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真玉抬起头，说：“什么？”她心中升起一点微弱的希望，但又不敢相信，“你是在骗朕吧？”

灵翰说：“臣哪有胆子敢骗陛下。臣没有杀温谨。臣抗旨不遵，请陛下恕罪。”

真玉喜极：“真的吗？温谨没死，那他在哪里？”

灵翰说：“臣把他送去了知秋殿。”知秋殿在后宫最偏僻的一角，历代都被当成冷宫来用。

真玉说：“快带朕去见他。”她失而复得，只想立刻看到他。

灵翰说：“陛下，此刻天太晚，不如等到明日。”她跟真玉解释，“此事可疑。那花房宫人在御前说的几句话，句句都在激怒陛下，刻意坐实她与温掌书的奸情。但温掌书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红豆’又是何意，总要查个清楚明白才能放心。臣已派了司刑过去问话。臣特意交待过她，不可对温掌书用刑。司刑见是女男小事，说只需一晚就能查清，天亮前会来向臣回禀内情。所以陛下不妨等到天亮。若温掌书有错，陛下问罪他也是有理有据；若温掌书无辜，陛下就为他洗脱冤屈。不然，这样一番动静之后，让他不明不白地回来。男子清白重于性命，温掌书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知道温谨未死，真玉冷静下来。虽然她很想立刻见到他，但也知道灵翰说得对。她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她平复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问她：“你向来不曾违逆过朕的意思。是觉得此事可能另有内情吗？”

灵翰说：“臣是怕陛下急怒攻心，一时激愤之下杀了他，人一死万事皆空，有错失也再无法挽回。以后想起此事，总是意难平。所以，臣宁愿违抗陛下之令，也要先保他一命，把事情查清。臣发誓，今生只此一次违抗圣意，以后再也不敢了。请陛下恕臣死罪。”她生怕真玉以后会忌惮她再行违逆之事。

真玉抱住她说：“灵翰，你真好。”原来她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生怕自己铸成大错。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说起来，听到褚萱说朕不会有真正的朋友和爱侣时，朕一下子就被刺痛了。朕早就知道，帝王既然高高在上，拥有一切，就不该再去觊觎平常人的小情小爱。但是，朕还是会觉得，你和雁来是不同的。温谨也是不同的。

“可是，雁来竟然因为朕的一句顽话就与二皇兄生生错过。要不是高飞混蛋，恐怕这一生都变成遗憾深埋于心。难道她真以为朕会杀她吗？当年她若说了，朕一定会想办法玉成他们，不令他们生恨。朕明明是可以做到也愿意为她做到的啊。”

“灵翰你也是，你从未求过朕任何事。总是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唯一今日违逆，放温谨一命，还是因为怕朕难过。可你却这样惶恐，是担心朕杀了你，或者以后再也不信你吗？

“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无情无义，喜怒难测？”

她以前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

但是褚萱说的那几句话，让她不得不正视然后承认，也许自己喜欢的人，并没有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忠诚、畏惧、或者无处可逃。

灵翰说：“陛下，臣和雁来与陛下一起长大，彼此交好。正是因为知道陛下喜欢臣等，也相信陛下会为臣等做主，才更要约束自己。不能让陛下为了臣等，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也不能因为与陛下交好，就胆大妄为，乱了君臣之序。”她温柔说，“陛下这样好，臣等喜欢陛下，才更要为陛下考虑。”

真玉说：“那你有什么想要的，现在就告诉朕。”

灵翰说：“陛下，臣身沐皇恩，一切都足。什么都不需要陛下为臣做。”

真玉说：“不行，”她郑重说，“你记住，朕欠你一个人情。总有一天，朕一定会还给你。”

灵翰说：“臣在陛下左右，就已经知足了。”

说了那么多软弱抱怨的话，真玉终于觉出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此时屋中一团黑暗，还可掩盖一二。

真玉说：“朕今晚就睡在你这里，等司刑过来，听她结论。”

灵翰答应一声，出门与曾和睿等人交代了，众人才放下心来。

果然天色绝早，司刑就来回禀了。

那司刑先是请罪说：“臣办事不利，没发现褚萱事前就已吞服毒药，夜半时毒发身亡，死无对证。正如程大人所料，此事背后必有阴谋。寻常女男私会，可断不会提前服毒。”

真玉问：“那温谨呢？”

司刑说：“臣让尚寝去给他仔细验过身，确系处子无误。褚萱所言不攻自破。臣熬了他一整夜，反复问他情由，他被迫连续说了几十上百次，每次说辞都是一样，依臣多年经验，可以断定说的是实情。”

真玉问：“是什么？”

司刑说：“温掌书前日去找二长皇子时，路过一棵相思红豆树，见树下有几枚掉落的红豆，就去捡拾。褚萱主动跟他搭话，说那棵树刚修过枝，花房正要丢弃那些剪下的红豆，若他想要，可以给他。又说第二天自己去另一处殿宇当差，会顺便带去放在那边的一处空屋中。他可以去自取。——褚萱还特意对他说，那里平时可能有人，只有酉正换值的时候肯定没人。”

居然真的是去取红豆。可温谨要红豆做什么？

司刑说：“温掌书说，是因为有次徐统领向陛下展示二长皇子送她的红豆手串，陛下看了之后，虽然口中不以为然，却在纸上画了出来。他看到之后，就记住了。”

真玉依稀记得有这件事。她是画过，过了一会儿再看到时，觉得身为帝王伤春悲秋很是无稽，就把那张纸撕碎丢掉，并不知道温谨看到了。

原来让他踏进陷阱差点送命的红豆是这么回事。真玉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