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播一次

当然，就像穿越小说中的古人都不是笨蛋一样，浸淫网络时间更久的现代人中，也有许多对各种互联网营销公关手段熟稔于心的。

关于这个神秘书画家赵佶是不是在用自黑的方式炒作，也有人给出了不同意见。

然而，在他们通过镜头看到了风流儒雅的赵佶后，质疑的都闭上了嘴。

开播之前，谭楚楚让赵佶换下现代衣装，重新套上一身宋代的衣服——龙袍履服这种太高调了，放在直播里会让观众以为这是个附庸风雅之徒，换成普通文人士子的便装就正好，既能衬托出赵佶的文艺气质，又足够精神。

决意忘掉前世，专注此生的艺术创作后，赵佶在公寓楼里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偶尔和别的租客一起共进晚餐，或者和刘备交流卖字卖画相关事宜，他大多数时候都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思考、设计、创作。

有长时间不和人说话，语言能力会迅速退化。不主动和人交流的赵佶入住一个多月，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但他的本事主要在手上，因此本人并不担心。

但是来到镜头前，需要和那些质疑他的观众交流时，问题便凸显了。

直播开始前，刘备安排赵佶在租客们面前彩排了一番，才发现他的语言能力略有退化，说起话来有些磕巴。

“老赵啊，这不行。你这镜头感也忒差了些。唉，还有半个小时就开播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练熟一点。”刘备绕着一个小圈子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赵佶直播时解释不好，给小店带来更多争议。

谭楚楚却让刘备不用焦急，因为这样真实面对镜头的赵佶，也许还能在直播中取得更好的效果。

“大家好，我……我是为‘天下一人’小店写字、画画的创作者赵佶。”来到直播镜头前面对数百位或真心质疑、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赵佶语速很慢，“今天开直播的目的，是让大家看清楚了，目前在小店里标了我的名字的作品，都是我一个人所作。不存在什么代笔，也不存在好多人躲在我一个人的名字身后创作。”

语速缓慢加上时不时出现的磕巴，让赵佶迅速在观众面前建立了一个木讷少言、专注创作的世外高人型艺术家形象。

等到赵佶拿出纸笔开始展露真功夫的时候，观众们瞬间愣住了，随后弹幕如烟花绽放一般在屏幕上。

“这位赵大师居然要从研墨开始播起？真不是在装叉吗？”

“厉害厉害，我这种业余书法爱好者都是用的买好的墨汁。我倒是认识朋友会买墨块的，不过那都是买来收藏，真的拿来用的挺罕见的。”

还有耐不住性子的观众直接通过弹幕要求赵佶赶快跳过磨墨的过程，开始写字。

然而赵佶根本没有看这些有理无理的要求，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前世想画画了有太监帮着做准备工作和后续清洁工作，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包办，但从中也能更完整地体验到一副字画的诞生过程。

过了好一会儿，真正的创作直播才开始。除了研墨，赵佶有些反常的运笔习惯、全情投入写字作画时的自信姿态，都成为弹幕观众津津乐道的话题。

须臾之间，第一幅字完成，是王安石一首描写闲情雅致的《渔家傲·平岸小桥千嶂抱》。他抄写完的第一版已经被汤老先生买走，准备挂去阳台了。

“怎么不写了？直播预告不是说要写好几种风格的作品，还要画画吗？”

“赵大师干嘛呢？面壁思过？”

急性子的观众们不知道，赵佶其实是在收拾心情。他的书法无帖可临，全是即兴发挥，要想追求质量，写什么字就要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比如接下来他想抄的是秦观的名篇《鹊桥仙》，这可就不能用抄写乡居闲情的心情去写了，是以他得面壁，遥想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整理好了心情，赵佶再次动笔。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写意，运笔时也极尽缱绻缠绵之意，仿佛手中的狼毫勾出的游丝就是星汉里若隐若现的鹊桥，牵动了每一位认真去体味书法作品的观众的心。

这时的评论区，留下的大多已经是叹服的声音。

“刚才看赵大师写《渔家傲》，我的心情也随着诗词的格调变得轻快起来，而现在看到这首词，我又思念起分手半年的前女友了……”

“光是隔着屏幕看人写字，居然就能让我体会到不同的情绪，赵大师绝对有一手的。”

“这两幅字虽然都是用瘦金体写就，可细节方面完全不同。要不是亲眼看到都是赵大师一个人写的，我还要接着喷代笔呢。这下不服不行啊！”

就好像写完了不过瘾，赵佶还用更细的毛笔蘸上彩色的墨，三两笔即兴勾勒除了一对隔河相望的怨偶的剪影。他的画从形态上看，虽比不上现实主义油画画家那么写实，可用单色勾出的影影绰绰的意境，正和原词细腻缥缈的意境相符合。

这天晚上的直播，赵佶一起兴，完成了五幅作品。其中还有一幅小字，他抄错了一个字，便不满意地像往常一样揉成一团扔掉了，全然忘了镜头另一边还有几百位观众就这么看着他“暴殄天物”。在观众们看来，即使错字，也只是小小缺憾，掩盖不了这幅字的整体美。

这下，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些字画出于不同人之手了。

“赵大师不仅写字画画有古人行事风范，更能把情绪完美揉进所写的作品中，居然还是个完美主义者！”

“他刚抄完的那首晏殊《浣溪沙》我能先拍下吗？从小就喜欢这首词！”

“能定制吗？想请大师抄一首藏头诗，再按照片画一副年轻女性肖像，我下个月给女朋友求婚用！”

“同求定制！我也不需要太多，只求‘天道酬勤’四个字挂在我儿子的书房里。”

到后来，弹幕里几乎全都被观众们定制字画的需求填满。

只会写写画画的赵佶自然不懂该怎么应付潜在客户，便把和他们打交道的任务留给了刘备。

刘备看到生意如此红火，脸都快笑僵了。刚想全部答应下来，却见孙权眉头一皱，好像有话要说。

“定制的需求先不要全部答应，先随机接下一部分。我们最好采取饥饿营销的策略，让商品表现得比真实情况更加稀缺，还能保留期待感……”见刘备注意到了自己，孙权又开始拽起了他的互联网经济专业词汇。

刘备可听不进去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自从孙权加入了自己的网店经营顾问团队，他出的主意好像至今还没失手过。

最后，刘备只替赵佶接下了三幅定制字画的生意，还宣称，由于赵大艺术家的创作极其耗费精力，定制只能做到每周最多十份，每周一早上八点开接当周的单，先到先定。

孙权原先建议的是周一午夜零点开始接单，却被谭楚楚否决了。毕竟是在现代世界当过社畜的人，她明白当代人的内卷程度已经够强大了，为了书画这种本该用来陶冶身心的玩物去熬夜伤身，太不值当。

赵佶的现场创作直播圆满结束。刘备对意犹未尽的观众们宣布，这次直播只是为了回应那些质疑代笔的人，赵大师并不喜欢面对镜头，所以今后若无特殊情况，这样的直播将成为绝唱。

“不要啊！我还想多看看赵大师写字的！”

“刚开播的时候我抱着提防赵大师做手脚或者不同作品之间换人，还从头到尾录屏了。幸好我最开始不信赵大师！要不然绝对想不到录屏这回事！”

“楼上，我邮箱12345tendollar，求私发录屏！”

……

一晚的热闹结束，谭楚楚开心地洗了个热水澡。当皇帝时荒淫无度的赵佶，来到现代世界居然成了一棵摇钱树。

“天下一人”小店刚开的时候，朱厚照还要帮助刘备宣传，而现在，由于小店商品质量过于过硬，反倒对游戏直播频道形成了反哺——虽然书画爱好者和策略游戏爱好者重合度不高，但或多或少还是有影响的。

谭楚楚每晚睡前还会呆在办公室里看书、游戏、上网，偶尔也会遇到租客来找自己谈心。

这一天来的是刘秀，他显得忧心忡忡。

“姑娘啊，我是第一个住进这座楼的，可眼看着大家都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就我，每天不是看闲书就是聊闲话，好像除了能提前一天预测下不下雨，也不会别的什么特殊本事啊……”

原来刘秀是觉得自己给大楼拖后腿了。也是，一个能在乱世中重新带领国家走向大一统的帝王，个人各方面素质均为顶尖水平，来到现代世界却只能在楼里当个天气预报员，放在谁身上谁都膈应。

但谭楚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他适合做什么。要说和刘秀展现出来的能力关系最近的，莫过于气象学了。然而现代随便哪个大学的拖出来一个气象学研究生，都是擅长物理、化学、地理、环境等学科的综合型人才。

就凭不知道哪儿来的预测天气能力，去了气象局还不给人当神棍打出来？

只不过，无论是谭楚楚还是刘秀自己，都还不知道，仙宫当初第一个放他下界，是有所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