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轮比试

第二日瀛洲岛南边海岸上漂浮的石台，数量明显已经少了一半了。

参赛的人数虽然减少了，但观战的弟子们却明显增多了。三三两两聚在海岸边上，都兴致勃勃的等待着对面半空之上即将开始的比试。

石台不过五六座了，但台下观众围聚最多的，还是第三座。

丙五-丙六的优胜者对决。

青玄宗剑修一脉的沈宁与合欢宗幽姬座下的苏思萌。

合欢宗女弟子的容色无需多加赘述，一宗之内放眼望去皆是美人，只不过美的风格各不相同。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苏道友昨日在一场比试胜出之后，就已经吸引了众多弟子的目光。身段妖娆，玉指纤纤，也不知今日又要弹哪一首琵琶曲。

再说回这青玄宗启明峰小师妹沈宁，虽然宗内近年来传闻她品性不佳，是个娇宠坏了的花瓶，草包美人，但往昔多岁以来的容貌赞声却做不了假。这些别门别派的弟子们又没有同她相处过，品性不佳干他们何事，既然称为花瓶，那说明表面皮相总是过的去的。

这样两位美人相斗，如何能够不来一观呢？

沈宁立于石台之上，放眼望去，岸边已经人影憧憧，站了许多前来围观的弟子们。道袍颜色夹杂交错，反而是青玄宗的弟子们最少，倒是秦亦挤在人群之中，见她回头望来，兴奋的朝她挥挥手。

沈宁被他的举动一下便逗笑了，少女容色灿烂，如海棠初初绽放，被日光笼上了一层金色的阴影。

人群之中顿时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有弟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面庞瞧。“沈道友方才对我笑呢！”

“果然十分貌美，真的是区区一个花瓶么？”

“青玄宗传了多年了，还能有假么，我瞧着也许还是合欢宗的苏道友强些吧。你们是没看见昨天丙六的比试。”

“可是我昨天也看见丙五了啊，沈道友几招就打败了那归元宗的温汐薇啊，超强。”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青玄宗派来的卧底啊，搁这给我一顿乱吹。”

“就是，明显吹牛。昨天我师妹虽然输给沈宁了，但我师妹说了，沈宁是侥胜，你可别乱说啊，什么几招之内。大家都是金丹期，不相上下好吗。”

众人交谈之声愈响，更是随着苏思萌上台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沈宁见方知浔正独自站在海岸高处，不与那些弟子挤在一处，水蓝色衣摆随海风轻荡，颀长的身影好似就要融入海色之中。但他双目灼灼，嘴角带笑，正遥遥望着她。

沈宁便觉心思安定，四周喧嚣都逐渐平息，只剩手中紧握的横霜剑了。

为何底下没有几个青玄宗的弟子，她心中早已有数。交好的师姐林若华留守青玄宗，此次并未来瀛洲岛观战。年幼的弟子们又多数喜爱许泱泱，今次许泱泱第一次上场比试，他们自然都去支持她了。

至于谢泽和莫何么

她从未想过，他们两有可能会出来观战。也许只有在最终场时，按大比惯例十派掌门皆立于台下之时，才能看见他们吧。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有阿浔在身旁，她就能感到神思安定了。

今次担任裁判的，仍是昨日那位无量寺的慧闲禅师。

“第二轮比试，丙五胜者沈宁对丙六胜者苏思萌”

德高望重的尊者重复了一遍比赛的规则，随着瀛洲岛正中大殿的红光升起，这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苏思萌的五指早就稳稳扣在凤颈琵琶的五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上金戈之声顿出，仍是昨日那曲《十面埋伏》。

沈宁却不急出剑，这音修乐艺的威力，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感受一番。

也算的上是凑巧，音修乐器繁多，古筝、长笛、洞箫所用者居多，琵琶也不再少数，又兼之弹奏之时身姿优美，确实是女子修习上佳之选。

镶了象牙的凤颈琵琶，沈宁也不陌生。天慧峰的拂光殿里，就有一把，现下不知道正放在哪个角落里蒙尘。

幼年之时，她在孤辰峰承昱殿前的平地上习剑，合欢花缤纷而落，谢泽就坐于花树下，手抚七弦。曾有一段时间，她闲而无事，到锁珠阁里取了一把凤颈琵琶，想要与师兄的曲意相和。

只可惜每每总是和不上，乐艺也不是她的爱好，只不过三分钟热度，便抛去一旁，不再修习了。

此时苏思萌右手弹拨愈加迅速，声音嘈嘈切切，乐段已经从起先列营、吹打，行至走队、埋伏。

音波攻击逐渐强劲，沈宁只觉脑内嗡嗡作响，但远远不到昨日所见那位落宸门男弟子的痛苦之状，尚能忍耐，许是还未到《十面埋伏》的高潮段落。

刘邦率军围困西楚霸王项羽，双方即将短兵相接，苏思萌逐渐加快弹奏的速度，旋律开始急促迫切，“鸡鸣山小战”段落之后便是全曲最具杀伤力的一段——“九里山大战”，此战一出，楚汉两军胜负已定。学成至今，还无人能在她曲下完整的过完这首《十面埋伏》。

沈宁心知，在这苏思萌琵琶上弹出的这首《十面埋伏》，以两军大战为结尾，她是听不到项羽退入壁垒坚守，四面楚歌之声响起，而后乌江自刎的曲段了。又或是苏思萌对战至今，尚无一人能让她弹出曲艺的这最后部分。

铁骑刀枪之声已经逐渐浮现，琵琶五弦撩拨如珠玉落盘，声色清脆。沈宁拔出横霜，剑刃凛冽反射日光，她只觉脑内轰鸣，自己就如被围困的项王，四下无人援手，少顷便要被刘邦斩于马下。

磅礴灵气脱体而出，在她周身形成巨大旋转的风团，沈宁藕荷色的袖角上下翻飞，她面上冷凝之色却丝毫未减。

只一剑。

这一剑，能否胜？

灵力如云似雾，将横霜通身细细包裹，沈宁不再犹豫，剑势如虹，银白剑气划破璀璨的日光，直冲琵琶而去。

《十面埋伏》正至高潮段落，苏思萌指按五弦之上，五道风刃从弦上下显现，亦不甘示弱，直直撞在来势汹汹的剑气上。

音修不及剑修霸道。

方知浔一语中的。

风刃抵挡不过一瞬，便消散了无痕迹，剑气却去势未绝，银白光芒大盛，眼见就要将这位妖娆妩媚的美人斩成两半。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不少人深吸一口凉气，不忍见美人在面前香消玉殒。

苏思萌反应也极快，她连忙抱着琵琶向旁侧跃开，但间隔时间实在太短，她在石台粗糙的石面上翻了个滚才将将稳住，此时发丝凌乱，形容狼狈。

她虽然躲过了横霜的剑气，她身后的那座石台却没有，剑气斩在石台的中段，“轰隆一声”烟尘四起。上头丙七-丙八两位胜者都惊恐的回身朝着此处望来，幸而被裁判慧闲禅师施术挡了一挡，石台不曾崩塌，不然隔壁的比试也不知道要判谁胜好。

当下围观的人群之中，众人都不曾想到，素来被传闻草包美人的沈宁，战力竟然如此强悍。倒是只有秦亦一人突然鼓起掌来，十分突兀，引得众人都去瞧他。

但一看见他身侧那柄镶金嵌玉的游龙剑，便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当下心中纵然对沈宁有天大的疑惑和不满，也只得吞在心里，不敢说出口了。

苏思萌快速的站直了身子，将琵琶直抱在怀中，曲调急变，从《十面埋伏》转为了《权御天下》。幸而留了后手，她下山之时就曾想过，不能只靠一首来搏胜者之位。

但沈宁的表现也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心知自己不是对手，但只要未曾跌下石台，就不能轻易认输。

纵天下几变春秋，稳东南，面中原，水师锁长江抗曹刘。

三国之中吴王孙权孙仲谋，《权御天下》的曲调高昂，带给沈宁的精神压迫显然更大。苏思萌也不再如原先一般低估她，风刃已经急速飞出，她指尖仍不停歇，不给沈宁丝毫的喘息机会。

沈宁也已经有些不耐，音修的威力她已经见识，再耽搁下去，自己的脑袋也会愈加不适。她高高跃起避开袭来的风刃，趁琵琶上下一波风刃还未至，已经落在石台面上，急速朝苏思萌的位置行进。

苏思萌大吃一惊，眼见沈宁从风刃的缝隙之中闪过，与自己不过几步之遥，但后退一步便会跌下石台，仍是咬牙立在原地，指尖不停，以期风刃能够阻她一阻。

石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众人只见一抹紫色残影飞速掠过，沈宁已经立于苏思萌身前。

横霜长剑下压，磅礴灵气激荡，吹得苏思萌面上的碎发飞扬。眼见横霜即将触及到凤颈琵琶，只怕须臾之间，琵琶上的五弦便要应声而断了。

苏思萌别无他法，她只好咬咬牙，后退了一步。

红纱轻盈飘荡，伴随着“噗通——”一声，少女落入了沁凉的海水之中。

“第二轮比试，丙五胜者沈宁对丙六胜者苏思萌，青玄宗沈宁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