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身

“沈姨，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准备晚饭吧，不然把我们澈儿饿坏了可怎么办呀。”

涂桑被人家盯得不好意思，视线左右乱飘，假装跟澈儿疯闹。

不知是不是她听觉出现问题，总觉得耳边传来苏袂的轻笑声。

苏袂见涂桑捏一把澈儿小脸蛋后，步伐凌乱的揽着沈惠的胳膊离开她的视线，嘴角的笑渐渐淡下来。

娘亲和桑桑姐姐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在这。

澈儿拽了拽苏袂姐姐的袖口，苏袂低下头，见这小团子仰头看她，眼睛圆圆，脸蛋圆圆，估计团一团都能当球踢了。

“苏袂姐姐陪我玩……”澈儿糯糯道。

苏袂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小团子的头顶，温热柔软毛茸茸的手感极好。

不过比起桑桑的毛被还是差了些。

“今日夫子留给你的课业做完了？”

“诗词背了吗？”

“可会默写？”

声调温柔音色动听的清冷美人残忍的对一个半大孩子提出死亡三连问。

苏袂心情颇好地瞧澈儿拖着沉重的步子飘回自己房间。

之后随便找了个靠窗边的地方坐下，自顾自倒杯茶，又捻一块白玉似的点心往嘴里送。

窗外忽然吹进来一阵冷风，薄纱窗帘随之摇曳似波浪起伏，不过一秒，风就消失了，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只是桌上凭空多出一只赤红如血的千纸鹤。

千纸鹤双翼扑闪两三下，忽然变成一封信，信封红色为底，金色描线，上写“苏袂亲启”四字而已。

后院厨房。

厨房里一老一少做菜做得热火朝天，沈惠左边切料放进锅里熬煮，热气腾腾的汤面升腾起来的蒸汽充满整个空间，将热汤的浓郁鲜味带去厨房的每一个角落里。

热汤里羊肉翻滚，粉嫩的大块羊肉与黄绿相间的葱段姜片纠缠起伏，中间穿插着飞舞附和的花椒、桂皮、陈皮等组成的香料，组成一锅酣畅淋雨的羊肉汤锅。

与沈惠符合大盛朝的蒸煮做法不同的涂桑，则占据右边的锅灶，香油、孜然与切成薄厚适中提前去膻的肥羊片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炒中巧妙融合，而后拇指与食指轻捏，撒上自己磨得细碎的盐巴，激起羊肉中原本含有的浓郁鲜香，盛出来后羊肉尖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油滴。

只有荤菜可不行，涂桑在一堆青菜前摸着下巴琢磨半晌，最后决定从中挑出几节鲜脆爽口的莴笋，简单切丝后焯水翻炒后出锅，用来中和羊肉的油腻。

沈惠见她这边荤素齐全，便想着做了一盘拿手的金乳酥，用来做饭后甜点。

主食是锅上热着的表皮金黄色酥脆好吃的毕罗。

涂桑没听过这名字，“沈姨，毕罗是什么呀？”

沈姨脸蛋被火烤得红扑扑，看看火候，用长筷子将毕罗翻个面，保证两面都能得到均匀的炙烤，同时还在表面刷上一层薄薄的甜蜂蜜，“就是一种带馅的烧饼，一口咬下去酥得香掉渣，一会你可得好好尝尝沈姨的拿手绝活。”

火舌在灶膛中贪婪的吞噬泛着香味的木材，随着木材的消亡，火苗势头渐微。

沈惠让涂桑后退，将偌大的锅盖掀起，空气中瞬间涌出一股白汽，同时弥漫着毕罗的香味。

涂桑咽了口水，帮沈惠将毕罗一个个捡到盘子里，“大人，澈儿吃饭啦。”

涂桑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摆好，微热的盘子边缘将她的手指尖烫红，她下意识摸自己的耳朵，殊不知这一幕把正踱步过来的苏袂给萌到了。

苏袂目光随意的略过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走到涂桑身前，将涂桑的手拢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吹一口气。

涂桑原本还有些红肿的手心和拇指肚宛如冰过，冰凉凉的很舒服，红肿也很快消下去了，“谢谢大人。”涂桑圆润的眼睛笑成弯月。

涂桑顺势牵着苏袂的手到桌前坐下，“大人不如猜一猜哪些是我做的？”

远处沈惠将在房间里做课业的澈儿牵出来，放在特意为他打造的孩童高凳上。

听到她们这边的谈话声，不由得也有些好奇，苏袂是否能够准确的猜出来。

苏袂闭上眼，仔细的在空中嗅半天，睁开眼后，目光落在站在她身侧的涂桑身上，伸手指向对面的一荤一素，“我猜的可对？”

“猜对了。”涂桑下巴边染上一点灰尘，不过她并不自知，而是目光明亮起来，“不过大人既然没有看到我是如何在后厨做的，怎么一下子就猜的出来？”

“这两道菜上面沾染了你的味道。”苏袂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目光专注地伸手擦拭干净那处赃物。

“什么嘛。”涂桑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除了一股浓郁的油烟味，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不过苏袂既然是一只狐狸，那也算是犬科动物，闻味道什么的，应该是天赋吧。

涂桑想着，自顾自的噗嗤一笑。

看得一旁沈惠与澈儿丈二摸不着头脑。

桑桑与眼前这位恩人姑娘感情真好啊，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有一层罩子，旁人根本进不去，沈惠如此想。

“好啦好啦，不要再聊了，再聊下去菜都要冷了，大家开动吧，今天这顿盛宴是为了庆祝桑桑成功化为人身。”沈惠话音刚落，才想起来自己缺了点什么东西。

“哎呦，瞧我这记性，如此的大日子，怎么能没有葡萄美酒呢，我去拿，你们先吃着。”

澈儿却没想那么多，在得到沈惠的同意后，已经夹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以前觉得娘亲的手艺天下一绝，就算是御膳房的厨子也比不上，世上他娘亲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不过如今看来，这第二的位置就勉强送给桑桑姐姐吧，澈儿小脑袋想的同时，从自己面前夹一大筷子爆炒羊肉。

“我能读你内心所想，你将我比作犬类，是我最近宠你太过吗？”苏袂刻意冷着声音，通过密音穿耳与一旁给她夹菜的涂桑沟通。

可任谁看，也能明眼看出来，国师大人此时心情不错。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那个意思，不过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打死也不能承认，涂桑轻吐舌尖，尽显俏皮风情。

苏袂见她左顾右盼的眼神，还有变得谄媚心虚的笑脸，见她殷勤备至的为自己布菜，忍不住低声笑。

沉溺在温柔乡里的国师大人决定下不为例，这次就不惩罚这小兔儿了。

等等，涂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原身是只狐狸？！

苏袂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探寻的投向涂桑。

“来了来了，我前段时间自己琢磨酿的葡萄酒，都尝尝。”此时沈惠怀中捧着一个红棕色的坛子，圆口处还用泥土严实的封住。

沈惠从厨房摸一把刀出来，将坛口的布塞拿掉，顿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甜中带有微微发涩，让人忍不住凑近闻。“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澈儿也被这新奇的味道给勾过去，连自己碗里的饭都顾不上了，“娘亲，我能喝葡萄酒吗？”

“我看你像葡萄酒。”沈惠拿出三个碗，里面盛上半碗绛紫色的酸甜汁液，后又拿出一个碗里面盛上半碗奶茶，放到澈儿面前，“喝奶茶吧，这酒小孩子喝不了，只能大人喝。”

奶茶也行，澈儿捧起碗沿着边缘小口啄，眼睛还是离不开三位大人眼里的葡萄酒。

看来还是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助娘亲分担更多的事情，而且还能尝到葡萄酒的味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狐狸的？”苏袂拿起碗，沿着边缘抿一口葡萄酒，微甜带点酸涩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其他情绪，只是有些好奇，苏袂并不介意自己的原身暴露，涂桑早晚都要知道。“我记得我之前并未跟你提过任何关于我自己的事情。”

“嗨呀，国师大人，您现在才反应过来呀。”涂桑也跟着抿一口葡萄酒，黝黑嵌着暗红的眼睛微瞠一亮，又忍不住多喝几口。“那祭台，还有您一见面就动不动要吃我，再加上您这长相，我猜也猜的出来。”

还行，这小兔子也不是那么蠢得无可救药。

苏袂忽然升起自家孩子就是聪明的骄傲自豪。

这葡萄酒当真好喝，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和现代社会有关联的东西了，喝到葡萄酒，让她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姨，再来一碗。”那就让这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您还想瞒着我，我虽说不聪明，可也不至于反应迟钝到这种地步。”几碗葡萄酒下肚，涂桑已经达到微醺的状态，感觉眼前有些飘飘忽忽，“沈姨，我也想学着自己酿一坛葡萄酒，得空的时候你教教我行吗？”

涂桑嘿嘿傻乐。

“哪里还用得着得空呀，桑桑，一会咱们吃完饭，消食的时候，你随我去后院，咱们俩再酿几坛。”沈惠虽说没有涂桑喝的多，也开始有些兴奋。

“好呀好呀。”娘俩一起嘿嘿傻乐，纷纷再来几碗。