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聊天·身世

陈理理的研究实验设计的比阮泽以为的要简单，第一次参与研究的他没有非常手足无措。

在陈理理发来的资料里，有许多步骤被标上了“有风险”或者“危险”的字样。而且资料中的哨向组合的匹配度都已经提前测试过，选取的都是匹配度高、不易引发精神力暴动的组合。

而他们甚至没能拿到精确的匹配度报告，只有陈理理用模拟器和计算机运算得出的数据。

因为沈梦书的狂躁症特殊，两个人又都感觉到他们二人的匹配度不低，陈理理在经过多次模拟之后认为如果让他们两个配合测试匹配度的话，可能会当场引发结合热。这对沈梦书来说很危险。

要测出精确的匹配度测试要求哨向双方主动接触精神力，而这也是结合的条件之一。

正常情况下哨向之间的结合热是主动诱发的，要求双方都放纵精神力使其完全接触、纠缠，所以得了狂躁症的哨兵和精神触角不受控的向导都不被允许直接进行精神力匹配度测试。

所以陈理理在过去的几天里抽时间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模拟实验了一遍，力求保证两人的安全。

这次研究虽然九年级的应激觉醒者艾妮也有参与，但她只需要进行常规的精神力情况鉴定，并定时接受阮泽的精神力检测就好，实际上只提供数据和对比的样本。

周三的下午，阮泽在吃过饭之后就出发，很快到了白塔。

陈理理还在忙，他先去找了在陈理理的休息室里嗑瓜子儿的沈梦书。

他先敲了敲门，提示里面的人有人要进来，然后才扫了瞳孔开门。

“嘿，小梦，下午好，”进门后他跟沈梦书打招呼，“陈医生这儿竟然有瓜子儿吗？那白塔今年的经费可是剩下不少啊。”

“才不是他的，他哪儿舍得兑换这东西。”沈梦书摆了摆手，“是我从农科院领的，我在那儿供了块儿地种这个。我回来的少，存了很多。”

“供？你是说登记承包吗？”阮泽问，“供有给养的意思，这个字用的好贴切。”

“什么登记承包？”轮到沈梦书不解了，她喜欢嗑瓜子儿，也知道这玩意是从农科院来的，只要定时付一些星币就可以领取，但她其实对流程不是很熟悉，也没有去看过瓜子儿的生长环境。

因为最开始这些手续都是沈衡去办的，沈梦书和妈妈都喜欢吃。后来罗书悦去世，父女两人关系僵硬，沈梦书最初完全不愿意接受沈衡给的任何东西，所以沈衡借了陆上将的名头将协议转给了她。

“登记承包了农科院的培养仓然后才能领到瓜子啊，”阮泽给她仔细解释，“瓜子不能种在地上，古蓝星生物不适应其他星球的环境，改良出来的品种发生了畸变不像瓜子，所以想要瓜子就只能从农科院得到。需要先登记承包一间培养仓，然后交一定的星币，这样每次收获就能得到瓜子，当然农科院会从中收取一些。”

“有一些实验会用到这些古生物。而且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产量很少，所以能为农科院带来一些收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刚刚和我通讯的时候好像有提到你也登记了一块地？我还以为不是一件事儿。”

沈梦书有一口没一口地嗑着，其实她这次回来嗑了不少了，有点吃腻了。

真烦，沈梦书想，怎么还不让我走。

“还在为不能离开首都星的事烦心吗？”阮泽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看出来她的思绪不在瓜子上，试探着问她。

“是啊，我不喜欢闲着，而且边境其实不太安宁，”沈梦书有些恹恹的，“第四星系的起义军问题由来已久，我之前在边境坐镇，他们一直很张扬，我回来之后不久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你觉得这中间有蹊跷。”阮泽接上了她的话。

“不是我觉得，而是一定有蹊跷。”沈梦书看向阮泽，说到和自己工作相关的事情，她的眼睛比刚刚亮了一点。

“我之前在靖边星领机甲兵，那是一颗在联邦领域的边缘的星球，鱼龙混杂复杂得很，没有多少普通居民。”

“我每天都要巡逻两遍，然后还要带着我的兵训练，完成一些机密任务。边境那种地方，有时候战斗在一瞬间就开始了。”

沈梦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了口水。

“首都星很好，又舒服又漂亮，设备全面又先进，和靖边星天差地别。”

“你敢信吗？靖边星甚至没有卖智脑的地方，那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还在使用第七代通讯器！”

“你是说手机？”阮泽换了个通俗的称呼，他在靖边星生活过，知道一些当地的情况。

“其实也还好吧，那里太偏僻，所以星网肯定是不能用的，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再说当地也没有政府，如果居民有需要的话，向驻军设立的管理会申请帮助就好了。”

沈梦书很惊讶，在她看来阮泽是那种没吃过什么苦的人，他甚至能独立买下三环内的房子，面积似乎也不小，连厨房都有。

她原本以为阮泽一直生活在第一星系，没想到他对边境的人的生活如此了解。

“你去过边境吗？”沈梦书问阮泽，“你之前和我说你的入伍申请被驳回了，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边境的情况呢？”

阮泽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确实没有作为军人去过边境，但我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我生活的星球就是靖边星。”

沈梦书没有说话，靖边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那是最苦最荒凉的地方，她的队友们大多都有不能释怀的过去，就连她也是。阮泽既然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大概也曾经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首都星郊区的烈士陵园吗？”

“记得的，所以”沈梦书没有说下去，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听阮泽提过自己的父母，阮泽和她聊过自己上学时的事，聊过他的朋友和老师，甚至和她讲陈理理沈姨两个人之间的小事，但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人。

“我那个时候就是去看望我的父母，”阮泽温柔的声音里混入了一些惆怅和少许悲伤，“他们都是烈士，一起牺牲在一个秘密任务里，但我失去了自己的记忆，我忘记了关于他们的一切。”

“别人告诉我，我是在他们牺牲之后去边境领他们的遗物时出了意外，失去了记忆。被装在一个残破的救生舱中飘到了靖边星附近的太空，然后被巡逻的人救了回去，我在医院躺了半年才醒。”

“醒了之后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那段时间边境总是出事，也不容易查我的身份，一直到两年后偶然的机会，驻军确定了我的身份，然后我才回了首都星生活。”

阮泽说到这里停下来，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或许有时候人喝水不是因为渴，而是想结束上一个话题，说点儿别的什么。

“这样啊，那叔叔阿姨很了不起啊，”沈梦书轻声说，她失去了妈妈，能够理解丧亲的悲伤，但是阮泽和她的情况并不一样，她至少还有父亲，而且也没有失去记忆。

当阮泽在医院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当阮泽找到了身世的线索结果被告知父母都已经牺牲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感觉呢？

这都是沈梦书不能体会的，她能感受到刚刚讲述这些事情的阮泽虽然有悲伤的情绪，但他并没有陷入进去。

阮泽是强大的向导，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个人，而且好好地长大了。

“我的父母确实很了不起，他们做的是很危险的事情，为了联邦，或者说，为了整个蓝星人类。”阮泽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不会让负面情绪留下哪怕片刻。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放不下的，”阮泽继续说，“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追求而死，他们没有后悔。所以我支持他们。”

“他们是我的父母，但他们首先属于他们自己，他们有自己的信仰且愿意为之死去，而这信仰恰巧是我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我只为他们骄傲，也为他们感到欣慰。”

阮泽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暖意，似乎有些开心。

“我没有之前和他们相处的记忆，我的悲伤是很有限的。但是当我知道他们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并且是为了其他的许多人而努力，最后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沈梦书竟然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哪怕他的话听上去有些无情。

“我懂你的想法，阮泽。”沈梦书认真的说，“如果让我来选择我离开的方式，我愿意驾驶着我的机甲迎着敌人的炮火发起冲锋，我愿意穿梭在危险之中，哪怕最后被对方的炮弹击中，我的机甲会坠落，变成一颗燃烧起来的流星。”

“或者如果我被数个敌人包围的话，我不会等他们劝降或者俘虏我，我会按下自爆的按钮，和我的机甲一起变成宇宙中的尘埃。”

“只要我的意志不变，只要我永远遵从我的本心，那么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仍然是高兴的。”

“就是这样。”阮泽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他一直以来给沈梦书的感觉都像是平静的湖水，温柔，包容，蕴含强大的力量，而现在，沈梦书感觉到，这湖水从深处泛起了波澜。

“叮！”沈梦书的光脑突然发出声音，a3一板一眼地说道：“沈小姐，打扰一下，您的联系人陈理理给您发送了四条信息和一条紧急语音，现在为您播放语音内容。”

“所以说！我！现在！还是不能！进来吗？！”

下一秒，陈理理的咆哮声在室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