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怦然心动

温允之见宋野眼眸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这儿，失笑之余又偏心地盛了一小碟鸡汤，吹走热气，让宋野替自己尝尝。

宋野倾身品尝。

“唔……好好喝！真的超级好喝！”

舌尖滚落的醇香令宋野的心尖仿佛开了花，稍稍摇曳便是满腔欢愉。

他从来没想过在凡间竟能能做出这样堪比仙家美味的鸡汤，而且因为不是用法力烧制，汤中自带一股山间清香和柴木果香，十分清甜软糯。

温允之看着宋野满足的神情，一时没压住上扬的唇角，撇头盯着瓦罐“嗯”了一句。

其实做饭才是温允之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以前下山打零工补贴家用时也曾露过一手，那时候直接惊动了整个镇子的酒楼，全都拥上山来求他去当厨子，结果被他师父的一句不慕钱财统统拒绝，到最后害得他一个未来厨神只能在自家的屋棚泯灭众生。

在这里能欣赏他厨艺的，除了一个只会闷头干饭的师兄，就只有一个天天数落他萝卜切多的吝啬师父。

不过现在换了一个宋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允之哥哥好厉害，什么都会，会种菜，会做衣服，会扫房间，还会做饭……”

宋野捧着碟子星星眼望温允之，掰着手指化身小迷弟罗列他的种种优点。

温允之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红着耳尖拿走他手中碟子又盛了碗汤给他。

宋野高高兴兴接过，却忘记吹走散热气，喝了一团灼热入喉。

他蹙眉喊疼，烫到了嘴。

见此，温允之焦急地托起他下巴仔细查看他的唇瓣，那浅红的唇似花瓣般娇嫩，烫伤的地方愈发红艳。

所以砍柴回来的叶漆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他勤劳贤惠的小师弟温柔地捧起少年娇花似的脸庞，神情担忧。

少年抬头，眼尾晕着红，眸中擒泪望他，眉心朱红，唇珠点绛，如花中妖精般惹人怜。

温允之的心脏被撩得酥麻，心跳也逐渐失控，一点蜜意甜到他心尖。

他忍不住用指尖捻了捻宋野唇角，语气怜爱：“是我不小心，哪烫着了？我帮你吹吹。”

“这儿……”

宋野指了指唇上的一点红肿，不等温允之反应，木柴落地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

他们转头便看见叶漆神色莫名地盯向他俩，也不知道是在看他们还是他们手旁咕咚响的瓦罐。

“叶漆哥哥你回来啦，今天允之哥哥炖了鸡汤，非常好喝。”

宋野最先反应过来，坦坦荡荡地同叶漆打招呼。

而他身旁的温允之却在霎时间双颊绯红，眼神躲闪。

“师，师兄……”

温允之触电般缩回手，鹌鹑似地看了叶漆几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珊阑红意逐渐攀上他白皙的面颊，乍一看倒似极了被自家夫君调戏的贤良淑德的小娘子，脸皮薄红，眼底盈着欢喜。

叶漆沉默地从瓦罐里盛了一碗鸡汤，然后沉默地端碗离开，装作自己从未出现一般。

宋野望着叶漆远去的孤寂背影，拉住温允之袖子，问道：“冰块哥哥一直都是这么神秘吗？我在这儿好像除了饭点，其他时间都见不到他。”

“不是。”

温允之将鸡汤盛进汤碗，红着脸道：“师兄只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而已，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山里练剑休息，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抱几捆柴回来。”

他继续道：“等你跟他熟了，你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宋野道：“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乖乖的语气，温允之的脸更红了。

这次开饭，叶漆没有出现。

之后一连五天，宋野都处于温允之无微不至的照顾中，什么粗活累活他都不用干。

宋野也求过温允之给他点事做，但都被搪塞过去，到最后他再三要求也只找了份监工的事干。

说是监工，其实就是换个法儿的清闲。

温允之扫地擦桌他咬果子，温允之洗衣晾衣他捉蝴蝶，温允之打水做饭他边上品尝……

几天下来，宋野过得还是金贵少爷的惬意生活，而温允之就是他任劳任怨的小仆人。

直到第五天，温允之要下溪摸鱼，宋野逮着机会软磨硬泡才让他勉强同意自己一起跟去。

其实温允之一点都不想宋野跟来，因为去溪边的大路路途遥远，要翻大半个山头才到，而距离短的小路地势崎岖，怪石林立，极为难走。

宋野一身娇肉，自然受不了这些罪，可当他扒着自己袖子眨眼祈求的模样让温允之实在拒绝不了，心一软就答应了。

自己种的因自己承其果。

温允之路上是小心再小心，就差把宋野揣进怀里了。

他们是循着小路走的，路上不敢走太急，到溪边已是艳阳高照了。

木林茂盛，溪水潺潺，暖光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得睁不开眼。

温允之动作很快，东西放好，挽起裤腿，绑紧长袖就下了溪。

他站在溪中，神情认真地盯着水面，似乎在观察鱼儿的动向。

宋野坐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少年立于溪中，眉目温柔，俊美白皙。

柔光自树梢倾落，坠于他发尖，衬着他秀欣身姿，有那么一瞬间，众生瞩目于他。

只一眼便能知，此子日后定然风华绝代，万众瞩目。

“天命……”

宋野小声咕哝，忽又听见有人喊他。

“阿野……”

这是温允之第一次这样喊宋野，宋野听后一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弯眸笑起，眼尾旖旎：“怎么了，允之哥哥？”

望向宋野的温允之心漏了一拍。

“就，就是等会儿我把鱼丢过来，你用皮袋装好，小心别被鱼尾巴打到了。”

宋野乖乖应道：“好。”

温允之不敢再多说，调头专注抓鱼，探入水中的动作干净利落，一伸一抓，一举一抛，速度之快根本不给鱼儿逃命的机会，转眼溪边便躺上了三四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宋野没料到他手法如此之快，连忙蹲下去捡，但这鱼儿浑身滑不溜湫，都机灵地甩着尾巴躲避。

他抓一个跑一个，好不容易逮住一条，结果那鱼抬尾就甩了他一脸水，轻轻松松逃脱他的魔爪，蹦达了好远，再跳几下就要掉回溪里了。

宋野当然不允许到嘴的鱼肉飞走，着急忙慌地扑去抓它，结果那肥鱼一个神龙摆尾跃入溪中，独留宋野一头栽去溪里。

眼看就要落入溪中，下一秒宋野却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就是两声扑通，他们一齐落入了水中。

水珠四溅，山野花草掀起一阵如絮清风，携满芳兰，沐过宋野肩头。

溪水很浅，温允之坐在溪中湿了袖口和下半身，而扑到他怀里的宋野因为有人垫着，只湿了裤脚和袖口边缘的云纹。

“允之哥哥……”

宋野伏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眸子水润，抿唇委屈，瞧着就像要哭了一样。

他丧气道：“……我搞砸了。”

“没，没，没关系！”

护住宋野的温允之心脏跳如擂鼓，难以自控。

那漂亮少年此时就趴在他身上与他对视，如此近的距离，温允之几乎可以看见他胸前长命锁上的刻字。

望弟长安，一生如歌。

这应是少年兄长亲自雕刻，饱含对幼弟的宠爱，深沉又深沉，殷切又殷切。

果然是活在所有人溺爱中的小公子，招人疼爱，就连自己也有些情不自禁了……

“不是你的错。”温允之轻轻拭去宋野眼尾泪珠，微红着脸温声询问：“有没有撞疼？”

“唔……不疼～”

怀中少年声音软绵绵，像猫儿的爪子一样挠过心尖，温允之的心跳蓦地跳得更快，有些东西像失去掌控一般疯长。

宋野轻咬朱唇，模样漂亮，他道：“对不起……”

温允之的注意却尽数落在他咬红的唇瓣上，一时间竟没听他说什么。

见温允之不答，宋野忽又低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允之哥哥身上好香，是我从没闻过的味道。”

温允之身体陡然一僵，胸腔的一团火热仿佛挣脱了束缚，横冲直撞，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不然怎么会一看到宋野就心生欢喜，一靠近他就悸动不已，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像心里化了颗蜜糖，甜得酥麻。

可是这样的病，他心甘情愿受着。

温允之颤颤巍巍抓住宋野手腕，长睫垂落的眸光明亮炽热，似太阳般璀烂。

他小心翼翼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宋野枕在他肩头，呼吸柔柔轻轻，眉目浅浅盈盈，像只招人疼的漂亮猫儿。

他垂眸回道：“我也喜欢允之哥哥。”

一瞬间，因为这句话，温允之的世界春暖花开，如坠云端。

他欣喜若狂，却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只能抱起宋野上岸把他放在岸边巨石上，蹲下替他拧干打湿的裤腿和袖口，欢喜得不着边际。

温允之一如往昔任劳任怨，宋野坐着不动，低首任由他摆弄，可垂在腰侧的手指节早已泛白，掌心也攥出血来。

藏在袖中细腕上的黑环不断涌动，猖狂地侵入却又被柔光打回，但它却不放弃，坚持不懈地翻涌黑气。

温允之瞧着宋野乖巧的样子心软得厉害，把岸边剩下的鱼塞进袋子里，正准备再下溪捞几条肥鱼今晚做个全鱼宴，却被人拉住衣摆。

他回头，宋野弯眸冲他一笑，百媚生辉。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肌肤愈发雪白，眉间朱痣也愈发艳丽，恍若雪中一枝脆弱的娇花。

“允之哥哥，我好累……”

他笑靥如花，道：“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温允之怎愿拒绝，拎上袋子便背起宋野离开。

别看温允之秀气文弱如一位折花吟诵的雅俊公子，其实宽肩窄腰，衣下肌骨线条明晰，纤瘦健壮。

宋野安安稳稳地趴在他背上，十分安心。

山间清风温柔地吹，掠过一阵林鸟鸣叫，远阳滚落山脊，晚霞镌入云中，金丝描边。

铺落凡间的霞光坠在宋野发梢，轻柔地抚过他过于苍白的脸颊，衬得他眉间朱痣宛若花开。

宋野屈了屈手指，缠人的黑纹取得阶段性胜利，悄无声息地蔓至他脖颈，如蛛网般霸道缠绕着。

心口的玉佛传来源源不断的热，但宋野的指尖仍然冰凉。

背上是心上人，耳侧是他轻浅的呼吸，眼前是一条长路漫漫，不到尽头。

温允之傻笑，姣好的眉眼温柔缱绻，簇拥着初尝情爱的少年的甜蜜。

他多希望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最好一辈子都走不到头，这样他和宋野也永远不会到头。

可惜……

长路有时皆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