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草，太草了。

时燃有些头疼。

这他妈真的是人能做的作业吗！

“我都说了不要逞强，找迟哥要一份答案还不简单嘛。”电话另一头的贺随早早应付完了作业，幸灾乐祸听着突然发奋图强的时燃嘶吼。

“不行，男人不可以随意屈服。”时燃盯着试题卷上最后一道大题，恨不得盯出一个洞。

三秒后，他叹了口气：“算了，你给我拍过来吧。”

贺随那边立刻响起了响亮的笑声。

“我只是今天难以完成这份作业，”时燃带着最后一丝倔强说道，“并没有放弃自力更生的想法。”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贺随乐不可支，切到聊天软件拍了两张照发过去，“已经很好啦，至少除了最后一题，你差不多都做出来了。”

闻言，时燃下意识翻了翻发下来的试题卷，满面都是集合，只有最后两道是稍微有点难度的函数，他沉默了一下。

并没有被安慰到。

“哦，对了，老吴不是说要结对子学习嘛，他那性子你也知道，从来不唬人，说到做到，我已经抱好迟哥的大腿了，想想剩下的人嘿嘿，只能委屈您受苦啦。”

“结对？”抄题抄了一半的时燃停下动作，“什么结对？”

————

“意思是叫你们一对一互相促进学习。”老吴喝了口热茶，笑眯眯把茶杯放到桌上，“教学相长嘛，我是建议你们一个擅长的带一个薄弱的，但是给了你们自己组队子的机会，估摸都是按关系好坏结的吧？”

下边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正不看老吴。

“老师，”边烁举了下手，“我跟韩煜然聊过了，我俩可以各自学习。”

老吴瞄了瞄一旁仍在埋头刷题的韩煜然，点了点头：“你俩我比较放心，看着安排就好。”

“不过有些同学就是让人太不放心了。”老吴说着说着，目光就移向了某个坐在第一排还缩在角落欺骗自己不会被看到的同学。

“时燃。”

救命……

时燃叹了口气：“在。”

“你的对子找好了吗？”看着老吴和善的眼神，时燃抿着唇没说话。

“我想想啊，你好像跟贺随的关系挺不错的吧？”

老吴这边慢慢悠悠说着，那边贺随差点就蹦起来了。

“冤枉啊老师！我跟江素迟搭好了，我有认真学习的！”

这边辩解得急急匆匆，那语气那气势，恨不得以死明志了，众人哄笑。

老吴也跟着一起笑。

他倒不是强制谁跟谁一定要组队，只是时燃这孩子高中前的暑假他就带过，什么脾性他明明白白的，时燃很聪明，学数学有天赋，总的来说也还算乖巧，但凡有点责任心的都不会让他放任自流，因此老吴也总是格外关照一点。

“所以你现在有搭档吗？”

时燃乖乖低头：“没有……”

看他这副样子，老吴温和的语气转为严肃：“时燃，之后我每天都会布置小组作业，如果你能保证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我不会强制你找搭档。”

“我可以找吗？”时燃抬头看过来。

老吴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时燃愿意配合：“当然可以。”

“那我要边烁。”时燃伸手去扯自己同桌，“反正刚刚边烁同学也说自己是一个人对吧。”

后面已经能听见起哄声了。

正好好看书无故被殃及的边烁：“……”

老吴来了兴趣，据他所知除了昨天开玩笑那些操作之外，这俩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是边烁？韩煜然至少还是你同班同学呢？”

“就是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我才知道韩煜然不怎么愿意交流啊。”时燃笑着说，表面上乖的不行，“但是从昨天认识边烁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一定很愿意助人为乐的，你说是吧？边同学？”

考虑了一下场合和氛围，只能忍气吞声的边烁：“是。”

时燃眨了眨眼，他似乎从边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一点“咬牙切齿”的情绪。

时燃狡黠一笑，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问题解决了，老吴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行，其他同学还有问题吗？”

“没—有—”

“好，那我们准备开始上今天的课。”

十一点半刚过，老吴跟掐着表似的准点下课，大家稀稀拉拉收拾背包，跟老师打过招呼后一一离开，唯独边烁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这样一来坐在里边的时燃也出不去了。

“边同学，”时燃早就收好了东西，他推了推人，“放学了，走了。”

“小组作业。”边烁没动，言简意赅回了下他的话。

时燃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瞪着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会是现在就打算完成吧？”

边烁转过来看他：“不可以？”

他一直秉承高效原则，能立刻完成的事绝不延后，这样能省很多麻烦。

时燃有些不情愿，不过两人也不熟，确实在老吴这完成作业比较合适。

达成一致的两人刚拿出小组作业，就听见门框被敲打的声音。

齐刷刷抬头，对上老吴有些新奇的眼神。

“你俩干嘛呢？”

时燃看向边烁：“我们……做作业？”

“回去完成啊，搁我这耗啥呢。”老吴语重心长道，“认真学习是好事，但是这就有点废寝忘食了吧？”

老吴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快到中午了，时燃的胃还及其应景地响起了交响乐。

他顿时红了脸。

边烁叹了口气，开始着手收拾提包。

被老吴赶出去，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了公交车站，边烁忽然开口喊他：“时燃。”

“啊？”听着自己名字头一次从这人口中喊出，时燃忽然有点不适应，“怎么？”

“中午一起吃吗。”

卧槽。

这人出什么毛病了？

时燃花了短短几秒回顾了一下这两天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确实没有什么是能促成他俩坐在一张饭桌上的。

难不成……因为今天强迫结对子的事，他打算报复回来？在他的午饭里下毒吗？

于是时燃犹犹豫豫试探了一句：“你……今天上课前撞到脑子啦？”

边烁：“……”

这人真的经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吗？

“我做事不喜欢拖延，赶紧吃完饭完成作业。”边烁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听得懂吗？”

“啊，”时燃明白过来，“好。”

给林阿姨发过消息说清楚不回去吃午饭的原因，时燃就跟着边烁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小吃街人来人往的，满是烟火气，明明挺宽敞的道路，被络绎不绝的吆喝声填得满满当当。汤面冒出的热气飘上街，很容易就拉住过客的脚步，再加上萦绕的香味，叫人难以抬脚离开。

毕竟附近的学校多，人流量自然也大，哪怕是假期也没消减一点热气腾腾的气氛。

时燃其实来这来得少，上学期间就在学校食堂解决三餐，放假了回家也有林阿姨照料。苏妤蔓给他的生活安排得很好，除了偶尔想点外卖，时燃基本上没有吃街上餐馆的机会。

“没见过？”发现时燃落下了一段距离，边烁停步回头，催促的话语偏偏带上一点嘲讽。

或许他并没有刻意嘲讽，但是时燃听着就不怎么是滋味。

他紧跟在边烁后面，看着人熟门熟路找到一家小餐馆，并且很自然地走了过去。

两人停在门口，时燃看了眼餐馆的名字，鱼米人家。

“唉，我点过这家的外卖，味道挺不错的，没想到藏在这么个小地方。”

一转头，边烁没听见一样，直接踏进了餐馆。

“喂！”

见他不理人，时燃扯了扯嘴角，跟着边烁身后走进去。

刚进店门，坐在最外边的一个小女孩正拿着手机看动画片，听见门响，她头也不抬喊道：“奶奶！来客人啦！”

“诶，来了。”随着招呼声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头发半白，但看着很精神，“先坐啊，墙上挂着菜单呢哟，是小烁啊。”

边烁同她点点头：“赵姨。”

赵新媛偏头朝那看动画片正入迷的小女孩喊一声：“一天天玩糊涂了！没看见你边烁哥哥来了吗！”

“哎呀知道啦！”小女孩终于舍得抬下眼睛，她从靠背椅上爬起来，走过来牵了下时燃的衣角：“哥哥过来坐。”

赵新媛这才注意到边烁身后的时燃：“哟，难得啊，这是带同学来了？”

边烁应了一声。

“好，囡囡给哥哥们点菜，听话啊。”

那小女孩冷酷地点了点头。

两人被小女孩引到空位坐下，她掏出口袋里的小本本，一脸正经地问：“吃些什么？”

“洋葱肉丝盖浇饭。”边烁早就习惯了，照自己的习惯报了菜。

时燃多少有些尴尬：“我要一样的吧。”

他稍稍往前挪了一点，想看看那小女孩写了什么，毕竟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一般会写的字不多。

然后，他就看见这孩子在本子上画了个圆圆的洋葱。

时燃忽然觉得有些可爱，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啦？”小女孩抬起头，眼神要多犀利有多犀利。

“嗯，没事，你画的洋葱很像。”

小女孩得意仰了仰头，带着小本子去了后厨。

没一会她又颠颠跑了回来，一屁股在时燃身旁坐下。

边烁有些意外：“囡囡，过来坐。”

“不要，”小女孩做了个鬼脸，“这个哥哥比较漂亮，他还夸我画画好看呢！”

然后她就去扯时燃的衣服：“哥哥，你缺女朋友嘛？”

时燃傻眼：“啊？”

小女孩自觉很成熟地撩了下头发：“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我心理很成熟的。”

“谁教你的这些啊？”时燃乐不可支，“边烁哥哥吗？”

“他才不会教我呢，”她骄傲地抬起头，“但我奶奶说边烁哥哥这样的找对象容易，让我跟他学习。”

空气突然诡异地沉默了。

边烁轻咳一声：“囡囡，奶奶是叫你跟我一样好好读书。”

“还有，”他看了一眼时燃，“这个哥哥不交女朋友。”

“嘁，”小女孩很不屑地回答，“不想我跟你抢就直说。”

“囡囡。”边烁声音大了一些。

小女孩看他眼神沉了下来，那是他一般要生气的前兆，于是做了个鬼脸又颠颠跑回了后厨。

然后剩下来这俩人面对着面冷场。

“哎，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嘛。”时燃憋着笑问道，“我都没发现你是个傲娇啊。”

“童言无忌。”边烁言简意赅道。

时燃开始得寸进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啊？原来你以为女孩子喜欢这样的吗？”

“既然你这么闲。”边烁不接他的挑衅，打开提包拿出了作业，“不如现在就写作业。”

“别呀，我们聊聊呗。”

“浪费时间。”

时燃就是单纯闷得慌，并不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有多好奇，看边烁吃瘪的表情他都能乐一下，不过人不愿意交流，多少就有些无趣了。虽然时燃暂时对写小组作业没想法，但人是自己坑来的，作业也是必须要交的，索性早点完成。

只是

“开玩笑吗？”时燃瞪着眼看他，“这里是餐馆诶？”

“那你想去哪？”边烁对于他的挑挑拣拣有些不满，“图书馆不让讨论，不然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一句话，时燃立刻闭上了嘴。

两人把发下来的练习题放到一起。老吴布置的作业很有意思，看着只是针对知识点整合的两道大题，都是他自己编的。其中必须完成的一道难度适中，对于脑子灵活的人来说很轻松就能完成，但对基础一般的人多少有些棘手，偏偏老吴还要求描述解题思路，收上去一看就知道是不是自己思考的。

更重要的是，也能看出是不是一带一做出来的。

老吴的这个想法很好，毕竟教学相长，有些成绩拔尖的人其实只会自己做题，不太擅长给别人讲解，完成小组作业不仅仅能带一下基础差的学生，也能给基础好的顺一下思路，百利而无一害。

而另外一道，同样是老吴自己出的题，难度要高很多，但跟前一题是相同或相似的思路，不强求一定完成，这个题是给基础好的学生做的。

今天讲解的内容是基本初等函数，其实题型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所以老吴很巧妙地将题目跟明天会讲的三角函数结合到一块去了，就多少有些绕。

应该是，对时燃来说有些绕。

毕竟他基本函数的底子还在，但是学三角函数的时候不听课，又不喜欢背知识点，这一块不是一般的差。

在时燃第三次问诱导函数公式的时候，边烁终于忍无可忍，把自己的笔记本扔了过去：“这面背不完别再跟我说话。”

时燃暗地翻了个白眼。

这说明他勤奋好学，不好吗？他们是一组的诶。

心里吐槽完，时燃还是很自觉地把笔记本挪了过来。

昨天找他借不愿意，这会倒是主动交出来了。

时燃一边嘀咕一边去看那笔记本。

边烁的字很好看，很难想象这是男生能写出来的字，毕竟高中男生大多性子比较活泼，没几个正经练过字的，江素迟就是典型，每周都得被他们老班点名批评的“狗爬体”，相比之下，时燃只是写得有些歪斜，但还认得写的是什么字，跟那些一比，都能勉强称得上好的了。

但是边烁的字不一样，他的字很整齐，凌厉干劲，很有特点，辨识度高，加上笔记本同样整齐的排版，看起来就颇为赏心悦目。

时燃看着看着就呆了，见对面半天没动静，边烁皱眉抬起头：“你在干什么？”

“欣赏边大师的大作，”时燃真情实意感叹了一声，“你能教我写字吗？”

边烁：“有病。”

不管怎么说，时燃好歹是把常用的几个诱导公式记下来了。

“根据艾宾浩斯曲线，你明天就会把这些忘光。”边烁临时手抄了一份三角函数相关的知识点，递给时燃，“鉴于明天的作业大概率会有三角函数，我希望你明天早上能看一眼。”

他都不指望这个不学无术的会认真花时间背了，好歹看看增加印象，不至于明天的作业也一个字一个字扒拉着问，就算很大进步了。

“啥，什么冰丝？”

边烁：“你们英语老师叫你们背单词没说过遗忘规律吗？”

“可能？”时燃摸了摸后脑勺，“我没听。”

边烁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住自己冲动的想法。

“反正记住我说的后半句就是了。”

“哦。”时燃把笔记本还回去，皱了皱鼻子，“那，我们现在开始做题吗？”

边烁正要回他，后厨那传来了响亮的喊声。

“小伙子们，你们的饭来啦！”

听见赵新媛上扬的声音，时燃立刻笑着转过头：“唉，辛苦赵姨了！”

“嗐，工作嘛，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赵新媛端着两盘盖浇饭上来，两人忙把作业跟笔收到一边去，“哟，吃饭还在做题呢，挺爱学习啊。”

“还好。”时燃笑着回应。

边烁看着两人对话，犹豫问了一句：“赵姨，今天能在您这写作业吗？”

“啊？”赵新媛听着他的话愣了愣。

“如果不方便”

“没啥不方便的！就是你挺久没待着了，姨一下没反应过来。”赵新媛笑呵呵拍了下他的肩，“上次还是小学吧？你跟你爸赌气说在外面上补习班不回家？”

“赵姨，”边烁有些无奈。

“哎，好好好，是姨多嘴了，你们好好吃啊！”

赵新媛回了后厨，边烁从筷子筒里抽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时燃。

“吃饱饭再说吧。”

时燃眨了眨眼，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边烁是在回他前面问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