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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栽了

钟延辉没让去医院,他休息好就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溪觉的钟延辉忽然有点怕她,可是为什么?

苏溪想不通。

她沿着老旧的街道往前走,路边各种喧嚣。混着烧烤味、煎饼味,还有让人难忘的臭豆腐味。

来往的同学穿梭其中,成了十八岁热闹又淳朴的市井气。

这年已经有了滴滴,但这种代步苏溪从没坐过。

苏爸爸死于一场车祸。

至今那天的报道都被流传,苏岁和在她懂事后亲自陪她看了回播。电视上的男人只有二十几岁,白衬衫黑裤子,制服之下人高瘦又挺拔。

他戴的警帽压住短发,扒上车沿时眼带锐利。

追击歹徒的那天下着雪,整整几百米的距离他掌心血肉模糊,身子被撞在路障都没松。

她看着他敏捷的身手,看着被他维护的稚童。

“你爸爸很喜欢孩子,”苏岁和笑着说,最后却哭了,“如果他活着,我们溪溪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没有如果,苏爸爸闭眼的时候看谁都是笑的,唯独摸上白青的肚子久久未动。

那是一个男人对妻女的愧……

没有妈妈苏溪不遗憾,可见不到爸爸是苏溪一辈子的痛。

他失去生命成了英雄,同时也带走了女儿所有的勇气。

后来连着几次噩梦,苏溪再坐不了车了。

苏岁和为此花了一年时间让她接受公交,放手的那天四十几岁的男人在车站等了一天,苏溪平安回来的时候,他牵小侄女回家的路上什么也没说。

公交成了苏溪出门的重要工具。

江城人人都有车,通往老宅区的公交不多,有时候要四十分钟一趟。

来头一辆的时候人很多,遇见一个急着赶路的阿姨,苏溪让了她。

“谢谢谢谢。”那人挤上去。

小姑娘长的俊俏乖巧,等车的人说:“小姑娘现在谁不忙,有时候胖子还能装孕妇,何况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万一她骗你怎么办?下次别那么傻。”自己回家再说。

苏溪笑笑,“没关系的。”

人在绝望的时总希望有人能帮一把,才不至于万劫不复。

只是谁也没料到,不过半个小时天就阴下来了。

苏溪没带伞,风吹在身上特别冷,忽然有个年轻人站在前面挡风。

没等苏溪反应过来,他就被女人掐着耳朵拎走。

女人骂骂咧咧,“怎么我喊你不见给我挡挡风,瞧见人姑娘水嫩就凑上去,恩?”

苏溪眉眼稚嫩,一身校服站在风中,是属于十八岁独有的纯气。

这话让她涨红了脸,边上都是看她的老少。

好在公交来了,她埋头跑上去。

季云涛走进包间的时候大家已经开玩了,江渡人在最中间,好久不下场的他脚踩桌子上,嘴里叼着烟。

那件狂拽酷的校服挂在扶手上,他带着狠劲摔下一对炸。

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打牌比以前安静许多。

季云涛想了想,装作不经意提起,“江城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差一会我就淋成落汤鸡了。”

“这不是趁生日老天爷给你送大礼吗?”

“那怎么不下金子?”

有人哄笑:“砸下来你也没命花啊!”

“去你的。”

等闹够了许扶才问:“下雨了?”

江渡出牌的手一顿,嗤笑一声甩下去,关他屁事!

季云涛这次非常上道,“是啊,我骑摩托走那会风呼呼的刮着,那天一看就是瓢泼大雨啊。”

许扶暗中点头,季云涛非常卖力,“哎对了,我瞧见苏溪好像没带伞。”

江渡没吭声,越大越好淋不死她。

“车站等车的人还挺多,头一辆她都上去了又被挤下来,啧一个姑娘也怪可怜的。”

“活该。”江渡脸黑下去。

“哦!”季云涛附和的点点头,似乎他说什么都对。

江渡一边蓄了满肚子火,一边还能牌场上大杀四方。

许扶看着江渡攻势越来越猛,忍着没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季云涛顺势感概:“也不知道第二辆苏溪能挤上不,这好像是末班车吧!”

她挤上个屁她挤上,垃圾一个净会抹眼泪的弱鸡。

季云涛抬眼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苏溪家哪的?远不远?”

江渡拿牌的手顿了顿,把最后一张小二一丢,拎着衣服往外走。

许扶难得看笑话,“渡哥去哪儿啊?”

江渡头都没回,“我脑子有坑。”去看看她死没死。

许扶看透了一切,忍着笑招呼季云涛,“干的不错。”

季云涛头一次被夸,昂昂头特别骄傲,“那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嘛!”

两人击了一掌继续玩儿。

江渡来外面一看哪儿来的雨?风倒是不大。

其间季云涛对他进行了微信连环call,上面都是同一个车牌号,有时间拍照看来老早把他算计进去了,江渡有心进去把人胖揍一顿,看看天色烦躁的往回赶。

给季云涛记了一笔。

等他骑过学校追了二十分钟,终于看见一辆笨重的公交。

破旧的箱体,土掉渣的大红色漆,拉个刹车吱呀半天,就这破车还都是人。

江把车靠路边,人坐上面漫不经心看她被挤。

苏溪被压在门边上,启步时一个趔趄,她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

身后有人在撞到她身上,苏溪帮前面的奶奶护着一篮子鸡蛋,差点一头栽出去。

江渡啧了一声,钥匙一拔走过去。

这年的江渡黑色短发,凶气的五官上带着一道疤,校服也遮不住一身冷野。

他袖子撸着,露出胳膊上干架的血块。

有人好奇看了一眼,江渡眼神一扫,“看毛啊你!”他不许别人笑话他。

少年肌肉结实有力,谁也不敢对上他的拳头,都讷讷的转过去装作不在意。

“系车阿快便。”本地司机对他说好几次。

江渡皱眉,“什么玩意儿?”

苏溪头疼,听见有人提醒他,“司机说坐车一块半。”

江渡脸色一僵,他哪来的硬币?转头扫了一眼,看苏溪被埋在人堆里,短胳膊短腿叫她不如叫鬼,江渡直接拽过说话的男生。

“投币。”江渡把头一偏。

男生:“……”

“看老子干嘛!”江渡理直气壮,“投啊!”

男生很想说分明是你没钱,请问你的优越感是哪里来的?但江渡那眼神分明表示着,要么投钱要么老子把你投进去。

男生苦哈哈投了两枚硬币,江渡反手夺过他东西。

妈卖批就是妈卖批,逼着给了钱还抢我手机,滚犊子什么玩意儿……

然而下一刻江渡手机丢还给他,伴随着一声“支付宝到账100元。”

男生一脸懵逼,“……”大佬下次投币叫我。

江渡没管他,推开人走进去,别人看见江渡都错过他让道,唯门边一男的还往里走,站到苏溪边上手圈着她扶住栏杆。

苏溪被堵在一角,别扭的往后退。

这时车经过减速带,男人顺势身子压过来。

注意到他手偷摸摸的动作,苏溪赶在他之前摸到逃生锤,没留情就捶过去,只是没等苏溪再补两下,只听“啊”的一声,眼前这个一米八的壮汉被按倒,油腻的肥脸呈现一种扭曲的形状贴在玻璃上。

江渡一拳揍过去,反手夺过苏溪的捶抵在男人脖子上。

尖锐的铁器戳进皮肉,转眼殷红的血迹流出。

江渡眼睛漆黑死死盯着他,压着声音“你妈的猪手往哪摸?”

这时男人反应过来,他根本没听清江渡的话,“你有病啊!松手。”

江渡没松,那人到底是个成年壮汉,瞬间和江渡扭打在一起。

车上人懵了。

司机后视镜看到,用憋足的普通话,“哎莫别打架,快……快拉住别伤到人。”

孩子们哭女人们叫,有人嘶喊也有人瑟缩,几个胆大的过去劝架,“有什么事好好说,小伙子别在车上动手,都是人。”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五六个人合力抱住江渡,还险些制不服。

壮汉一脚踹在他身上,冷眼看着江渡挣扎。

“你他妈想死是不是?”坏老子好事。

二十岁岁的少年闷声不吭,他像一头野兽一个后勾脚又狠又快。

壮汉觉的自己小腿要断了,看江渡手被束缚抡起边上的桶往他头上砸。

“哎别砸头出人命的——”

边上人都是好心,看江渡先动手才按江渡,谁也没想到壮汉也下死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住手,你不许砸他!”

壮汉背后一疼,骂了一声恶狠狠转头,看见苏溪拿着拖把,脏兮兮带水的头戳在他后背,似乎还要抡起来打第二下。

苏溪遇见最厉害的就是小学被男孩拽了两下辫子。

苏涵看见了转头给人文具盒放了两条蚯蚓,有哥哥一路护着苏溪都没跟人急过眼。

壮汉推开扫把,苏溪身子一歪却没有退。

她推开人掰那些困江渡的人,“你们放开,都不许碰他。”

她力气小掰不动,站在江渡前面张手挡住他,凶巴巴的喊——

“你们不许欺负他。”

说完她自己哭了,“都不许欺负他。”

“你他妈的是他先动手,看看我脖子血都出来了,再深老子直接见阎王。不许欺负他,老子锤爆他狗头。”

苏溪被吼的脖子一缩,却还是张着手站在前面没动。

这姑娘眼里的狠劲让壮汉想起江渡动手前那捶,铁定就是她动的手,壮汉眼里凶光乍现,他现在肚子还疼。

艹你妈的贱货,壮汉借拉她拧了一把。

疼,真的好疼。

苏溪咬着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踹他,“滚开滚开。”

按着江渡的人已经松了,他却躺在没动,他看着挡在眼前这个女孩。

她应该头一回打架,怕极了手都在抖,眼泪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以前江渡看她嫩生生的,眼睛水灵,总想着苏溪要是哭起来该多带感,如今苏溪不过哭了两次,他忽然觉的脸算什么?

苏溪要为他哭,命都能给她。

“不是江渡的错,是你先欺负人的。”

壮汉冷笑,审视着她带着卑鄙,“谁看见了?我欺负谁了?老子怎么欺负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错误出口,注定伤害最深的反而是被害者,他坚定相信这些小姑娘要脸,而他可以不要脸。

可他却不知道,苏溪比一般人耿直!

爸爸的正义和大伯的善良,教会苏溪的只有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人都因为害怕伤害而选择沉默,那么为她出头的江渡他何错之有?

苏溪抿抿唇,“刚刚你手摸……”

“闭嘴——”江渡叫住她。

苏溪回头被扯下去,她蹲在江渡边上。

江渡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有血,苏溪伸出手却不知道碰哪里,像只离群的兔子一样巴巴看着他。

她说:“江渡你疼不疼?”

江渡眼眸一抬,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过往的沉寂燃起了光亮。

他习惯了疼,那一刻却知道——

他不仅栽了,而且完了。

期限一辈子那种。

壮汉看见他们你侬我侬,被屁小孩按着摩擦的耻辱无限放大,他趁着两人不注意拎着一桶水举起来,江渡面朝着他。

苏溪还没反应过来就天旋地转,人被江渡压下,少年把她按在怀中,苏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九月的水不冷。

整桶顺着江渡的短发流下,落在苏溪的发间,但哪怕江渡浑身湿透,也愣是没有松开苏溪一下。

他看似平静,眼里的阴翳却出卖了他。

后背狠狠一疼,江渡闷声不吭。

苏溪听到棍子打在皮肉的声音,边上不少人拉着壮汉,阻止他不停的打。

但气上头的成年男人,力气大的像牛。

江渡护着苏溪难免又挨了两下,他咬着牙不叫却从喉咙闷哼两声。

苏溪听见了,忽然“哇”一声哭出来。

那一幕许多年后,江渡每每回忆心都揪在一起。

苏溪死命抓着他,一声一声的喊:“江渡江渡。”

她也许不完美,胆小又怯弱,但却是第一个不要名声想维护他,没有厌恶来呼唤他的人。

那也是江渡出生二十年,第一次想整死一个人。

边上人终于把人拉住,“你疯了这还是两个孩子,下死手人爸妈不会放过你,殴打未成年你想蹲几年牢,已经有人报警了。”

壮汉有些反应过来。

然而江渡像一头野兽,要么他死,要么就反扑。

得到喘息之后他反手抓住壮汉的扫把,别人根本看不清江渡是怎么动的手,只见眼前一阵光乍现,棍子抡在壮汉后脑勺。

人应声倒地,边上尖叫声不断。

扫把的棍上带着血,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少年。

江渡嗤的一声,面无表情坐起来,他低头看见苏溪泪水湿了一脸。

“哭什么?”血水顺着他额头流下,江渡却笑了。

他一边给苏溪擦泪,一边用另一只手打电话,声音称得上温柔,说出的话却无情,“乔丰年让他派人过来,立刻。”

江渡哄着苏溪要了地址,报过去。

瓢泼大雨砸在车窗上,黯淡的光洒在两人身上,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江渡揉揉苏溪的头。

他说:“做什么?动了我的人,小爷要他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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