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计策

风川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块朱红色令牌，躬身递给风南仪，说道：“这是风川掌管千户锦衣卫的令牌。”

“请公主保管，他日这令牌能为公主效力。”

风南仪的眼神凝滞，对风川的行为困惑不已。

他不是得到了楚明秋的命令吗？为何还要把掌管锦衣卫的令牌交上来？

风川抬眸，目光真挚地对风南仪说道：“风川把令牌交给公主，是希望公主他日能够帮扶太子，对抗楚明秋。”

“还请公主能明白风川的用意，收下这张令牌。”

风南仪把风川的手推了回去，扶他从地上起来，嘴唇轻启，问道：“你今日把令牌给我，你回宫之后又该如何向楚明秋交代？”

若今日她接了这令牌，风川怕是难逃一劫，她到底是明白风川的用意，他能有这份心，风南仪还是会待他像从前一般。

风川本以为公主会对他冷眼相看，一直冷着的心终于触碰到久违的温暖，他抿了抿唇，低声说道：“风川在选择来丞相府之前，就做好了不再回宫的打算。”

“此次来是想告诉公主，风川从未背叛过您。”

风南仪微微笑道：“你的心意我了然于心，可你现在任职锦衣卫指挥使，若是不回宫，做的是何打算？”

父皇驾崩之日，楚明秋便以权位相诱，归顺他者都能升官得利，而风川不声不响地前去甘露殿主动投诚，次日便登上指挥使的位置，跟昭仁宫是一刀两断。

起初她的确是恼风川的，上一世直到她死，她是对风川的背叛怀有不甘的。

风南仪不防口口声声说会为昭仁宫永远效力的风川会因为权位而转眼投靠到楚明秋的阵营。

而今世她才明白，风川的心一直归属在昭仁宫，他屡屡暗中伸出援手，放她去同明景哥哥在地牢相见，风南仪尽管在他人面前故意做出不合的举动，内心却是依旧把风川当作自己人的。

风川动容的露出笑意，像往常在昭仁宫一样，憨厚地说道：“楚明秋要风川一个月以内取殿下的性命，我怎能会听他的？这些日子以来，风川把楚明秋当时下毒蛊一事调查的清清楚楚。”

“楚明秋买通先皇的内侍魏彬，将蛊毒提炼在先皇每日饮用的茶水，从东宫搜出来的蛇蛊产于襄阳城中的一座名为厚缘的茶庄，那茶庄明面上做的是茶叶买卖，背地里做的全是关于蛊毒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去厚缘茶庄的人却不在少数。”

风南仪凝思片刻，但未有言语。

风川知道公主是在示意让他接着说下去。

他在昭仁宫已有十余年，他能够清楚的观察出公主的一颦一笑是因何而起；能够明白公主会因何事而郁郁寡欢；公主轻轻皱一皱眉毛，他便会替公主忧心。

风川这个名字，也是昭仁公主赐给他的，他何德何能可以跟随公主的姓氏存活于世。

他之所以能够不以“奴才”自称，是因为昭仁公主教会他，风川是个有尊严、有担当的人。

风川发过誓，此生此生的命都属于昭仁公主，他会让公主跟太子团聚。

“如若公主拿到锦衣卫令牌，即可掌控半块皇宫，再前往襄阳城取证，将真相昭告天下，风川相信太子有朝一日终能夺回帝位，让楚国重见光明。”

风南仪直视着风川，他句句都在为别人着想，不曾有半句是为自己留后路的。

她怅然问道：“那你把自己置身于何处了？”

风川顿了顿，愕然间觉得公主是在为他担忧，他……能在死前再得到一次公主的关怀，就足矣。

他把眸光转在纪元衡身上，说道：“风川知道纪丞相对昭仁公主并不怀有男女之情，但今日我有一事相求。”

纪元衡摆弄着手上的茶盖，饶是不喜看见风川对风南仪含情脉脉地样子，看着就甚是碍眼。

他对风南仪的感情，何须叫风川来无端猜测。

况且这小子什么都不懂，竟也敢来随意揣摩他的心思。

纪元衡淡漠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道：“风指挥使有所求，本相会竭力相助。”

风川说道：“沈仲是纪丞相的人，想必纪丞相对皇宫之事是清清楚楚，今日风川前来为的是解决楚明秋那日下的命令。”

“我早先查出的事情几乎被楚明秋洞悉出来，他下的这道命令无疑是对我的最后一探，风川想让纪丞相取走我的性命，再对外称之是风川对公主图谋不轨，罪该万死。”

风川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纪元衡的轻笑：“本相以为风指挥使能谋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计策，说到底风指挥使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风指挥使想出来的计策未免太过烂了，你莫不是当真觉得楚明秋是对你最后一试？不愧是昭仁公主的手下，天真至极。”

风南仪扯了扯唇角，纪元衡说的话没一句好听的。

风川的脸色冷了下来，不赞同地说道：“纪丞相说我是懦夫，我不认。”

“贬低我可以，休要贬低昭仁公主。”

纪元衡把茶盏放回去，抬眼对风川笑了笑，说道：“在本相看来，无论风指挥使认不认，凡是以死解决问题的人，都是懦夫。”

“风指挥使既然明白楚明秋早就识破你，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楚明秋还会再用你？今日死得人是谁不重要，倘若你把昭仁公主杀了，回去你便是杀害公主的凶手，楚明秋的用意是什么，就不用本相多说了吧？”

风川听完纪元衡的一席话，肩膀不自觉的耸拉下来，他在来之前自认为所有的计划是天衣无缝，可纪元衡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计划打成一盘乱沙。

他，实在是太没用了。

纪元衡见风川挫败的神情，心中自是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意，接着说道：“若是想对付楚明秋，犯不着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风指挥使今日大可正大光明的回宫，也不需得取走任何人的性命，楚明秋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风川对纪元衡的言辞听得是云里雾里，他问道：“还望纪丞相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

纪元衡自是乐意跟他讲明白：“今日你出了丞相府，回宫之后就可告诉楚明秋，昭仁公主早已听说皇兄派锦衣卫来暗杀她，并每日以泪洗面。”

“剩下的话，风指挥使知道该怎么圆下去吗？”

风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在牵着楚明秋的鼻子走。

比起纪元衡，他确实像个懦夫。

做的计策漏洞百出，竟还引以为傲。

马蹄声和人群鼎沸之声混合在一起，热闹又喧嚣，市井街巷张灯结彩，时而会接二连三地响起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皇宫内却是另一番场景，虽是挂着大红灯笼，可宫女和内侍行走的格外小心，圣上正处于龙颜震怒的时期，这几日连着杀了好几个锦衣卫和宦官，保不齐哪天没命的就是她们了。

圣上此次龙颜大怒全因昭仁公主而起，江陵城大街小巷都在传圣上枉为人兄，只因崇民帝当年赐给昭仁公主了半块兵符而要痛下杀手，想夺了昭仁公主的性命。

可昭仁公主那般年龄岂能承受得住这等伤害，日日夜夜在丞相府以泪洗面，更惹得纪丞相不上早朝也要陪同昭仁公主，生怕公主出什么好歹。

正此时，纪元衡和风南仪坐在甘露殿感受着楚明秋的关怀。

“纪丞相，朕听说前些日子你中了契丹的剧毒，近来身体恢复得如何？”

纪元衡颔首答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的身子骨向来刚健，虽剧毒十分猛烈，但好在及时得到救治，才捡回来一条命。”

他于辰时就和风南仪进宫面见楚明秋，楚明秋似是在刻意消耗他和风南仪的精神，把大事小事都混合在一起问。

楚明秋没有穿龙袍，身着一件简单的玄色圆领绣竹叶长袍，一改以前的放肆张扬，嘴角噙笑，说道：“契丹耶律贼心不死，派来他手下的精兵干将来扰乱我江陵城，这次他们倒霉，碰上了纪丞相，假若是又杀害江陵城的好苗子，朕定是要那耶律也沾点血才行。”

“朕这次依纪丞相所说，砍下来兀勒将军的一只左手，并警告耶律事不过三，让他做出赔偿。此次纪丞相当真是立下了大劳，朕思来想去，必要赏赐纪丞相。”

楚明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纪元衡出的主意，目的是想让风南仪知道，纪元衡跟他一样，是个坏种。

纪元衡跟着笑道：“是陛下英明，微臣不敢邀功，臣只愿楚国的子民安康，别的都无所求。”

楚明秋笑说道：“既然纪丞相无所求，那朕要问问昭仁妹妹近来在丞相府过得可好？若是缺什么吃的穿的，一会儿朕便让皇后去尚宫局替昭仁妹妹寻，眼看着就要除夕了，皇后也跟朕说，要多添一份心在昭仁妹妹身上，万万不可让她受委屈。”

风南仪默了半晌，才开口答道：“臣妹，确实缺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