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倾诉——大圣，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2015年9月30日，山清一中第32届田径运动会如期举办。

七年一班在班长兼体委李晓方和文委高瑾怡等人的组织领导下，在开幕式的方队表演中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在各项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

然而，这一切都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翟凯文无关。

翟凯文由于某种原因，养出了一个身高仅有一米六八，体重却迫近百斤的身体。他虽然已经在增加锻炼、减少进食了，但是仍然不能够做到在运动会这种集体活动中发挥作用。

运动会的整个过程，翟凯文几乎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边背着各科老师发的月考复习知识单，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偶尔响起的广播。

“九年组男生200米跑获奖名单，第一名，九年一班，沈明泽；第二名，江无尘……七年组男生200米跑获奖名单，第一名，七年十四班，谢明语；第二名，七年一班，张昊……”

……

“九年组男生1000米长跑获奖名单，第一名，九年一班，沈明泽，成绩3分15秒……七年组男生1000米长跑获奖名单，第一名，七年一班，张昊，成绩3分12秒……”

“你就在这杵着啊！不去终点那边接张昊一把？你俩不是好哥们吗，他跑了第一没人迎接得多失落啊！”

“……你喜欢他你自己去接，我跟他又不熟。”沈学长文武双全好厉害！

翟凯文说自己和张昊不熟，也只是相较而言的不熟，毕竟这些天的学习中，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变得密切了。

数学课上，热爱学习的张昊积极回答回题，然而由于马虎大意，算错了数。数学老师随即问了句“谁说的等于负二啊？”张昊的双手就如闪电一般飞到前桌翟凯文的肩上，冲着翟凯文就喊：“是啊，谁说的等于负二啊？”

翟凯文：“……”

写完了国庆七天假期的作业，翟凯文将书本规矩地装回书包后，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走到了窗前，掀开窗帘，仰望宁静的夜空，心中想起这样一句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在月亮的衬托下，银河黯淡，两侧明亮的，相互照应着的，大概就是牵牛星和织女星吧。

翟凯文又想起了今天白天，运动会上同学们扯着嗓子为彼此加油，而他自己却坐实了板凳，无动于衷。他不由得感叹：自己和同学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像这牵牛星和织女星一样吧，隔着浩瀚银河，可望而不可即……

翟凯文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笔记本电脑铺在腿面上。他也不知为什么，都这么晚了，都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平常九点半就准时洗漱睡觉的他，此刻却还想玩登录这个名字很长的网游。

（矿山3区）

【？？？】：你来啦。

【小公主雯雯】：怎么了，你在等我吗？

【？？？】：没有。

【小公主雯雯】：哦。

【？？？】：假的，骗你的。

【？？？】：现在都这么晚了，真没想到你能上游戏。我在学习，但是一边学一边在想，一直在想，要是现在能够见到你那该多好吖。

“我们，算是朋友吗？”

“其实，我真的不是女生。”

“……”

翟凯文绞尽脑汁，思考着应该说些什么。

【小公主雯雯】：运动会辛苦了？

【？？？】：还好，为班级争光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小公主雯雯】：即使你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你会读心术吖？还能知道我没跑第一？

【小公主雯雯】：难道跑第一的还能是你吗？

【？？？】：那难道不可以是我么？

“不是不可以，是不可能。”翟凯文打完这样一句话后，并没有按下回车键，而是全部清除了。从网游中相识，就只做网上的朋友，而不去揭开现实生活的身份，这大概是最恰到好处的相处关系。虽然自己知道了猴子是九年一班的学生，但是又不知道是具体哪位，也就无伤大雅，对吧。

【小公主雯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想听吗？

【？？？】：我很乐意听。

【小公主雯雯】：有一个小男孩，从小被奶奶照顾。直到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邪恶的儿子。从这之后，他的人生就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崩溃，逐渐走向瓦解。

【小公主雯雯】：他开始不断造成一个又一个事端，但是他知道配不能就此堕落下去，他一直隐忍着，考了两次班级第一，获得一张“行为规范标兵”的奖状，然后他的小学生活就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悄然结束了。

【小公主雯雯】：初中的入学考试失利，令他变得连话也不会说了，总是让身边的同学生气……

【小公主雯雯】：大圣，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我现在要是能出现在你身边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肩膀借给你依靠，让你在我的怀抱中可以毫不顾忌，肆意地发泄。

【小公主雯雯】：？？？

【小公主雯雯】：你听出来了？这是我的故事。

【？？？】：不不不，不可能。这并不全是你的亲身经历，但却是根据你的亲身经历改编的，不然词语的运用也不能这么巧妙，情感的表达也不会这么真切。

【小公主雯雯】：我真的没改！

【？？？】：不不不，不可能。起码性别错了，因为小新手是一个小女孩吖。

“有病吧！”翟凯文终于气愤地骂出声来。只不过，他的手上还是尽力克制住了。

【小公主雯雯】：我早就说过我是男的了，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女生的？

【？？？】：现在就能看得出来吖。如果你是男生的话，那你听我这么说，应该很生气才对，甚至都想要骂我了。但是你不是。你问我从哪看出来，因为你心中有鬼，怕被我拆穿。

【？？？】：事实上，仅从你的话中蕴含着的敏感的个性来看，就能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你再一想，一个小姑娘强装男生，真的是可爱得要命吖。

你这是性别刻板印象，凭什么男生就不能有个性了？翟凯文脑海中顿时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是算了，他叹了口气，被误会就被误会吧，也不必再辩解了，反正对面智商太低，自己只会越描越黑。哎！谁让自己非是玩了女号呢！

继续玩这个号，而不是换一个男号，只是害怕你不再跟我玩了啊……

【小公主雯雯】：你还没告诉我，有救吗？

【？？？】：你是一个内向的孩子叭？

【小公主雯雯】：怎么了？

【小公主雯雯】：也就有一点点吧，不是怎么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偶尔会和家长有矛盾，但是我相当听话，他们让我怎样我就怎样，绝不唱反调，堪称标准孩子。

【？？？】：我懂了。你确的变了，但不是变差，而是变得更加优秀。

后来，猴子的话中讲出了格外真实的道理，也流露出了太多太多的无奈。

“只要你不是彻底孤立的一个人，只要你存在于某个集体中，那么你和这个集体的所有成员之间就会产生比较。”

“就像家长们只会对比彼此的孩子一样，我们作为学生，不比成绩还能比什么呢？”

“学霸和学渣做同一件事，产生的影响可能是就天壤之别。好比学渣骂你一句‘傻逼’，你就打心里厌恶他，这人是社会小混混吗；倘若骂你‘傻逼’的是学霸，你会震惊，然后在下一秒感到释然，不愧是学霸，懂的真多。”

“我们不得不承认，学霸就是拥有保护伞的。”

“一次考试的失败不能意味着你的本质发生了改变，但它真的能让你从外表上看起来像是失去了保护伞一样。即使你生活在家长的呵护下，即使你最重视的就是成绩，也真的不至于因为一时的落魄而消沉。咱努努力，争取下次考试把保护伞赢回来啊！”

“从每天你跟我分享的校园生活中，我看得出来你在尝试着与这个世界建立更多的联系。然而，因为你以前不爱说话，导致你可能就意识不到自己所说的话，是令人开心还是难受。”

“面对这种情况，你可能需要努力学习怎样说话会讨喜，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让学霸保护伞继续保护着你，这样你仍然可以肆无忌惮地畅所欲言。”

“当然，我最希望的就是，你既不在无意中以言语伤害到他人，也不会变得处事圆滑，失去你本来的个性。”

“对于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说这些，可能不是很好，但是你真的太天真了，所以我不得不说。我真的怕有一天，你的这份天真，会承受不住现实的冲击，因为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以学生的角度能想象到的。”

【小公主雯雯】：谢谢。

“邪恶”的孩子枯稿却幼稚的心灵，犹如久早逢甘雨，充满活力地跳动着。他思考了很久很久，他的生命中似乎又绽放出了新的颜色。

15号上午10点40，初二初三的考试就结束了，当天下午一点半开始，和第二天全天，是初一的月考的时间，考试的学科共语数英政史地生七科，没有物理，在放假前，张老师已经说过了。

于是，在这个七天的国庆假期里，翟凯文刻苦努力地复习。喉咙干燥，热水喝了一碗又一碗；刷题算数，黑笔用了一支又一支；教材翻烂，胶带补了一块又一块。

翟凯文虽然很少见地没按照惯例每日玩两场小游戏，但是仍然登录了“网游”。汉服少女就这样在矿山3区静候着。

国庆假期第一天

【？？？】：小新手，国庆节快乐吖！你在等我么？

【小公主雯雯】：大圣，国庆快乐！我在复习，挂机。

【？？？】：那我们一起挂机叭！

【小公主雯雯】：哦。恐怕不行，我要下了，去睡觉。

国庆假期第二天

【？？？】：小新手，我来找你挂机一起啦！

【小公主雯雯】：下了，拜拜。

【？？？】：晚安！小新手，祝你做个好梦！

国庆假期第三天

【？？？】：小新手你昨天有梦到我吗？祝你今晚也能梦到帅气的我哦！

【小公主雯雯】：没有，下了。

国庆假期第四天

【？？？】：小新手，你该不会拿我当叫你睡觉的工具了叭？这就太过分了吖。

【小公主雯雯】：不是，你多心了。再见。

国庆假期第五天

【？？？】：小新手，目标是一盏明灯，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对于即将迎来的第一次月考，你有什么打算吗？

【小公主雯雯】：有打算。关灯睡了，再见。

国庆假期第六天

【？？？】：小新手，你哪天月考吖？每科具体是几点，告诉我一下吖，我准时准点为你送上祝福。

【小公主雯雯】：拒绝封建迷信，拜拜。

国庆假期第七天

【？？？】：小新手复习得怎么样啦？

【小公主雯雯】：15、16号月考，不用担心，考试也不会耽误我上游戏的。

【小公主雯雯】：复习的情况给你留句话，自己体会，我“大禹之父”了。

【？？？】：……

大禹之父，鲧禹治水的鲧，同音字“滚”，用来趣味地表达“我去睡觉了，拜拜”——翟凯文。

每天白天在学校认真听讲，自习课专心做题，从来不顾别人怎样评价自己“倒数第一”又在学习啦，翟凯文就一直这样坚持到了月考的日子。

10月15日上午十点半，翟凯文就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不是急着进倒数第一的考场，而是为了观摩□□年级的学长，尤其是自己的偶像沈明泽学长，考试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并且见贤思齐。

等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很快就见到有学长冲出学校，其速度敏捷，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豺狼去为食物奔波一样。翟凯文赶忙向旁边侧了两步，不挡着蜂拥涌出的人群了，他同时又睁圆了双眼，在校服中寻找，沈明泽学长。

不是，不是，也不是，这些人都不是沈明泽学长。沈明泽学长是扔进人堆里也能一眼就认出来的，是焦点型人物。

视线中一张张模糊陌生的脸扫过，渐渐地，翟凯文忘记了声音，忘记了时间，最后眼前只剩下了空旷的大门、操场，直到……

“管你高中学不学，反正现在是初中，sin15°等于多少你就是不能直接用！都跟你这样似的满篇炫耀二级公式那还考个鬼题啊！直接考你背公式得了！”

“我再说一遍我推导了！凭什么有巧法儿不让用，非得按套路做题啊！反正最后结束算对是九百零一分之五百六十二就完了呗！”

“噗哈哈哈哈！你有理你有理！你刘海飘逸你说得都有理！就算过程不扣你分好了，可关键你结果错了哇！我算了好几遍，非常肯定结果等于九百零一分之五百六十一！老沈你说说我俩到底谁对了？”

忽然，终于有声音传入了翟凯文的耳中。“老沈”，谁的名字？

翟凯文猛然拍起头，正有三个身穿九年级校服的男生在从校园里外往走。从翟凯文的角度来看，走在右边的戴着粉色鸭舌帽，肤色如白雪一样美，绝对是沈明泽学长；中间的肤色极深，声音和体型都很熟悉，像是之前揉沈学长脑袋的那个男生；左边的不怎么认识，但是跟沈学长和这位学长同行，还在讨论数学题，应该也是一个上台领过奖的学霸吧。

“啊，小逸逸数算错了，太可惜了，推一下sin15°又不难，这思路多好啊……”沈明泽学长从翟凯文身边走过的时候，给出了回答，“话说老江你真没约分啊？”

“约分？”

“是啊，上下除以十七，等于五十五分之三十五。”

“我靠！我傻逼了！你俩得帮我保密啊！不然我妈一定会把我批得狗屎淋头！”

“是狗血淋头吧！江哥你天天在沈大师旁边熏陶着，语文素养咋还是不行啊？”

望着江学长像猴子一样可笑的背影，翟凯文不禁摇了摇头，昨天好像还复习了《论语》里的这样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沈明泽学长不仅成绩好，而且性格也好，和同学之间开的玩笑恰到好处，言谈举止也十分文明礼貌……

翟凯文的思考陡然止住了。

我刚刚好像想到了猴子？那个黑乎乎的江学长吗？我记得运动会的时候，他好像是跑了第二名来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