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林应觉捧着热乎的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粥，温热的薄粥下肚，直直暖了心肝脾肺，苍白的唇色也回归几分淡红，气色显到脸上，仿佛人都精神了些。

“怎么样？”孟知行在一旁端坐，眼神却止不住地溜来溜去，把林应觉看得都忍不住别扭。

“好喝。”林应觉露出赞叹的神色，不管真实味道如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夸得孟知行美滋滋的，“看来我有天分。”

喝光一碗，林应觉就放下了筷子，孟知行问：“就不吃了？”

林应觉为难道：“撑了，吃不下了。”

“你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还不多吃点怎么行，再喝一小碗吧。”孟知行抢过碗，又盛了小半碗，稳稳当当递到林应觉手上，“喝了它，你可以的。”

林应觉感受了一下胃里的空余位置，又看了看孟知行，勉强点了点头，“那我再这喝一点点。”

“有红枣，补气血的，多喝点有好处。”孟知行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一瞬间年龄像长了几十岁。

林应觉委委屈屈地埋头喝粥，在孟知行的眼神注视下，简直把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刚喝完粥，门铃就响了，林应觉家难得热闹了一回，平时家里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人造访，结果今天门铃接连响了两次，不过让人还是摸不着头脑，毕竟谁这个时候会来找他呢？

孟知行扭过头，“你今天有客人来？”

林应觉说：“我不清楚，可能是快递吧。”说着，他打算起身去开门，孟知行伸手拦了他一下，“你不舒服的话就坐着，我去看看。”

孟知行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走到门口，然而打开门看到对方是谁的一瞬间。

孟知行顿时就想，早知道走慢一点了，让那人在门口多站会儿。

“你好，”孟知行礼貌地问，“有什么事？”

沈星想完全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长相，鬓角短短一茬，青葱而又刚毅。

能勉强跟帅气沾上边，孟知行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对方也暗自观察他。

“我找林应觉老师，他在家吗？”沈星想抬头看了眼门牌，再次确认了一番，他没走错，就是这儿。

“在，”孟知行道，“你进来吧。”

“好，谢谢。”

沈星想大大咧咧站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眼神余光留意着孟知行的动静。

孟知行站了会，重新走到林应觉旁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林应觉回头看，“不是快递，挺年轻的，应该是你朋友吧？”

沈星想紧随其后走过来，眼神黏住孟知行刚刚放在林应觉肩膀上的手，道：“林老师，是我。”

“星想，你怎么过来了？”林应觉惊诧起身，忽略了沈星想眼里汹涌莫名的情绪，而是担心地问：“你吃过饭了吗？”

沈星想道：“吃了，来的路上下了馆子。”

明明心里酸得发慌，一点也不想马上离开，想仔细看看林应觉究竟是怎么个甜蜜恋爱法，手却不自觉收拾好餐具，做好了告别的姿态。

“既然是你学校的同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孟知行说完，忍不住再嘱咐一遍其他的，“记得吃药，怕苦就备一粒糖。”

林应觉点点头。

两人的互动不亲密也不黏糊，保持在正常的社交范围之中，偏偏沈星想越看孟知行越不顺眼，那张笑模样的脸怎么看怎么不招人欢喜。

他站在一边咬紧了牙根，待门被人轻轻关上，便倏地从后面揽住林应觉的背，把脸埋在他脖颈里嗅闻，淡淡的牛奶味环绕鼻尖，能咂摸出一丝甜味。

闻够了，抬起头，在林应觉耳边一字一句道：“我离家出走了。”

不是没有料想过林应觉的反应，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表现淡定。

“有原因吗？”

“我跟我妈出柜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星想一直留意着林应觉的表情，嘴唇颤抖，瞳孔微缩，惊慌的反应让他很满意，他喜欢看林应觉为他紧张的样子。

“然后呢。”林应觉平缓了好一阵，修剪齐整的指甲硬生生戳进肉里，却没有什么痛感。

“她让我滚，”沈星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完全没有因为周露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我就滚了。”

林应觉不是在害怕，而是对沈星想的坦诚付出感到愧疚，毕竟出柜绝不是一件易事，率先挑明的人就要承担这个后果，而他，林应觉，则躲在自己学生后面安然的享受这份爱。

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心头，林应觉回身，手臂从腰侧穿过去，紧紧搂住沈星想的腰，在背后的十指扣得很紧，林应觉喉咙哽咽，问：“你还好吗？”

沈星想身体里有天生叛逆的因子，此次出柜完全是一时兴起，他就想看看周露生气恼怒的样子，不想维护这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

他并不慌张，甚至觉得无所谓，“我没事。”

“应觉，这几天我可以先在你家住下吗？我不想回去……”

林应觉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当然是满口答应，“可以。”

沈星想高兴地亲了亲林应觉的侧脸，脚步轻松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两脚一搭，倚在低矮的茶几上。

噼里啪啦的游戏爆炸音效开得很大，林应觉抱着抱枕坐到旁边，拿起上次看到一半的《人面桃花》继续看，耳边音乐声嘈杂，其实看不进几行字，但捧着书走神，会让他好过一些，至少视线有地方落脚，不至于空茫茫一片。

沈星想靠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倚在他肩膀上，他边打游戏边问：“林老师，那个男人是送你去医院的吗？”

“嗯。”头发搔得脖子有些痒，林应觉缩了缩下巴。

“邻居？”沈星想紧接着又问，有股咄咄逼人的架势，“还是别的关系？”

知道沈星想现在心情不佳，所以即便这句话问出来的格式不对，甚至让人感到不适，林应觉也没有生气，声音更加温和，“就是普通邻居。”

“哦，”沈星想滑到下一个游戏界面，漫不经心地说，“下次别让他来你家里了，我不喜欢。”

本以为今天就会这么平静的过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温度降下去，空调风吹到皮肤上有点凉。

林应觉起身关了空调，把窗户开了一半透气。雨丝密密麻麻，有几缕还飘到了脸上，就像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候的花屏，听起来还沙沙作响。

门再一次被敲响的时候，林应觉跟沈星想都以为门外是去而复返的孟知行，于是沈星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说：“我去开门。”

门开了，世界却好像静止了，一时间静得仿佛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沈星想伫立在门边，外头站着一个表情严肃戴着方框眼镜的女人，齐肩短发平直刘海，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沈星想，却使他原本懒散的身体渐渐站得笔直，僵愣着，像一场无形的对峙。

“妈……你怎么来了？”沈星想没料到他妈会跟过来，还找对了地方，他还是怵周露的。

周露的视线直直穿过沈星想的身躯，与林应觉打了个冷飕飕的照面，眼神要是能杀人的话，林应觉感觉自己已经被凌迟数遍了。

浑身血液渐渐失温，变得凝固寒凉。

雨水的风带进客厅，林应觉打了个寒颤，几乎无法抬起头来自如地与周露对视。

他压着喉咙止不住地闷咳两声，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周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