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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审问

将军府前栽了两棵梧桐树,经由一个春天的抽枝发芽,绿意慢慢蔓延了整片树冠,嫩黄或新绿夹杂其中。偶有一片叶子落下来,在如墨的发顶便格外扎眼。

“小鹿。”裴酽低低地开口唤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嗯?”钟独鹿不太自然地应道,脸上表情却明显还苦恼着。

裴酽突然上前一步,凑得近了些,她稍往前倾便能够到他的下巴。钟独鹿被他突然的靠近打乱了心绪,毫无察觉地揪紧了衣袖,羽扇似的睫毛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落在发顶,又轻轻移走,指尖蹭过她的眉尾,温度灼人。

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像酒一样醇厚,就那样缓缓地淌进了她的耳朵里,有些发痒:“头上落了片叶子都不知道,好蠢。”他闷闷地嗤笑一声,比平常那副棺材脸倒是灵动许多。

“长得高了不起啊。”钟独鹿心道这人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凭着自己有求于他,随意欺负。

头顶又传来一声闷笑,像宣纸上的水墨,清风一吹,就荡开来,肆意游走,却成了一副意境十足的山水画。

裴酽并未退开,一直离她极近,反倒是她,受不了他这般撩拨人于无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后撤一步,发髻上的银步摇猛地甩开,荡得极高。

“裴将军不是要出门吗?可别耽误了要事。”钟独鹿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心便也静了下来,睨他一眼。

裴酽敛了笑意,便又恢复成往日儒雅疏离的棺材脸。钟独鹿又忍不住看他一眼,心道,这人笑与不笑时怎么差距如此大。不笑时真颇有那杀敌破阵的将军样子,即便身上有书香世家的儒雅气,却也是疏离而冰冷的;一旦笑起来,只听那沉冷中带着调笑的语调,就叫人松动心神,自乱阵脚。

他似是有些受伤,蹙着眉叹道:“没想到才半日不见,夫人对我的称呼便疏远到了这般地步。”他眉眼低垂,眸色黯淡,真有几分心思低落的模样。钟独鹿一噎,本想再怼他几句的,也没了声。

“看来我还是应当时时刻刻与夫人呆在一处,好叫夫人对我熟悉些。”话锋一转,裴酽哪还有方才那副沮丧样,逗弄的心思存了满心满眼。

钟独鹿第一次发觉,裴酽居然还有如此心机的时刻!

她起了好胜心,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好啊,你说的哦。”

裴酽挑了挑眉,这就答应了?他本以为,还要废好一番心力劝说呢。

他今日是打算去大理狱替兄长审问姜硞和涉案人员的,此事陛下给了处罚方式,虽面上已尘埃落定,但该走的程序还没走完,这段时间足够他们从中查出点东西了。

想带钟独鹿去,也是因为他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超乎寻常地关注,不然也不必非要跟他去燕春楼那种地方,以及之前问李磐的事情。当然,还存了私心,近来裴七查到了不少事情,他担忧钟独鹿的安危,便想时时守在身旁护着。

他将打算说与钟独鹿听,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惊诧的神情。

“带我去做什么?”钟独鹿生硬地问道。她也晓得是多此一举,但就是想听裴酽亲口说。

裴酽特爱看她这副别扭神情,觉得甚是可爱,顺着她答道:“上回生辰宴上夫人那般不信我,我伤了心,只好主动向夫人坦白一切,好叫夫人明白我的心思。”冷硬的双目此刻化作桃花潭水,把疑心和疏离将将溺了进去,一沉到底。

“我……”钟独鹿喉咙噎了根刺儿似的,不上不下。这裴子瞻,说起话来怎么都不怕羞的!她涨红了双颊,桃花目本是睨他一眼,也跟调情似的。

见裴酽笑意越扩越大,恼了:“你伤心便伤心吧!我反正是不明白的。”

说罢便挽住白梨,气冲冲地回屋里了。

走前,还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殊不知在某人眼里看来跟撒娇无异。

“你笑什么?”钟独鹿已觉得丢了脸面,白梨也笑她。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小姐恼羞成怒,怪可爱的。”白梨松开与钟独鹿挽住的手,替她从衣橱里取了一件耐脏的藏青色衣裙出来。

钟独鹿哑口无言,半天才回了一句:“谁羞了……”她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裴酽这人以前就嘴上没个把门,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让我难堪,以后便不缠着他了。”钟独鹿咽了口气,越说越打飘,话音到最后,都轻得仿佛羽毛落到地上。

“姑爷是什么心思,小姐还是要亲自多加体会才好。我看姑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挺好的。”白梨伺候她换了衣裳,隐隐劝道。

钟独鹿不说话了,白梨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恕奴婢多言。您平日聪慧,只到姑爷这儿就自乱阵脚。心里想得再多,不如说出来与他听。”

我知道的。钟独鹿在心里默默说。

她并非感受不到裴酽对她小心翼翼又隐隐关切的态度,准确地说,那份感情比她想象的要浓烈得多,甚至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可这样反而比她原先认为的淡薄要难以处理多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钟独鹿坐上了去大理寺的马车。

“虽然此事已经查明是姜世子所为,但兄长告诉我此案有许多疑点,那个报案的小厮就非常奇怪,他说是倩鸿让他报的案,可倩鸿当日应当在自己房间准备晚上的活动,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跑到库房去。”裴酽眉心微皱,看向钟独鹿:

“兄长把她带到大理寺审问,用了各种办法她都不说,只有一点非常奇怪:她要求必须得女子来审她。”然而大理寺从上到下都找不着一个雌性动物。

裴酽歉然道:“所以一会儿还得请你帮忙审问倩鸿,可以吗?”

钟独鹿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太意外。

她之前有一点说错了,姓裴的现在可精了。

大理寺地处义宁坊,一对石狮伫立门前两侧,朱红大门缓缓推开,里面视野开阔,各室各厅内人员井然有序,卷宗、文书堆了满桌。也因为太过忙碌,裴酽和钟独鹿到来时,竟少有人发觉,分一个眼神过去都是奢侈。

也是小吏提醒,裴醨才从堆成山的文书后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后轻舒了一口气:“弟妹终于来了。”似乎无视了某位亲弟弟。

“弟妹啊,那小子应该跟你讲了吧?那倩鸿怎么都不肯交代,非得女子,要麻烦你了。”裴醨显然已经焦头烂额,陛下一锤定音是简单,但该走的程序大理寺还得走。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案子根本没那么简单,裴醨上书想继续查,被宏顺帝直接驳了回来,让他尽快结案,不得拖延。

姜硞还关在狱中,武安侯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准备给大理寺压力了。

“还有就是,要小心。”裴醨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美艳女子,沉肃道。

“我知道的,兄长且放心,我有分寸。”钟独鹿朝他微微矮身,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裴酽,不多话就进去了。

大理寺的审讯室光线昏暗,只有天窗透进一些阳光,烛火昏暗,灰尘在火光中起舞纷飞。

倩鸿穿着一身热烈似火的红裙,衬得肤白如玉,媚态天成。她微微靠着椅背,懒散地抻了抻,意识到双手被木制镣铐束缚住,才停住动作,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随着钟独鹿缓步踏入视野,倩鸿才从椅背上直起了身。

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钟独鹿发髻上的一只银簪缀着金色珠串,随着步伐一步一摇,倾国倾城的脸上温婉、和气。

“不问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女子?”倩鸿的目光黏在钟独鹿脸上,不多时,饶有兴味地端详了一番。

钟独鹿在她对面施施然坐下,似乎被她逗笑,轻启朱唇道:“不仅是女子,还一定要是我,对吗?”

房间内沉默了一瞬。

“哎呀,这样可不太好玩。”她泄了气般,脸上的玩味全然消失,只剩莫名的幽怨,“太聪明了,都不好逗你了。”

钟独鹿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胡姬天生毛发比中原人茂盛,那头黑亮的长发像海藻一般波澜壮阔地倾泻而下,落在雪白的颈边。妖异的红色观音痣在额间存在感极强,一双美目含情,瞳仁棕而大,长睫似鸦羽,红唇丰厚,娇媚妖娆的气质浑然天成。

倩鸿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一扬,又笑了:“不过,漂亮姐姐还是比那些个臭男人可爱多了。”

钟独鹿不可置否,挑了挑眉。她看向桌上跳跃的烛火,眼底倒映着火光,忽明忽暗的。

只一句,便彻底让倩鸿没了闹她的心思:“梁环没死,对吧?”

虽是问句,却神色肯定,几乎是不容置疑的。

倩鸿纤细的手握紧了拳,又松开,指腹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她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展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她神色终于不那般轻佻,欲将一切徐徐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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