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陈贵妃从宫外刚回来，便看到陛下给令微的赏赐，惊奇地看向令微：“好孩子，这都是赏你的？”

令微仰头回道：“令微给母妃，留了饺子。”

伺候令微的嬷嬷跟陈贵妃如实禀报了白日发生的事，只道令微跑去了宋女官宫里，悄悄隐去了她们几个疏忽大意，看管小公主不利的事。

小公主木木讷讷的，一句话都说不全。陈贵妃跟前，一个个看护小公主跟眼珠子似的，陈贵妃若不在，疏忽大意伺候不尽心，也是有的。毕竟，小公主可不会告状呀。

陈贵妃听完，喜上眉梢，摸摸令微的脑袋，笑道：“不愧是宋女官，我的女儿，有她做夫子，你也是有福了。”

陈贵妃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小公主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讨陛下喜欢，宋女官方来不几天，小公主就承了赏，以后更不必说。陈贵妃越想越高兴，有如此内助，那后位还怕她弄不到手吗？

“圆珠，从本宫箱屉里挑些好东西，给宋女官送去。”

“是，娘娘。”

那大宫女得令，知道宋女官得了贵妃娘娘的看重，自然不敢马虎，拿了钥匙去库房，按惯例挑了些贵重的簪钗绫罗，想了想宋女官毕竟文人出身，又挑了些笔墨纸砚，古典珍藏，送去揽月宫了。

这厢宋虞谢了礼，使了荷包，送走了陈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绿柳跟红玉刚把陛下的赏赐收整进厢房，又迎来一波。红玉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财珍宝，连道：“发了。”

不说陈贵妃贵为贵妃，就算只是豫州节度使的独女，陈贵妃也是富贵乡里养大的。陈将军虽然只是一个将军，但手握兵权，这么些年在豫州扎根，已然成为了土皇帝。陈贵妃从小过的日子，与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无异了。是以陈贵妃出手，自然无凡品。

宋虞心疼两个丫头：“这些先不动了，明儿收整也是一样的，你们两个歇歇，使唤下边人便是。”

红玉道：“不累的，奴与绿柳姐姐也没出什么力，不过是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他们罢了。”

绿柳也笑道：“女郎当下边人没使力么，陛下赏的都是大物什，刚忙活完那一阵，小金公公累的腰都弯了，这会儿不知哪歇着去了。”

三人说笑一会儿，宋虞吩咐：“大家都累坏了，正逢节气，赏点东西下去吧。”

绿柳“嗳”了声，着手准备赏银去了。

留下红玉陪着宋虞在一堆赏赐里挑挑拣拣，孤本典藏都留下来，好笔好墨也都用上，至于金银财宝，全堆库房。毕竟，若有朝一日她能离开这地方，什么金银，都是带不走的。

红玉替宋虞拿了几卷书画，想起来什么似的，嘻笑道：“不过一碗饺子，便换来了这么多赏赐，不知该说陛下是好满足呢，还是好骗好哄。”

“哪有这么说陛下的，真是胆子大了。”宋虞含笑瞪了她一眼，但并无责怪之意。心道红玉也没说错，那人，就是好骗好哄。

宋虞眼帘垂下来，遮住微沉的眸色。虽然只是一碗饺子，但，已经代表她在示好了。

赵奉易岂能不知是她在示好。

敢把核桃仁和肉馅混在一起做饺子的除了她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想起那稀奇古怪的口味和她那奇奇怪怪的厨艺，记忆里抿着唇还不乐意听人批评的样子，赵奉易忍不住轻笑了声。

其实宋虞，那时候还蛮可爱的。

赵奉易不免有些心痒，恨不得能立刻见到那个扰乱他心神的女人，可是目光落在摞起来的厚厚的奏折上，他不免在心里叹口气。

早些处理完政事，便能早些去见她了。赵奉易暗暗激励了一下自己，随手打开一本御史的上谏扫了一眼。

“臣劾豫州节度使、龙虎大将军陈建邛，行事狂悖，目无法纪……”

赵奉易的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直到次日下了朝，赵奉易才得空。听底下人禀报了揽月宫那位的行踪，转身就去了清竹殿。

他从来不会直接去揽月宫，一个皇上去女官的居室，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宫里人多嘴杂，之前母后告诫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都是对的。

赵奉易没叫人通报，自己悄摸进了思明苑。清竹殿早就烧热了暖炉，唯恐冻坏了小公主。

宋虞还是在左侧那间宋太傅曾用过的书房里，正在教小公主识字，令微六岁多不满七岁，身子骨软，提笔还较困难，尚未开始学写字，但跟着宋虞识字还是没问题的。

赵奉易就站在门口，远远隔着屏风往里望。她真的是天生做夫子的料子，语调温柔，轻声细语，若是愚笨不懂，她也不会恼，反而变着法儿，换着方式给你讲，直到你听懂了为止。

在这一刻，赵奉易甚至有些嫉妒起屋里他那个小公主来。

堂堂天子杵在风口处，也不怕着凉，元公公心可提着呢，努力发出了一点动静，好叫宋虞意识到陛下的到来。

宋虞抬眸，赶忙起身见礼：“陛下万安。”

小公主跟着宋虞有些时日，规矩礼仪也懂了不少，如今不用人提醒便能跟着行礼，奶声奶气：“令微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免礼。”

赵奉易背着手步入屋内，几日前二人争执，他一怒之下踹坏的书架都已经换了新的，重新摆放了书本盆栽。干干净净，好像那些狂风暴雨从来没有发生过。

元公公识人颜色，忙道：“公主殿下，奴陪您去外面玩。”

不由分说带走了小公主和一众宫人，连带着带上了门。

“我很高兴，阿虞。”他上前来，轻轻将宋虞拥在怀里，竟连天子的自称也不用了，全换成了“我”，语气里还带了那么一丝委屈，“那天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的，可你也不该说那些话，剜我的心。”

宋虞脑袋正抵在他颈窝处，闻到他龙袍上淡淡的熏香。

“你知不知道，当我下旨叫你进京的时候，想的是，若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你。”

“凭什么我在京城里生不如死，那个背弃我的女人却逃回乡避世，过安稳的日子呢？”

他语气发狠，手掌覆上宋虞的后脖颈，揉捏那一块软肉，那是宋虞非常敏感的地方，宋虞脊背发麻，不由自主用力抓着赵奉易两侧的腰带，人几乎软了下去。

她含了哭腔，哀求道：“陛下……”

“可是……”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却得知，那个女人至今未嫁，还立了女户，妄图孤身撑起摇摇欲坠的宋府，这些年的日子，并不比我过的好。”

“宋虞，你傻不傻。”

他低头去寻宋虞红透了的耳廓，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怀里的女人又是一阵瑟缩。

“我一看到她，那些怒气，那些怨念，竟然全都消失殆尽，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折磨她呢？如果，如果她也能心疼心疼我，不总与我对着干，不总惹我生气，就好了……”

“陛下……陛下……”宋虞脸色潮红，“我快不能呼吸了……”

赵奉易这才松开对她的禁锢，瞧着宋虞红着脸羞涩的样子，有些好笑，拉起宋虞的手与自己的紧紧扣在一起，不由分说拖着人进了与书房连着的耳室。

这间耳室，是那时二人最常凑一起独处的地盘。宫中人多眼杂，宋虞一个小姑娘，自然不好与他凑太近，初相识时，也是百般避躲，好在后来熟了，才渐渐亲密起来。而清竹殿本就没有太多宫人伺候，思明苑又是宋太傅的地盘，二人在这一方耳室里，也算落个清净。

“熟悉吗，阿虞。”赵奉易将宋虞摁在檀木茶几旁的软榻上，欺身亲密贴着她的后背，“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你在这里坐着，教我识文断字，教我背诗词，写文章……”

宋虞有些发怔，那些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格外清晰。

蓝裙子的少女和紫衫的少年，朗朗的读书声，细柔的讲解声，少年的戏谑，厚脸皮的道歉，融洽的说笑与玩闹……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和好时光。

赵奉易伸胳膊，从后往前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垂首埋到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体香和温热的体温，引得他躁动不已。

宋虞一阵颤栗，从两颊到耳根，早就红得跟什么似的了。赵奉易太会拿捏她了，若再这样下去，他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来。

“陛下……”她偏过头，躲过他细密的亲吻，“别……”

赵奉易顿觉好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阿虞还害羞什么，这身子我哪处没看过……”

宋虞蓦然瞪大眼睛，慌乱地挣脱开赵奉易的怀抱，起身躲远了几步，再抬眼瞧赵奉易时，眼里已然是水汪汪的含了泪。

“不、不许说。”

赵奉易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屈辱的表情落在他眼里都别有一番风味。赵奉易轻笑一声，舔了舔唇，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说。”

宋虞呼吸急促，低头抬手整理自己被赵奉易弄乱的发髻，衣衫和领口，抿着唇一言不发。看样子对他已有不满。

赵奉易这才决定收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含了满足的笑意。

“你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我知道的。”赵奉易清楚，宋虞亲近他本就抱着别样的目的，但他今天索取得够多了，现在很满意，觉得就算宋虞提出过分一点的要求也没关系，他都可以满足，“你想求我什么，阿虞？”

宋虞垂眸遮住眼底复杂的神色，柔顺道：“求陛下，允我见一见阿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