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赶集（1）

“二哥，你去哪呢？”步蒿雪倏地从茂密绿叶中冒出头来，睁着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眸甚是懵懂地望向树下少年。

甄家二哥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他抬头看清隐匿在树上的小人儿，很是无语地抿了抿唇，心里面直犯嘀咕：

怎么每次干一些旁人看起来有些出格的趣事儿时，总会被家里这个宝贝小妹给撞见。

吐槽归吐槽，甄安对坐在树枝上晃荡着脚丫子的小妹也甚是担心，这么高的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去的，怕不是和麻雀似的长了双翅膀。

“你快爬下来！若是从上面掉下来，我可接不住你，到时候摔得屁股开花也别怪我。”

话语间甄家二哥赶快卸下背上背着的竹篮，张开双手，仰头紧盯着树上小妹，以防小团子发生了意外自己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接住她。

步蒿雪透过树叶看向底下的少年，少年身量还未长开，尚且单薄，但也是长手长脚，想来成年后身高不会低。此时一张俊秀白净的面孔被紧张担忧的情绪笼罩，眉头紧皱。

甄家二哥对着小妹细细描述从树上摔下来的惨状，试图将树枝绿叶间笑嘻嘻晃悠着白嫩小腿的小团子恐吓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告诉我你去干嘛。”步蒿雪双手环抱，无事二哥的恐吓，一双小腿踢蹬地更加欢快。

“我能去干什么”，小妹年纪不大，人却精怪得很，想忽悠过她编理由可不能太久，甄安眼睛一转，赶紧接上后面一句。

“我看家里那头耕牛食槽里的草料不多了，想去山林里再打一些，篮子都带来了。”

甄家二哥努嘴示意小妹看向一开始被自己扔在帮边的竹篮，打草够枯燥乏味了吧，您可就别跟来了。

“哦~是去打草呀”女孩儿眼波流转，灵动万分，“看你早上一起来便将藏在柴房里的私房钱给拿出来数了七八遍，又时刻注意祖母和大哥俩人关于赶集事项方面的对话，我还以为二哥会跟随祖母他们一起去集市玩耍。”

“你居然知道我私房钱的位置！”

甄安咬牙切齿，这个小兔崽子，自己都那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她看到了！

被说中真实目的，甄安干脆也不隐藏，不耐烦道：“小孩子就是事多，你快下来！别耽搁我追上祖母她们。”

步蒿雪：瞧瞧他急了他急了，001，你说现在年轻人怎么都怎么暴躁哇。

……

001表示它不想说话，宿主能长这么大已经证明了人类比它们这些系统博爱。

步蒿雪眉梢微微挑起，得意笑道：“你答应带上我我就下来，我也绝对不会拖你后腿，咱们在集市上玩个尽兴。”

甄安眼睁睁地看着小丫头片子这么一会儿功法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钱袋子，一下没一下地向上抛着。

这死丫头，就是专门在这儿蹲守自己的！

甄家二哥脾气暴，更是争强好胜，要是被其他人这么套路，这会儿早就二话不说撸起树木便摇晃起来，势必要让上面的人摔个狗血淋头。

但此时看着树上粉雕玉琢的小团儿，甄安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重复道：“小祖宗，你快下来罢。”

说话间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拢了拢手掌，试图缓解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带来的酸痛。

甄安嫌弃地瞥了眼不远处追着飞虫四处跑的小妹，他这个小妹，有时候说话做事完全不像个孩子，配和着那张精致漂亮得不真实的脸，他总觉得小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借住在他们家。

在甄家二哥思绪飘飞这么一会儿，仙子妹妹一个踉跄，被脚底下枯树枝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小心点！”

甄安着急说道，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把小妹扶起，还未来得及赶到，小团子便麻利地爬了起来，不顾满身灰尘，喜滋滋地向二哥跑来。

看着小妹满身的尘土，甄安嘴角抽搐，得了，真是仙子这会儿也早下凡了。

“一天到晚的连个路也走不好，我怎么放心带你去集市？你干脆”

甄安昂着脑袋，摆出一副长辈姿态气势十足地训斥起小妹，还没说上几句，便被打断。

“送给你。”

步蒿雪将拢起的小手放在二哥大手之上，忽地张开，一只斑斓美丽的蝴蝶扑闪着翅膀缓缓飞起，在二人上方盘旋几圈逐渐飞远。

甄安准备好说出口的言语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蛋涨得通红，他呆愣地看着这蝴蝶，最后看向小妹，耳根没由来的发热。

甄家二哥一把拢过小妹，将她身上尘土拍拭干净，算了算了，他不和五岁小娃娃计较。

祖母和大哥是坐着驴车去镇上的，平溪村有专门干这门生意的人，家中养了两三头毛驴，平时谁要去镇上或者走个远门，便花些铜钱雇佣养驴人。

养驴人接到活儿，牵出被喂养得油光发亮的毛驴，仔细为其梳理一番，套上绳索，吆喝着赶往上路。

甄安自然没有那么多铜钱去雇佣养驴人，跟别说他是瞒着祖父祖母偷偷溜去镇上，这会儿只能拉着小妹靠路上车轱辘碾压出来的痕迹识路，好在去镇上的道路走了太多次，早就开辟成一条平坦干净的泥沙路。

再过几日便是大哥生日宴，祖母便想趁着这次赶集把该采买的物品买齐。

往日赶集都是祖母一个人去，家中四个孩子一个都不带，连小妹撒娇哭闹也没能动摇祖母的决定，只是一个说镇上人多杂乱她顾不上孩子。

每次祖母从集市回来，总会带回许多甄安没见过的物品，从多彩颜色的棉布，到甜滋滋的糖葫芦，鲜香麻辣的肉串

这些布匹和零嘴大抵都是给小妹买的，两个老人疼这么个独苗苗疼得和眼珠子似的，平时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好在小妹也算个有良心的，拿到食物总会背着老人和几个哥哥分享。

甄安又看了眼旁边走便打哈欠的小妹，忍不住上手撸了把她乌黑毛茸的头发，手感甚佳，也毫不例外惹得小妹一记眼刀。

五岁大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生起气来也是分外可爱的，似是在撒娇般没有半点杀伤力。

从另一方便来讲，杀伤力还是极大的，软乎乎的总想再□□一把。

甄家二哥赶紧制止内心黑暗的想法，试图补救道：“我背你，还有一段路呢，你先睡一会。”说着蹲下身子，将背着的竹篮朝向小妹，示意她爬进来。

步蒿雪一把子跃入二哥后背的竹篮中，两条肉乎乎的胳膊虚搂着二哥脖子，用小脑袋拱了拱二哥，对其行为表示称赞，之后便调整为一个稍加舒服的姿势放心入睡。

五岁的女孩儿轻飘飘的，无甚重量，背惯了满框木柴的甄安并不把这么点重量放在心上，加紧脚步往集市赶去。

太阳完全升了起来，照射在兄妹二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步蒿雪是被晃醒的，她迷茫地看向前面站着的少年，深深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丝泪水。

甄安趁着小妹还没完全清醒，再次狂撸了几把小妹软乎乎的头发，路上的劳累一扫而空，心中无限满足。平时小妹把头发看得紧，舍不得让其他人碰，连小妹最为喜爱的祖父忍不住揉上几揉也要被小妹冷落半天

甄安不理解：摸个头而已，又不会少两块肉。

001一开始也不理解，系统没有秃头的烦恼。可自从绑定过一届英年早秃的地中海宿主，它就悟了，自此再也没有因为宿主对落发惶恐不已而表示不屑与嘲讽。

在那位宿主秃头前，她也是个美人啊，后面…罢了罢了，都过去了，被辣过的眼睛如同泼出去的水。

寄宿在地中海宿主识海中的001每次看到宿主稀疏的头发，总感觉自己像是寄宿在岌岌可危的破旧稻草房里。

“大丫，前面就是集市了，咱们先在这将手上铜钱数数，到时候好挑选东西。”甄家二哥转身对小妹提议道。

步蒿雪乳名大丫，这个年代，村里人喜欢给小孩取乳名，以免阎王爷听着小孩真名将尚小不知事的娃娃给勾去了地府。对比其他乳名为“狗蛋”、“铁柱”、“粪堆”的可怜娃，步蒿雪对“大丫”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不远处传来一片嘈杂声，甚至能听出几句声调奇异的叫卖，更甚之有商家拿出锣鼓敲打起来，以此去吸引到更多的顾客。

步蒿雪在衣兜里翻找一遍，掏出鼓囊囊的钱袋，将里面铜钱一次性全倾倒出来。

铜钱铺满了空地，甄安小小惊讶了一把，他看着小妹钱袋鼓鼓的，也能猜到里面铜钱不少。

平日里祖母给小妹的零花钱是最多的，他们兄弟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再者祖父也喜欢时不时给小妹塞几个铜板。

家里唯一的女儿，祖父母宠爱是自然的，可此时看着满地的铜钱，甄安还是在心里面小小地酸了一把。

“二哥，你把你的铜钱也拿出来，咱们数数多少，到时候一起花！”

甄安听着心中一喜，赶紧将严严实实包裹在布袋里的铜板倒出，十几个铜板和地上一大堆比起来显得分外可怜。

他计划购买的东西可不少，自己存了许久的铜钱根本不够，这会儿也顾不上占小妹便宜对不对，乐滋滋地开始数地上铜钱。

“1、2、385、86，86个！一共有八十六个铜钱，”甄安抬起头，亮晶着眼睛看向小妹，全然不记得先前那一小点儿醋意，“大丫，你真厉害，存了这么多铜钱！”

面对二哥的夸赞，步蒿雪只是笑笑，未做回答。

从001那得到的奖励，大部分被001以某种形式送到了祖母手上，用来补贴家用并改善家里人生活。

但出于某些考虑，步蒿雪还是在手上留下了一些银两，左右七八两碎银，无甚大用处，只恐家中突生变故，自己手上压着点银钱也不至于太过无助。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刚出生时那场事故，到底在心里面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随着兄妹俩向前行进，集市的喧杂声越来越大。

身旁站着的甄家二哥满眼激动，荡漾着对多姿多彩世界的好奇与向往，他甄安定不会一辈子困守在这方小天地！

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牢牢牵住对方的手，跨步走入熙攘喧闹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