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愿望

当天傍晚，听了卫雩的话，二宝拉着他癞子爷，搭了回军营的顺风车，找到了营地里的管事头儿。

宋言一手拨着算盘，低头看着底下的五寸丁，眉毛微挑：“听说你有大事找我？”

二宝眨巴着眼道：“卫姐姐说我有个消息可能很值钱，可以换得一个请求，让你们收容我们，给我们饭吃，地方住，还给钱钱。”

宋言顿时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让我来判断一下，你的消息有多值钱，值不值不得我满足你的愿望。”

二宝闻言眼睛一亮，就把拉着癞子爷把他们在土地庙的见闻一字不漏的详细复述了一遍，还有他们在路上遇到人贩子的事也一并说了。

宋言沉思了一会儿，“我会让人去核实，你们就先留在军营干干杂活，哪都不要去。”

他想，还真被卢七说中了，闻奸人味儿的猪鼻子可真灵啊。

窝在汝阳郡成日斗鸡走狗的那位，果然不是个真老实的，这么不死心，是想效仿吴王刘濞吗？

这两城的民乱，也不知道有没有躲在背后煽风点火。

二宝听了宋言的回复，眼睛亮晶晶的，“那你许我一个愿望了吗？”

宋言就含笑道：“怎么？你有别的愿望？”

二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顶着天真的小脸，特别认真的点头。

宋言就乐了，“我听人说，你很想拜陈稷为师？要是这个愿望，我可帮不了你。”

这鬼机灵的小孩儿，在他们这儿的名声可不小呢。

二宝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已经不想拜他做师父了。”

宋言奇怪了，“为什么？你不是缠了他一路么？他吓唬你了？打你了？”

二宝又摇头，有点小沮丧，“不是，是叔叔伯伯们说我不适合习武，练了好久的桩，都站不了一炷香，没有那个天赋。”

宋言看着小孩儿的表情，觉得有些可乐，“人家这么一说，你就放弃了？”

二宝一本正经的回他：“他们懂这个，不会骗我的，我应该听他们的好心建议。”

宋言就笑了，小孩儿还真是伶俐，耐心就更多了，“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二宝仰头看着他，一脸的恳求：“你能听听我卫姐姐的愿望吗？”

宋言不由更加好奇了，“你卫姐姐是谁？她有什么愿望？”

二宝就看了看四周，一脸严肃道，“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不许跟别人说。”

他直觉他说的话不应该被太多人知道。

宋言就挥了挥手，让人都出去了，还把癞子爷也带出去了。

二宝就凑到宋言耳边，小声说道：“我卫姐姐叫卫雩，陈稷叔叔喜欢她，但她好像不喜欢，过得很不开心，你可以满足她的愿望吗？”

宋言：

这孩子可真会给他出难题，谁能管到陈稷那杀神头上去呀。

宋言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呃，这个，你陈稷叔叔不归我管，我管不了他的事呀。”

坏人姻缘，要被天打雷劈呀，坏陈稷姻缘，怕是要被乱刀分尸呢。

二宝很失望，但不肯就这么死心，“那谁能管他？”

宋言想了想，“小将军或许能说上话，但也管不了他，这毕竟是他的私事。”

何况，身契是在陈稷手上的，谁说话都不好使呀。

小孩儿乌溜溜的眼睛，噌的亮了，“那我能拜托你们小将军吗？”

宋言：

难题一个接一个，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小孩儿是专门来为难我宋言的吧？

宋言好奇心起，忍不住试探他：“我只能满足你一个愿望，你卫姐姐用了，你就不能用了哟。”

二宝没有半点犹豫的，“我欠卫姐姐两条命不止呢，一个愿望算什么呢？”

他心里是知道的，能赚陈稷的馍馍全靠他小仙女姐姐给面子，能跟着陈稷逃难多半也是。

最后还害得人落水了，欠下的数不清了。

宋言瞟了眼守在门口的影子，“你同伴没意见吗？”

二宝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欢快道：“我和他商量过了，他同意把他的半个愿望借给我。”

宋言忍着好笑道：“你拿什么还呢？”

二宝如实道：“我癞子爷让我以后要是去乞讨，就带上他一起，去哪儿都别忘了他。”

宋言：这什么谜之操作？

他不懂就问，“这什么道理？”

二宝挺着小胸脯，骄傲的道：“他说我是小福星，跟着我不会错，而且我还救过他的小命呢。”

宋言想起他们在山神庙的遭遇，确实是有救命之恩，又道：“要是我这不收留你们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去乞讨？”

二宝点头：“嗯，我有经验，可会乞讨了，饿不死的。我还要挣够够的钱，养活卫姐姐呢。”

宋言差点喷笑：“为什么是你养活你卫姐姐？”

后生可畏呀，你一个才出土的小萝卜头儿，把陈稷放到了何处？

二宝低头，“因为我害得卫姐姐大冷天落水了，我偷偷听到张大哥哥说可能会折寿。”

癞子爷不放心，去问张蓿打探情况，二宝小机灵鬼就偷听到了。

宋言早从管事那得了详情，知道小孩儿的卫姐姐对陈稷很有些爱答不理，当时就想，陈稷这小子算是栽了，情路注定坎坷呀。

现在看来，果然还有得磨呢。

他最近有必要小心点，不要惹到这小子，不能给他抓到小辫子。

他前儿才扣了一口大锅给人背上呢。

被他支使到编县的老兵油子，应该回过神来了吧。

掉进卢七的大坑里，还能爬出来的，除了陈稷一个，他宋言就没见过第二个。

没看他自己，还主动往身上扒土，埋自己埋得不亦乐乎呢。

宋言心里琢磨着陈稷的一百种使用方法，口中道，“要是消息属实，我会和你卫姐姐好好谈一谈她的愿望的，这样你可满意？”

二宝便点头，突然道：“我和癞子爷还欠了将军大人好多钱钱，不要还吗？”

宋言：

二宝却反应过来了，他咦了一声，“就算我没有愿望，我只要一直还不完钱，就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啦。”

宋言，宋言哑了。

可真是个机灵的小聪明鬼啊！

薅羊毛薅到卢七身上去了，也是好狗胆。

于是，第二天上午，陈稷主动找过来的时候，宋言就特地把他拉到公房里面的隔间说话。

陈稷也正好有事找他，“宋哥，户籍的事儿是你管的吧？”

宋言点头，他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娘，管军务也管民政，白天上衙，晚上回营，头秃到不行。

他娘子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见到他人了，连影子都逮不到，估计他回去该自备搓衣板了。

谁让鄢县的县令不干人事，与县丞县尉蛇鼠一窝，趁着迁民之际大肆搜刮，漏了馅儿后，被卢七一怒之下砍了个半死，全改吃牢饭去了。

还沾土带泥的拔拉出一大串儿，县府衙门都为之一空。

偏贡院失火大案在前，一时半会都没得人手可填补，他这个弃笔从戎的陈年茂才公，就被赶鸭子上架，当了个代理县丞，兼管县务。

这南郡官场，简直糜烂成臭水沟了，端的是恶臭无比。人祸比天灾还厉害，发生民乱，宋言是半点不稀奇的。

他巴不得接了圣上密令的卢七趁早来个大肃清呢。所以即便是秃了头，宋言也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陈稷一来就问户籍的事，宋言还以为这小子等不及，要和那个卫小娘子办合籍呢。

孰料陈稷竟然问他：“良民被打成奴籍，如何改回来？”

宋言惊讶，“良民怎么会被打成奴籍？这可是犯法的事呀。”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就南郡这情况，还有什么荒唐事不可能发生呢。

陈稷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他从怀中掏出卫雩的身契递过去，“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言接过，只瞟了一眼，就道：“现在作假都这么不认真的？行文有误，判书不全，未见保人画押，无户主签字，只有当事人手印，当不得真。”

即便是女子自卖自身，也需要有当家的户主画押才做得准。

依户律来说，她们根本没有人身自由，是做不得自己的主的。

陈稷闻言，僵了瞬间，才如常道：“所以，这张身契是无效的？”

他连对卫雩名义上的所有权都没了？

宋言就笑了，“这个嘛，真要打官司，也是能打起来的，如果手印是真，付出的银钱也是真的话。”

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团乱账，端看谁的拳头更大了。

陈稷听着有些懵圈，“可是，她都不叫这个名字呀。”

宋言不禁扬眉，“那这个问题就大了。哪个胆子这么大，竟然糊弄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卢七去郡城踩盘子，顺手就买了批奴婢回来，打算放了籍给下面人配婚。他最近忙乎的就是这事儿。

陈稷并不关心这个，“那如何帮人恢复良籍？”

宋言就道：“这个简单的很，只要官府册子上没改，我这里给重新补个籍书，你到时拿去原籍地补个手续，就完事儿了。”

照新颁的规条，在鄢县住个一年，就算是流民，只要来路清白，都能拿到正式户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