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荣幸

风南仪的嘴角僵硬，回避纪元衡的眼神，小声否认：“纪丞相冤枉本公主了，您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她解释道：“卫夫人跟本公主相见恨晚，脾性喜好恰好相似，碰巧卫大将军以前跟明景哥哥有过交情，是以才和卫将军见过几次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藏的那些事，纪元衡明白的一清二楚。

纪元衡若没有调查她，又怎会知晓这么多？

思及此，风南仪气壮理直地质问道：“纪丞相怎可私自调查本公主？”

纪元衡不紧不慢地说道：“当时公主是怎么跟本相承诺的？公主行事之前都要先禀报本相，虽然公主的确跟本相坦白过和卫夫人有交际，但公主却没提卫将军的事情。”

“况且本相可没有调查公主，只是问了朝年几个问题，他自己如数抖落了出来，要怪就怪公主还是不够聪明，太过信任朝年，朝年横竖都是我的人，怎会对本相有所隐瞒呢？”

风南仪被纪元衡这一席话弄的是哑口无言，终归还是她犯错了。

这件事，风南仪是不在理的。

于是风南仪把语气放软，诚恳地认错道：“丞相说得句句有理，是本公主没有履行当时的诺言，未和丞相诉说实情，就私自和卫将军见面。”

“更不该撒下弥天大谎，欺骗丞相，说平章坊是用膳的地方，还望丞相海涵，莫要跟我计较。”

纪元衡不禁被风南仪的态度转变而气笑，他想起那日在金銮殿上的尴尬时刻，就会有些恼。

风南仪耍的那点心思，说到底不过是用花言巧语来迷惑他人，对楚明秋是这样，对各皇子也是这样。

把众人耍的团团转，倒也不失是一种本事。

他顺势说道：“公主还有何事瞒我？一并说了，本相可以既往不咎。”

风南仪默了片刻，把她谋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致是从挑拨楚明秋和楚明贤的关系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卫夫人这件事。

她甚至把自己的想法向纪元衡道明。

“至此，本公主的话绝无一点虚言。”

这是风南仪重生以来，尤为轻松又放松的谈话，短短的两个月，她数不清和旁人说了多少谎话。

遥想当年，风南仪最不耻满口谎言的人。

而现今，她依靠谎言生存。

纪元衡说道：“公主的谋划委实不错。”

风南仪的眼睛微微闪烁，小心翼翼地问道：“纪丞相不觉得本公主是自作聪明了吗？”

从皇宫到纪府，她走的每一步皆是险棋，她自知做得还不够好。

纪元衡饮了两口茶清了清嗓子，眼神似是比平常柔和，他不吝啬地夸赞道：“公主为了救兄长，愿意铤而走险，即使是跟男儿相比，也不比他们差。”

他顿了顿，接着说：“有时自作聪明也是一件好事。”

纪元衡犹记得初次见风南仪之时，她一幅无辜可怜的模样，而后用兵符要他摆平和亲的气势，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想帮她，不为别的，只因他尝过一无所有的滋味，在漫漫长夜中遭受饥寒交迫的难耐，在酷暑炎夏时饥肠辘辘。

纪元衡从不认为“好”这个字与他沾边。

或许兵符远没有风南仪对纪元衡的吸引大。

“公主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微臣会为你托底。”

风南仪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道：“莫非……是因为本公主做的鱼汤好喝？”

“……”纪元衡的唇角轻扯，闷声说道：“公主对微臣坦诚，这便是原因。”

风南仪迟钝的点点头，她讶异纪元衡今日的态度跟以往不同，可心中却找不出个缘由。

次日，卯时。

天色昏沉，不见一点明亮，只有街巷小贩点的灯芯花篮灯给路面增添了几分光彩，耳边依稀能听得见鸡鸣和马蹄的声音混杂。

昨晚椒房殿的内侍亲自来传话，说皇后娘娘相当的想念昭仁公主，下帖请公主入宫相陪。

纪元衡知晓此事后，便让风南仪同他一起进宫。

风南仪的困意席卷而来，她用右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浣瑶双目浑圆有神，正坐在风南仪的旁边。

“本相辰时下早朝，若是夫人跟皇后叙完旧，你先带夫人在宫门前等本相。”

浣瑶连忙应道：“奴婢遵命。”

纪元衡又说道：“若是本相先结束，同样会在宫门前等夫人。”

“奴婢明白。”

……

椒房殿。

红木雕花食案上摆着两碗杏仁粥、一盘牛乳蒸羊羔和糖饼。

戚婕面容红润，眉眼带笑地夹了块糖饼，说道：“本宫想着昭仁妹妹定是没用早膳，特地吩咐让侍女等妹妹来了再去尚食局传膳。”

早膳是按风南仪的口味安排的，令戚婕意外的是，今儿个风南仪和纪元衡坐的一辆马车进的宫。

戚婕在心里暗自祈祷，纪元衡千万不要坏她的好事。

风南仪笑道：“有劳戚姐姐费心了，南仪和夫君在入宫之前用了早膳，这会儿没有食欲。”

戚婕放下金箸，面不改色地说道：“瞧本宫这记性，都忘了纪丞相对昭仁妹妹百依百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妹妹。”

她失笑道：“本宫还怕纪丞相会亏待昭仁妹妹呢。”

“既是妹妹用过膳，那便喝些茶吧？椒房殿最近得来不少名贵茶叶。”

风南仪没理由拒绝戚婕，点头应道：“能品尝椒房殿的茶叶，是妹妹的荣幸。”

戚婕掩面笑了笑，对着在一旁候着的侍女招手说道：“燕乐，去给昭仁公主泡一杯普洱，记着注意火候。”

侍女躬身说道：“奴婢遵命。”

浣瑶则是站在风南仪的身侧，她跟燕乐在尚宫局相识，了解燕乐是个直爽的姑娘，可她看着燕乐的表情从刚进殿的时候就有些奇怪，当皇后娘娘吩咐她去为公主泡茶时，燕乐的身子在打颤。

椒房殿殿内堪比初夏，燕乐为什么会打颤呢？

风南仪和戚婕说了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江陵城今年的元宵灯会，以及等立春时楚明秋要去野外围猎。

“这两日皇兄的身体好些了吗？南仪听夫君说皇兄连下榻都成了一件难事，南仪本想着要进宫来探望皇兄，碰巧戚姐姐传口谕，南仪正好可以跟戚姐姐去甘露殿探望皇兄。”

戚婕忽然唉声叹气的，捂住胸口，向风南仪诉苦道：“昭仁妹妹有所不知，本宫对陛下的真情天地可鉴，可陛下呢？隔几日就纳新妃、宠幸别的妃子，全然把本宫抛之脑后。”

“陛下病了，本宫着急忙慌地想在甘露殿伺候他，结果他倒是不知好人心，当着婢女和内侍的面上，把本宫赶走。”

说到此处，戚婕的眼眶湿润，凝噎道：“以前爹爹拦着本宫，说陛下跟我难成一对夫妻，偏偏本宫不听爹爹的劝告，誓死要和陛下在一起，可入了深宫，才知道爹爹才是时刻关怀本宫的人。”

风南仪柔声安慰了戚婕几句，话里话外都是站在戚婕这边的，哄得戚婕转眼破涕而笑。

“戚姐姐凡事要看开点，有时南仪虽然摸不清楚皇兄的性子，但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定明日皇兄就会召戚姐姐去甘露殿。”

戚婕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约莫着燕乐也该泡好茶了。

她冲着茶室喊道：“燕乐，怎的还没好？”

金銮殿。

龙椅空着位置，魏彬站在金台上俯视下方大臣们议论政事，这几日魏彬在宫内恨不能横着走路，圣上叫他在金銮殿监督百官上朝，就连那暂时接管圣上批阅奏折的纪丞相也要听他的指挥。

更不必说后宫的宦官怎么抢着来巴结他了。

纪元衡站在首位，面对文武百官，问道：“关于来年税收一事，各位可还有异议？”

“若无异议，就由戚御史先来解释一下，为何要请外族人来为陛下诊治？”

百官纷纷面面相觑，静等着戚御史要怎么对付纪元衡。

朝堂向来暗潮涌动，即便圣上在此，也少不了底下的官员互相嘲讽的局面，何况圣上连续几日都病的不能下榻，局势还可以维持到这般地步，实属不易。

戚荣对纪元衡的问题嗤之以鼻，说道：“陛下久病不起，做臣子的定是替他忧心伤神，老臣知道几个外族的神医，他们的本事和名声都是一顶一的好，兴许能让陛下早日康健。”

他摊开手，眼神疑惑的问道：“纪丞相觉得老臣做的有错？现在满朝文武都替陛下担忧，反倒是纪丞相跟没事人似的，还整日抓着芝麻大点的小事来质问老臣。”

“纪丞相的居心叵测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戚荣的一番话，让众大臣交头接耳地揣测纪元衡的居心。

魏彬欲要用重重地咳嗽来制止纷乱，可压根没人搭理他。

他只好弯腰下台，对纪元衡细声细气地说道：“纪丞相，这茬可是您惹出来的，倘若今日您不能妥善处理，奴才会如实向圣上禀报，请恕奴才不会给丞相面子了。”

纪元衡给了魏彬一记冷眼，吓得魏彬窜回台上。

纪元衡的目光如刀剑一般，仿佛要刺在戚荣的身上，他冷声问道：“戚御史认为本相是什么居心？”

须臾间，七嘴八舌的大臣们将嘴巴闭拢，一声不吭。

戚荣直接出列跟纪元衡对峙，嘲讽道：“纪丞相如今手握大权，假若陛下出了什么差错，纪丞相必然会比任何人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