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反转

老村长也气得直发抖，急怒攻心，忍不住呼喝道：“留下他们，就不愁吃穿了！山路难走马，大伙儿一起上呀！”

他捡起他大儿子落下的锄头，身先士卒，冲上去对着陈稷就是狠狠一锄头下去。

陈稷单手揽辔，驱马避开了他的攻击。

他也不和老村长多话，只疾喝一声，枣红马就应声而动，虎跃而起，毫不畏惧的，对着重新聚拢过来的人群猛冲过去。

陈稷一刀挥出，被削断的锄头和长棍落了一地，人群惊散如游鱼，瞬间让开了通路。

枣红马就驮着三人，紧随在张蓿身后，一气奔出了山口。

老村长回望了惨死的长子一眼，心中十分不甘，于是一面叫说人受伤跑不远，一面带头冲出了山口。

失了智的村人们就愣怔了一下，紧跟着也没头没脑的，一哄而上，追了出去。

他们直追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远远望见陈稷等人果然停歇住了，好似在原地休息，包扎伤口什么的。

老村长就气势汹汹的一挥手，带着族人们蜂拥扑过来，妄想故技重施，再包一次饺子。

呼啦啦，忽有飞箭如雨下，铿铿铿，落在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只见十来黑骑，自山岗间如风卷来，马彪人悍，来势汹汹，气势可怖。

村人们呆了一下，见势不妙，立刻一哄而散，四散奔逃。

如疾雨一样的箭矢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前，划出不可逾越的一线，既拦住他们的去路，也挡住他们的后路。

来人个个人高马大，全都是一身玄黑袴褶，腰挂长刀，手挽长弓。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绕着人群转个不停，赶牛牧羊一般，很快将他们驱赶到一处集中起来。

形势，一下完全翻转过来了。

老村长和他的族人们，一个都没逃掉，全被包了饺子。且，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利箭就会射过来，还有长刀，也会跟着挥过来。

太阳公公慢慢悠悠的爬上山头，泛冷的晨曦照在那一圈锃亮的利刃之上，无端令人胆寒。

作为被护佑的一方，张蓿在一旁看了，心里都有些发寒。

他捂着被打破的额头，偏头去看被俘虏的阶下囚。

统共百来口，入目尽是面黄肌瘦的人架子，男人女人都有。男多女少，还有皮包骨的大小男孩，倒是没有看到有女孩子，大概全都被卖光了。

一个个瘦骨嶙峋，伶伶仃仃的，好似地下的骷髅鬼变成了人一样，全身上下邋邋遢遢的，腌臜得看不出个人样来，令人不忍直视。

经这么一狠吓，村人们虽然手中器械石头还没放下，但胆气早泄光了，如果他们真有那玩意的话。

放眼过去，村人们个个心思不一，眼神凶狠恶毒的少，闪烁不定的多，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领头之人粗粗扫了一圈，就把这群暴民看得一清二楚，暗暗不屑的直撇嘴。

他出了队伍，策马到了陈稷跟前，“头儿，你没事吧？要不要把这些人全给”

他拿箭头作势比了一下脖子，斜眼看着那群村人，露出嗜血的笑容，“诛杀乱法的暴民，可是白送上门的军功了，不费吹灰之力呀。”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策马靠过来，闻言就笑了，“大麦哥，还是算了吧，这些个，不是太瘦了，就是太脆了，都不够一刀砍的。”

“就是啊，又不是那些猃狁之流，弱鸡得跟草兔子似的，兄弟们杀都杀不起劲来。”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说话。

全是一副挑肥拣瘦的语气，对着持械顽抗的村人们挑三拣四，毫无避讳的指指点点。

村人们听了，更怕了，一个个怕得瑟瑟发抖，棍棒镰锄，不觉哗啦啦掉了一地。

这他娘的到底是群什么人哟，打哪来的杀神撒，阎王爷都没这么狠的。

陈稷听了就摆手，他已经抱着卫雩重新上了马，只想快点走人。

他对领头的大麦直言道：“这我可管不着，小将军既然把事情交代给你了，你就好好表现表现。没事别找我，哦，有事也别找我，我在放大假呢。”

大麦就笑了，驱着自己的大黑马去撞他的马头，“二哥说笑了，合该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呢。”

都不用陈稷指示，枣红马自己就机灵的避开了，马脖子拉得高高的，神态特别骄傲。

陈稷摇了摇头，伸手拍了下大麦的肩膀。“小将军已经答应我了，我以后只会留在后方。你们把握好机会，但也别轻敌，到底是初来乍到，任何时候，别失了该有的警惕之心。”

大麦闻言神色一凛，立刻点头道：“我记住了，我会小心谨慎行事的。二哥，回头等我回了鄢县，再找你喝酒。”

陈稷点头，爽快道：“你只管来，只要你不怕大娘叨你。”

大麦：

他被哽了好一下，不说这个，我们兄弟还是能愉快的聊天的。

见两人谈话似乎告一段落，张蓿就牵着大毛驴过来了。

他对陈稷言道：“我们的行囊还在村里呢，我师父的药箱药囊也没顾上，里面有卫姑娘用的药呢，须得回去一趟取来才好。”

他是庆幸极了。

幸亏卫雩当机立断，他们才没有无端浪费时间，紧紧抓住了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一线机会。

谁都没想到，看似蠢蠢的大毛驴驴，竟也趁乱摆脱了追兵，又奇迹般的，重新追上了自己的主人。

它很幸运，只受了点轻伤，都不用包扎处理的。倒是卫雩额头的伤有些不妙，愈合得不好的话，很可能会留下伤疤。

方才兼职诱饵的时候，他和他师父就趁机处理了一下各人的伤势。

好在他们几个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内里骨头什么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麦听闻便道：“不如我派一个兄弟送送你们。”

陈稷没有答应，“不能耽误你们的正事，我们应付的来。”

他转头便对张蓿冷声道：“你带着二宝那个同乡骑马，跟着大麦去村里取行囊，顺道帮他们指路。还有我们出山的路况，也给他们详细说说。你师父带着二宝骑驴，和我们先行一步去镇上，到时会在镇上找客栈歇晌吃午饭，你们动作快点，可以赶上我们。”

张蓿也觉得这安排不错，他师父跟着陈稷，他也很放心。

他见陈稷神情不渝，特别不待见他的样子，立刻就拉着癞子爷去骑马带路。

陈稷琢磨一下，还是对大麦额外叮嘱了一句，“那个老村长是个识时务的，你且仔细审审他们，看其中可有什么隐情，多防着点意外状况。”

大麦便咧嘴一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高兴的道：“我知道了，头儿！”

他说完，又悄然瞟了眼陈稷怀中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卫雩，朝他二哥眨了眨眼，暗示，他一定会让兄弟们好好招待招待这群胆大包天的不法之徒的。

陈稷搂紧了卫雩，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但也懒得分说了。

反正，他该提点的，都提点了。

他正准备打马走人，老大夫几个，却被人拦住了。

村人们放下了抵抗，大麦便令他手下的兄弟们把他们全绑了，系成了一长串，往回赶。

这一伙人，现在总算知道真害怕了。

一个个哭哭啼啼的，拖拖拉拉的，不肯走，然后马鞭子就毫不客气的抽过来了，抽得人鬼哭狼嚎的。

于是，他们就一边跌跌绊绊的，哭着前行，一边你推我我推你的，相互怨怪。

心里尤其怨恨老村长和他一家子。

都是他们父子俩撺掇的！要不然，他们哪来的胆子做坏事哟！

本来人都打算走了，老村长还唆使他们追来。要不追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苍天在上啦，这父子俩咋就这么能呢？

一招就招来这么一大帮子煞神！就先前那一个，一刀一个人头，都够全村吃一壶的了呀！

这可要怎生是好哟！可真是害死人了撒！

这俩挨千刀的砍脑阔的不得好死的，千年的祸害成精哟！

故此，老村长的待遇尤其不好。

他不仅不受大麦兄弟们的待见，也不受族人们的待见，可不就一步一倒的，几乎是一路爬着走，老凄惨了。

狗生惊逢巨变，浑浑噩噩的，带着他媳妇娃儿，追他爹。

他这时，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了，见状便哭倒在老大夫他们面前，求他们放过他爹。

“我爹也是被逼的呀，他有劝过大伙儿不要做恶事，是大伙儿不听他的呀，他也没办法的呀，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

老大夫几个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二宝认出了狗生身边，那个猫儿般瘦小的小孩，不由高兴的跑上前去扯他，“是你呀，谢谢你给我们报信呀，不然我们都跑不掉呢。”

狗生惊呆了，抖着手指，指着他大儿子，道：“你，你”

他震惊的，你你你了好半天，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大儿子压根不理他，只腆着脸，问二宝，“你们给的果子好好吃，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