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十一章同行者（中）

“咕——”

没走出几步，童乐肚子就叫了，这一大早的竟是什么也没吃。

（好香，戏班终于开饭了吗？）

循着味道，童乐快步朝班主老太住的院子走去。

“童老板！”

刘老板突然从后叫住童乐，脸色似乎没有之前见到的好。

“刘老板，吃早饭了，一起去吃啊。”童乐指着不远处的小院，那香味可勾人了。

刘老板慢步走到童乐面前：“童老板，其实冷老板一直保留着你当初送还给他的大氅，还有冷梅香的样品。”

童乐感到十分奇怪：“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有些事你需要知道。”见童乐没有出言阻止，刘老板继续说道，“当年童家表小姐在冷老板生日前曾来拜访过一次，她走之后冷老板生了很大的气。我后来问他在气什么，是气你骗了他吗？他说不是，是气你明明是断袖，却从不与他亲近，明明身边有更容易得手的，却还是固执地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

童乐明白了：“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但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字，无缘再多坚持也是徒劳。”

“是这个道理。”

“我好像从来没听刘老板说过你的名字。”

刘老板摆了下手：“我的名字不好听。”

“好听不好听，都还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喊一声的。”

“只怕他终是不愿……不过我还是会等的。好木需要等上百年、千年，而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这一世等不到，就盼来世我还记得有个心愿未了吧。”

刘老板说完，捋了把长胡，释然地转身离开了。

（今世之憾，来世再偿吗？可来世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想到这里，童乐决定现在就去找商若凡——一起吃饭！

（三次，我就跟你表白三次。山洞那次你没听到就不算了，那我还有两次机会，两次！）

童乐快步朝商若凡的屋子走去，却在半路上见到了黄蓝，他正呆呆地看着对面骑在银色飞廉身上的中年女人。

（纯种银色飞廉，世间罕有，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黄先生？”童乐第一次见到黄蓝这副呆滞的模样，上前拍了他一下，眼前瞬间闪过一些画面。

“若她待你不好，尽管来找我。”穿着藕荷色华服正装的女子深情地说道。

“今生沧海难为水，来世再赏万里舒云。”红衣男子将一块墨髓玉佩交给侍子并嘱托其带话给一人。

“双色牡丹？”深秋的院落里，两位女子正在交谈，其中红衣那位身形极其瘦削。

“嗯，事关泷雩国国运，就拜托给柳三小姐了，切记是一黄一蓝哦。”

“诺，在臣找到前，您可千万别死了。”

“这个……朕尽量吧。万一朕没熬过，你就找到后再烧给朕……如果你舍得的话。”

童乐把手移开，那些画面和声音也消失了。

“怎会舍得……”

童乐好像听到对面那人说道。

（这人好眼熟……花魁大赛的大考官柳宜鋆！听说她一直在找双色牡丹，难道是想来借助黄蓝的预知能力？但那个眼神有点像刚才画面里的……）

柳宜鋆双眼饱含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愫，她跃下飞廉一步一步朝段鸿轩走来，走得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踏碎了什么。走至近前，她作揖行礼：“在下柳宜鋆，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黄蓝回了个礼，嗓音微颤着道：“在下姓段，名鸿轩，取字‘鸿雁高飞，器宇轩昂’。”

（段鸿轩？）

这天早上童乐什么也没吃到，自称段鸿轩的黄蓝带着柳宜鋆直接去了华阴山的方向，还特意嘱咐童乐不要跟着，否则会有危险。于是饥肠辘辘的童乐只好满怀心事地一人前往班主老太那屋，但早饭却是什么也不剩了。

（好饿……回去吃点山楂丸填填肚子，熬到中午就行了。）

童乐一边鼓励自己，一边走回住的屋子，远远就见商若凡站在门口。

心里一甜，饥饿感瞬间少了一半，童乐大喊一声：“若凡！”

商若凡转身看过来，喜上眉梢：“童乐。”

“你有事找我？”童乐小跑着过去。

“嗯。”商若凡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早上总等你不来，就给你留了个馒头，还是温的，快吃吧。”

“嗯！”童乐高兴地打开油纸，白花花的馒头此刻便是人间至高美味，立刻咬了两大口，“好吃！”

“慢点吃。”商若凡见他吃得急，连忙提醒道，“还是慢点吃吧……”

后半句话的语气有些许低沉，童乐立刻抬头：“出什么事了？”

商若凡没料到童乐如此敏感，眼中的失落被对方飞快捕捉到。

（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母亲传书来，要求我下月十五务必赶到房日县祝贺周家老家主的七十大寿。”

（八月十五，中秋，周家，小姐榜第一的周翎……）

童乐一下就想明白了商母的意图。

“我陪你一起去。”

“什么？”商若凡很是惊讶。

“你又不认识路。”童乐很自然地说道，“上午找我这间屋子就找了很久吧。”

商若凡没有做声，但表情一看就是默认了。

“一起去吧。”童乐语气稍软，“若凡，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

（他答应了，但眼里还是有犹豫的。）

行囊很快就收拾好，童乐去找林路告别，发现柳宜鋆也在。

“大哥，你也要走了？”林路复原得很快，这会儿脸就比昨夜肉眼可见地要圆了些。

“嗯，你不再多休息休息吗？”童乐还是有些担心林路睡了那么久，体质上肯定有损。

“放心，”林路看了眼柳宜鋆，“我不会有事。休息了这么久，我也该开始做我应该做的事了。”

“嗯，那一路保重。”

“我会的。”

林路背上行囊走出门，柳宜鋆紧紧跟上。

“柳考官！”童乐突然叫住柳宜鋆，之前触碰黄蓝看到的画面一直在他脑中回放个不停，“黄先……不，段公子那儿你不去道个别吗？他之前跟我说加入凤舞九天是为了等一个人来。”

柳宜鋆回头，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他等的从来都不是我，但我们会再见的，这辈子一定会再见到的。”

“大哥！”林路在院子门口向屋里头的童乐喊道。

“怎么了？”童乐回道，“是不是又忘东西了？我给你拿过来！”

林路摇了摇头，高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做圈，其余三指伸直微微张开。

“……这代表翅膀，”当年的宫晴兴致勃勃地说道，“然后我们这样横放在心口位置，如何？”

再次看到林路完成这个只属于“三剑客”的手势动作，童乐心中五味杂陈。他举起右手，用相同的动作回应了林路。

（无论如何三剑客都不会散，我一定要找到灵药治好宫晴的手！）

送别林路，童乐又去跟二哥二嫂道了别。

童火直接送给他一匹俊驳：“老刘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匹俊驳你就当是借他的，用完了再给他送回去就好。”

考虑到商若凡和自己的体质，童乐欣然接受。

“那是商若凡商二公子吗？”慕悠然瞧着跟在童乐身后的人甚为眼熟，“还真是……商公子！”

慕悠然挺着个大肚子直接走了上去朝商若凡行了个大礼。

商若凡连忙扶住她：“夫人何故行此大礼？”

“两月前慕容镖局遭人陷害，幸得商二公子仗义相助、秉公处理，这才没损了镖局百年信誉，此恩此德慕容镖局永不敢忘。”

慕悠然说得言辞恳切，但童乐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胡言生那家伙，让他多看着点慕容镖局的生意的，怎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本就是有人恶意构陷，换做是他人也会这么做的。”商若凡十分谦虚。

“这小子还是不错的。”童火小声对童乐说。

“他自然是很好的人。”童乐回道。

“那可要抓紧点啊。”

“抓紧……”

（唉，若是他肯伸出手，我一定会抓得牢牢的。）

童乐和商若凡终于还是上路了，临行前班主老太托脚快的戏班小哥给他送了个铜制口哨做纪念，林路那儿也送了一个，说是用巧劲吹响声音就能传到很远的地方。童乐尝试了下，什么声儿都没吹出来。

“你要不要试试？”童乐把口哨递给坐在后面的商若凡。

“不，不用了。”商若凡回得有些结巴。

“好吧。”

晚上野餐，商若凡用老工具削尖了木叉扎了两条鱼，可惜这块地方水土不佳，鱼不仅干瘦，肉质嚼着还拧巴，但有的吃比没的吃要好太多了。

吃完饭，漱完口，商若凡拿出一瓶香水，上面盖着香海庭的印章：“这是你做的吧。”

童乐讶异了声：“你怎么知道的？”

“闻出来的。”商若凡转着手里的香水，“这瓶子不配里面的水……我现在才知道当初为什么香海庭会同意让你继续经商了。你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不后悔，”童乐看向那个装了醉梦花灰烬的黑色小坛，“若保不住经商资格，岂不白费了我在制香上的天分。”

“你现在只是在经营脂粉生意吗？”商若凡突然问道。

（当然不是。）

因为不确定商若凡的心意，对于这个问题童乐保持了沉默。

没等到回应，商若凡却释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暗中一定还在干别的事，你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确实。）

前往房日县的路并不复杂，但在童乐有意绕路下还是硬生生多走了一半的路。

俊驳由于体力不支、营养又不良，在经过上个小镇时就被童乐寄放在了客栈里。剩下的路不多，两人身上钱财又快见底，于是便一致决定徒步前行。

“听客栈小厮的话，宫女侠这段时间在江湖上做了很多义事，得到了不少江湖侠士的认可，你这做大哥的可以放一半心了。”

“宫晴一向都用不着别人替她操心什么，以前都是她在照顾我们。”童乐在商若凡帮助下攀上一个高坡，“我只是想把她的右手治好，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试。”

“我相信你。”商若凡认真看着童乐说道。

童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悸动：“天快下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翻过这座山，不然下了雨可就危险了。”

“嗯。”

“滴答——”

“哗——哗哗——”

大雨比预计的来得早了许多，还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暴雨。山路泥泞，两人前行异常艰难。

“前面有个山洞，”商若凡在雨中大喊，“我们进去避一下！”

“好！”童乐试着往上爬，却听得耳边传来“嘶嘶”声，扭头看去，只见一条拳头大小的赤蛇正朝他吐着红信子。

“嘶！”

“啊！”童乐缩头往旁边避去，却一脚踩滑直直朝崖下摔去。

“童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