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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十年暗流涌动一朝惊涛骇浪6

中州,鸣音台。

羌惑自一日前受了重伤以后,羌无痕便一直守在独子房内很少离开,经过一整夜的疗伤后,羌惑的伤势总算恢复了许多。

婢女将熬好的汤药端上来,羌惑伸手去接,却被羌无痕抢先了一步,羌惑微微一愣,要将汤药接过来:“爹,孩儿自己来便是”

羌无痕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两日前我将你带回来后,你足足昏迷了一整日,昨晚才醒过来”

已过六旬,白发苍苍的老人低着头,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汤药,语气里染了些许愧疚:“为父自愧这些年对你疏于关爱,你表面不说,心里头其实是不好受的对吗?”

羌无痕一生都在追求音技的最高境界,可人的一生再长也只有百年而已,眨眼间便过去了。

他穷极一生,其中不无勾心斗角的肮脏手段,但终究还是无法步入琴圣境界,他万万没想到一直被他忽略的儿子竟然年纪轻轻就已是琴圣之境。

多年忽略的愧疚感与虚荣感并存于一心,羌无痕既愧疚自己未能给予儿子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爱护,一边又几近偏执的希望他的儿子成为天下第一人,与那凤鸣山的少主一样年少成神,受万人敬仰。

羌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羌无痕也并非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不可,他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这才舀着一勺汤药喂到羌惑嘴边。

羌惑踌躇片刻,微微张开了嘴喝下。

“苦了的话这里有准备好的蜜饯,含一颗缓缓”

羌惑一时有些不适应自己这位父亲的无微不至,哪怕嘴里苦得发麻,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那盘蜜饯。

一碗汤药见底后,有弟子来报:“宗主!仙门那群人争着吵着要您给他们个说法,尉迟宗主正在外面调解着呢”

羌无痕皱着眉将药碗放下:“我儿为了护住他们至今还躺在床上伤势未愈,他们还有何不满的!”

羌惑见自家父亲发火,出声劝道:“爹,我没事的,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羌无痕犹豫片刻,叫他先好好休息,然后起身去了前殿。

此次误中敌人圈套仙门百家可谓是元气大伤,光是小宗门就几乎全军覆灭,而那些在修仙界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宗门也多是死的死,伤的伤。

其中天虚门死伤八人,崖海阁死伤十六人,云烟教死伤二十三人,云霄观和罗刹门都不在那场爆炸中,所以并无弟子伤亡。

“羌无痕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身上背负的人命太多不敢出来见我们了?!”

“这位兄台你说话客气点,怎可对羌老宗主如此无礼,甚至直呼宗主之名!”

“他羌无痕指挥失误,害我宗弟子全部死在了那场爆炸里面,几十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难道不该出来解释解释,给我一个说法吗?”

大殿上一时争论不休,各持各的理,争得你死我活,反观旁边一直袖手旁观的罗刹门和几番规劝无效,无可奈何退到一边的毒宗倒是要平静得多。

樊厌看着大殿上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一群人,眼神微冷,嗤之以鼻的哼了声。

他将目光转向旁边椅子上慢悠悠喝着茶的尉迟骞:“尉迟宗主怎的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众怒难消,你不出面和解一下吗?”

尉迟骞淡然一笑:“我若是劝得了,他们早就安静了,毕竟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人命关天,又怎么可能靠我几句劝说就能了的?”

樊厌戴着面具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微笑:“但劝劝总比什么都不说的要好,我相信以尉迟宗主在修仙界的地位,您的话一定比别人的话要实用得多”

尉迟骞将手里的一杯茶喝见底,慢悠悠的放下了茶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樊厌跟前。

两人的目光短暂的相交了片刻,而后尉迟骞自然而然的移开了目光,在他面前转了个身,朝争论不休的众人走了过去。

樊厌微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跟着他,他倒是要看看,传闻中不可一世的毒宗宗主到底有几分本领,至于让整个修仙界都礼让他三分。

一群人正争论不休时,尉迟骞忽然说话了:“各位都先冷静一下”

有门派见尉迟骞发话,连忙道:“尉迟宗主,你给我们评评理,这事到底是谁的错?”

其他门派的人也都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小门小派本就不如大门派的弟子要多,一夕之间全死了,这就跟断百姓粮食一个道理,这不是想让我们死吗?!”

尉迟骞倒是处变不惊:“我理解各位的难处,几十条人命一瞬间就没了,换作谁都会难受憋屈,可你们想想看,我们为何会中了那些妖物的圈套?”

这个问题竟一时无人能答得上来,吵吵嚷嚷的大殿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尉迟骞继续道:“修仙界与妖物生来便是宿敌,我们想把妖物一网打尽,他们又何曾不是这么想的?”

“这次造成如此严重的伤亡情况,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们的责任,但这不能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羌氏身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有人道:“可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们的那些弟子就这么白死了吗?”

尉迟骞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不过是个刚刚长大内心还很脆弱的孩子,失去师兄弟的痛使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

尉迟骞沉默少许,才道:“他们当然不会白死,但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如果想给他们报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在这里大吵大闹,而是倾尽全力将敌人揪出来,为死去的那些弟子报仇雪恨!”

“可我们现在连那妖物藏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将他揪出来为死去的弟子们报仇雪恨?”

尉迟骞正要说话,忽然瞧见大殿外走进来的羌无痕,暗自勾了勾唇角,迎了上去:“羌老宗主”

大殿上的众人皆齐齐转过头去。

羌无痕先免了尉迟骞的礼,而后目光威严的扫向众人,刚才在殿外他将殿里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各位这是想做什么?此次死伤多人老夫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我羌无痕还轮不到一群小辈来指手画脚!”

有人一听这话立刻就不服气了:“长辈又如何,就算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羌老宗主身为一宗之主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你要跟我谈道理?”羌无痕眼神冰冷的扫向说话的那人:“那好,我就来跟你讲讲道理!”

“误入敌人圈套你们毫无察觉,敌人引爆平行空间的时候是谁拼尽全力护住了你们一条命?”

本就鸦雀无声的大殿变得更安静了,那几个不服气的人都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的低下了头。

“我儿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还躺在床上无法下榻,你们倒好,四处推卸责任,要是被那些妖物瞧见了,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说到最后,羌无痕说得口干舌燥,一日日老去的身体果然不能与从前想比,才站了没多久他就觉得累了,在弟子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行了,你们也别不服气了,这次的伤亡人数对仙门百家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羌无痕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对众人挥了挥手:“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先都下去吧”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踌躇不决,罗刹门倒是悠然自得,樊厌向羌无痕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其他人见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转身而去,唯独尉迟骞和他身后的两位弟子没动。

羌无痕放下揉搓太阳穴的手,抬头看向尉迟骞,见他没走,自己正好有事要问他:“尉迟宗主,不知江少宗主去了何处,我想找他给惑儿看看”

尉迟骞道:“很不巧,江少宗主家中有事,一日前便已经离开了中州”

“这样啊……”

“宗主!宗主不好了!宗主!”

刚走出殿门口的众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纷纷抬头看向从石阶之下跨级而上的羌氏弟子,不知他因何事如此慌张。

羌无痕好不容易稍有缓解的头疼又被他这大惊小怪的声音吵得复发,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何事如此慌张!”

那羌氏弟子跌跪于大殿之上,神情慌张失措,说话欲言又止:“宗主……有……有人……有人……”

他话还未说完,大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琴弦拨弹,刀剑相碰的铿锵声,羌无痕连忙起身去看,还未走出大殿,一名羌氏弟子就被踹飞了进来,连人带琴重重摔在了地上。

羌无痕神情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一位手持双剑的青袍男子气势汹汹的跨门而入,拦截的弟子从门外鱼贯而入,在大殿上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男子困在了这个包围圈里。

羌无痕看着突然持剑闯入的青年男子,对上那双犹如野狼一般幽绿的眼眸,被那底下的滔天恨意惊了一下。

他厉声质问:“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鸣音台?!”

那男子不答反问:“你就是羌无痕?”

“大胆!竟敢直呼宗主名讳!”

男子将包围圈于视若无睹,步伐始终沉稳不疾,一步一步逼向高座上的羌无痕,手中黑白双剑在地上划出两道滋滋火花。

“站住!”有弟子见他不断逼近,立即出声厉喝,男子仿若未闻,不屑一笑,手中黑白双剑并合一扫,强大的剑气掀翻了一大群人,建起的包围圈顷刻间溃不成军,遍地哀嚎。

羌无痕眉头紧蹙,背手立于高座之上,就这么盯着那男子走近台阶,停于其前,微微抬头,隔着十几层的石阶静静注视着他。

不等羌无痕先开口,那男子便道:“听说这仙门百家都听命于你?既如此,我有一事望羌老宗主秉公处理”

羌无痕眼神微眯:“你擅闯鸣音台,打伤我羌氏弟子,就为了请我给你主持公道?”

男子一扫大殿上的众人,神情讽刺的笑了笑:“有何不妥吗?若是一开始你门下弟子放我进来,我又何必动手呢?”

“你!”羌无痕气得一时语噎,一扬衣袖,落座在椅子上:“好,我到是要看看你有何事要告!”

男子的目光自大殿上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特意在几张面孔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向高座之上的羌无痕:“在这之前,我想问问羌老宗主和在座的各位,修仙界立世之初的严训是什么?”

大殿上鸦雀无声,竟一时无人敢答。

尉迟骞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响起:“上苍□□有训之,仙家成立于百姓利益之上,应当救百姓之危于危,立百姓之利而利,不可有愧□□,有愧苍生,不可为人己私,损民利己”

男子本以为这大殿上的一群酒瓤饭袋早已将祖训忘得一清二楚了,不曾想竟然会有人答得出来,免不了多看了那一袭青袍玉树临风的男子一眼:“没错,但阁下还漏了最一句”

尉迟骞微微皱眉,似是一副不解的样子,那男子将最后那句祖训,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以上犯错一条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轰然降下,在众人耳边炸响开来,就连高座上的羌无痕都抓紧了椅子扶手。

男子视众人的反应于无堵,自说自话:“今日我要说的事便与此条祖训有关,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觉得‘不可有愧苍生,不可损民利己’这句话是何意?”

有人答道:“这有何难理解的,不就是不能做对不起苍生和百姓的事吗?”

“没错”男子勾唇冷笑:“那若是有人做了有愧苍生和百姓的事,他是不是该死呢?”

“这……”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才缓缓道:“……自然该死”

男子道:“他是这么觉得的,那么各位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男子也不在意,他重新将目光转回高座上的羌无痕,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他一遍。

羌无痕神情淡然:“做错了事,自然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既然羌老宗主都这么觉得了,那在下也就放心了”男子微微低头行以一礼,又重新抬起头,眼神凌厉:“我要告太行山天虚门玄泯闫管教不佳,放任门下弟子恃强凌弱,欺男霸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羌无痕腾身而起,一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放肆!你可知随意诬陷仙家门派是何罪状?!你师父是何人,竟教出如此口不择言的逆徒!”

面对羌无痕的威压,男子丝毫不惧,仍然处变不惊的说:“在下只是一介野修,并不师承哪门哪派,但我所说句句属实,羌老宗主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查”

羌无痕听闻此人不过一介野修就敢口出狂言,心中嗤之以鼻,不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玄宗主门下弟子如何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了?”

“天虚门占着自己势力强大,背山稳靠为所欲为,每年粮食丰收都会向百姓征收大量粮食充裕粮库和税款,这本账本上面标记得一清二楚!”

男子将一本随身携带的账本抛给了高座上的羌无痕,羌无痕犹豫片刻,将账本一页页翻开来看。

男子看着他翻页的动作,讽刺一笑:“他们倒是吃饱穿暖了,可百姓们却常常因为没饭吃而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交不上粮食和税款的,门下弟子就拳脚相加,将人打到半残为止!”

越往后翻看,羌无痕脸上的神色就越难看,男子顿了顿,忽然抬起手指向人群之中的一位中年男子:“不仅如此,玄大宗主的宝贝儿子行迹更是可耻可恨!”

天虚门宗主玄泯闫忽然被一下指了出来,原本还强做镇定的脸上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玄泯闫身上。

“一个月前,他的儿子玄策与一群狐朋狗友下山游玩,看上了农户家的闺女,一时心生歹念,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将那农户家的女儿拐上了山,□□致死”

“不仅如此,第二日那农户理论上山,看见了女儿的尸体悲痛欲绝要与玄策拼命,被其一脚踹下高崖死无全尸!”

“而玄泯闫身为一宗之主,不仅对儿子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那家农户双双身死之后毁尸灭迹,掩盖自家儿子的罪行!”

“我还知道贵宗主那畜生儿子天生是个花花公子,娼妓满院,整日醉生梦死,花天酒地,草菅人命”他的用词一个比一个严厉,一声高过一声:“这样的丧心病狂,为虎作伥该不该死,有没有违背祖训戒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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