该要开始了。”

“好，老师走慢点，等等我。”沈星想小跑着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